第15章 烟火

远方天际漫生出似有若无的隐青，我望着一望无际的天幕，心中生出一股怅然。我无法接受背叛，背叛的后果会是什么，闹得不可开交，心力交瘁，痛失所爱之后会选择不再相信爱吗，余谨枫会有多难过，相比之下我更不忍心看着温顺善良的人受苦遭难。

        这条路看起来似乎真的没有尽头，我知道就算走得再久我也回不了学校，因为我是沿着反方向走的，尽管地球是圆的我也走不到学校。

        二十分钟多过了，张俊问我去哪里了，他终于发现我不知所踪了，我心里有一丝窃喜，至少有人还在意我，我并不是那么地孤立无援。余谨枫呢，今早上醒过来之后发现我不在身边，他会想到要找我吗？会想要问一句我去哪里了吗？应该没有吧，毕竟除了张俊刚刚发来的消息，我的消息栏里一片空白，余谨枫应该从始至终就没有关心过我，他每天早上醒来之后第一件事应该是跟舒怜说早安吧，早安之后是无尽的闲谈，哪怕聊的话题一点趣味都没有，他还是说得乐此不疲。

        不敢再想了，再想又该心痛了。

        路边很多野花野草，挺好看的，真好啊，春天来了，我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

        有个男人骑着摩托车从我身边呼啸而过，那男的穿着黑皮衣、牛仔裤和马丁靴，看起来很酷，他回头了，我俩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了一刹那，激荡出了一丝火花，只是一秒之后便黯然熄灭。我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有些出神，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但只是极浅的一道印子，我也没多想，这世界上相似的人有千千万。

        再行了半小时左右，又有一个男的经过我，只不过他骑的不是摩托车，是路边停放得到处都是的共享单车，电动助力的那种。

        他停在我身边，对我笑着。

        那是一张怎样的面庞，冽冽清冷，像是阳光之下的一场长白雪。他眉眼弯弯夹带春风，笑起来稳重得体，给我兄长般亲切的安稳感。

        我有些纳闷，对他说：“你好，有什么事吗？”

        他摇摇头，依旧是笑着说：“没事，只是觉得你很像我的一位故人。”

        搭讪吗，我在心里想。不过我马上否认了这个想法，这个哥哥生得如此这般，又何必搭讪我呢。

        “那可真是很巧了。”我客套地笑着说。

        “他是个很好的人，善良又坚韧，勇敢而明亮。我和他明明是萍水相逢，却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哪怕我其实并不太想了解其中一二，他依旧对我说着这些话。

        除了点头我也不知道干啥了，于是我不知道点了多少次头。

        他说他叫姜棋，姜饼人的姜，棋子的棋。我也告诉他我的名字，互换了姓名就算是认识了。

        他问我要去哪里，我说不知道，只是有点无趣，便走走看看，暂时还没有目的地。

        于是他提议说让我也骑一辆共享单车，骑着车比走路轻松一点，能看到更多不同的风景，骑车看到的世界是更为开阔的世界。

        他的话确实有道理，而且我的腿脚也走得酸软乏力了，所以我也骑上了一辆共享单车。

        梧桐叶招摇地飘着，夕阳渐渐坠下地平线，一个咸蛋黄在云边闪闪发光，只在天边留下一条橘红色的光线，最后天色逐渐变得晦暗不明。

        太饿了，我已经太乏力了，腿又麻又痛，肚子饿得咕咕叫，于是我和姜棋在五公里开外的商场里去吃饭了，姜棋带我去吃了一家广西米粉，他说这家店的菜品虽然简单，可是味道很正宗，用大棒骨熬制的高汤，加上手工制作的米粉，再淋上肉沫浇头，香气四溢。

        我吃得额头冒汗，这个米粉味道确实不错，是那种吃过一次会让我想吃第二次的东西。

        等到暮色四合，夜色笼罩在大地上，我知道我该走了。

        没有人能够长此以往地沉浸在虚构的快乐之中，况且在这人世间我还有眷恋。

        姜棋加了我的微信，跟我说以后有缘再见。我笑了笑，就把初见当做永别吧。

        回到宿舍的时候宿舍不太安静，只有余谨枫在，他的样子有一点焦灼，正在和谁打电话。

        “我让你看好他，你让他一个人走得不知所踪？”

        “你看我信不信你的鬼话！”

        “别跟我扯。”

        我就是这时候静默无声地坐在自己的书桌前，随手抽了一朵花瓶里的向日葵修剪它的枝叶和根茎。

        他们是在说舒怜吧？不知道舒怜又出什么状况了，让余谨枫这么着急，想到舒怜和林泽，我在心里叹了口气。

        我很可怜，暗恋一个人得不到回应，他更可怜，喜欢一个人得不到回应。

        余谨枫的声音戛然而止，我感觉得到他站在了我的身后。

        “今天玩得还开心吗？”他的声音有一丝颤抖。

        我平复了一下心情，努力让自己听起来高兴一点：“挺好的。”

        我突然害怕和余谨枫靠近，明明一开始我是那么渴望靠近他，他就像一颗行星，而我是始终围绕着他转的那颗卫星，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变得胆小如鼠，不敢说喜欢。

        我的小向日葵依旧生机勃勃，我温柔地抚摸过它的花瓣，以掩饰我的慌乱。

        余谨枫还不停地问我今天的趣事，其实我并没有感觉今天有多少趣事，但为了不扫他的兴，我凭空编造了不少我觉得他会感兴趣的事，比如张俊烤鸡翅的时候烤焦了，比如那儿有条狗追着张俊跑，比如湖边的鱼争相跃出水面，比如比如山脚下有个年过半百的老爷爷日复一日地守着那座孤山。最后这一件事是我真的会记很久。

        我说完之后，余谨枫说带我去情人谷看烟花，他的眼里有光，是皎洁的明月光。

        情人谷我知道，是我们学校的一个小花园，可今天不是什么节假日，为什么会放烟花呢。

        夜风真的很撩人，吹得我心驰神往，余谨枫就在我的身旁，我清醒得要命，我小心翼翼地抬头看着他的侧脸，他的下颌线很流畅，看起来就是温柔的面相，我对这样温柔的人向来是没有抵抗力的。

        我闻到了硝烟的味道，惊奇地发现放烟花的人竟然就在情人谷的湖边布置烟花，等会儿我就能近距离地看到烟花升空、绽放，在天空留下美丽的印记。

        “我记得你很喜欢烟花。”余谨枫开口了。我看不清他的情绪，他的眼睛不肯告诉我。

        “我不记得了，应该是吧。”我确实不记得了，假期那次意外让我遗失了太多原本属于我的记忆，很遗憾也很失落。

        余谨枫的眼睑微微下垂，睫毛被风吹得微微轻动，他好像也有点失落，我盯着他左眼角侧的泪痣，突然很想吻一吻那一点。

        我抬头看着天边绽放的花火，那团炫彩在我眼里留下了永生难以磨灭的温暖。

        “祝你以后如驻留夜空的烟火，少一些烦恼，多一点你值得的快乐。”余谨枫望着天空，然后偏头对我笑了笑。

        “你也是，你值得一切开心的事。”我的胸膛里涌动着名为感动的热流。

        月亮逐渐冲破乌云，照亮着这方荒唐的小天地，两个各怀心事的人在此刻仰望着同一片星空。

        我问他想不想去月亮上，反正我是挺想去的。他说所有浪漫都是未知的，没准有一天我俩真能去月亮上呢。

        是的，一定能的，我俩一定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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