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020章惊梦

一场持续了一整天雨夹雪，让梅城的气温直接跌到了十度以下，但还要等到十月中旬才会来暖气，屋子里凉飕飕的。

        简云征一只睡在客厅的沙发床上，但客厅太大太空，还有一扇关不严实的窗户，正往屋里呼呼灌风，让人足不出户就可以感受梅城深秋的刺骨寒冷。

        简云征先前只买了一条不是很厚实的被子，实在敌不过暖气没来的寒秋，再加上早上淋的那一场雨，他已经有了点儿风寒的征兆。

        沈渡家里还有一个小小的电暖风，就是没暖气的这几天用的，他让简云征今晚先跟他挤一个屋睡，主要也是电暖风实在太小，温暖不了那么大一个客厅。

        小简同学还有些犹豫：“咱们就这么睡一被窝，你挨着我，我挨着你的……不太好吧？”

        这是一间看上去十分拥挤的房间，一张床、一张书桌和一个衣柜已经占据了全部空间，过道的地方都很狭窄。

        可房门一关，屋子里的热气儿就跑不出去了，这是个很小但是很暖和的小天地。

        沈度已经侧躺在了床里侧，单手撑着脑袋，冲他轻轻挑眉：“你到底来不来？”

        “来！”这么说着，简云征已经撩开了被子，钻了进去。

        这是一张还算宽敞的单人床，简云征个头虽大，但是再躺下一个他也并不会显得太过拥挤，翻身的空间还是有的。

        沈度家里也没有多余的被子，过冬的棉被也找不到了。

        沈度寻思着，原主屋子里的衣柜太小放不下被褥，所以小可怜原主的棉被可能是一直放在爷爷奶奶卧室的那个大衣橱里的。

        但是爷爷奶奶走得匆忙，这里还有把死者生前用的东西一块儿烧了的习俗，现在老人房间全都空了，连床架子都没留下，可能当时烧东西的时候不慎把小可怜的东西也一块儿烧了。

        于是，现在他只能把他和简云征的两条夏凉被叠在一起盖着，这样比较压风，晚上睡着也不会觉得冷。

        电灯开关就在躺床上也能够得到的地方，确认了简云征不会再下床，沈度就伸手关了灯。

        光亮没有了，简云征却觉得自己的听觉越发灵敏，原本被忽略的窗外那淅淅沥沥的雨声也清晰起来。

        雨滴打在窗框的声响，暖风机运转的声响，还有床里侧人的呼吸声，好像都在关灯后被无限放大了。

        简云征有点紧张，平躺在床上，姿势就像是在立正。

        沈度面朝着墙侧躺着，完全没注意到旁边人过度紧张，闭着眼睛，语气慵懒：“你别离那么远，风都从空隙里钻进来了。”

        “哦。”小简同学应了一声，又小心翼翼往他那边挪了挪，生怕碰到对方。

        沈度倒是察觉到了他语气中的不自然：“以前没跟人睡一张床过？”

        “嗯。”简云征点了点头，不敢去看旁边的沈度，眼睛只能直勾勾盯着天花板，“你放心，我之前住寝室，室友都说我不打呼噜的。”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从明天早上想吃点儿啥，聊到不知道路上会不会结冰。

        简云征不知怎么就想起了今早沈度看到下雪时的表情，一时间没过脑子就问：“你上辈子……”

        “死得挺惨的。”沈度不想再聊这方面的事情，以这五个字结束了话题。

        简云征被这几个字噎了一下，心里泛起酸酸涩涩的感觉。

        他以前是做什么的，又是为什么会在年纪轻轻的时候去世，孤身一人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会不会感到寂寞？

        简云征真的有很多很多的问题想要问，他想要更加了解身边的这个人，想要与沈度分享更多的秘密。

        但别说问这些东西了，他甚至在不小心触碰到对方脚踝时，都会像触电般缩回来，根本不敢靠近。

        他还记得自己问过对方上辈子的年纪，二十四岁，真的很年轻。

        有的人在这时还没走出校园，而有的人却在这个年纪经历了一场生死。

        这么一想，沈度不想提起那些事儿也是人之常情。

        “抱歉……”简云征刚说了两个字，就听到旁边的人呼吸变得越来越轻，似是已经睡着了，剩下的话也都只能憋在了心里。

        他闭上了眼，想着赶快入睡，但却一点儿睡意都酝酿不出，最终只能睁开眼睛，继续盯着天花板发呆。

        被窝里暖烘烘的，可他就是睡不着。

        装着泡泡水的塑料瓶上印着一只豆豆眼的小黄鸭，小男孩稀罕得不得了，时不时就要戳一下瓶子上小黄鸭那长长的嘴巴。

        他坐在一辆汽车的后座，两条腿不老实地晃来晃去，却一直不敢动作太大，怕不小心碰到旁边坐着的母亲。

        患有白化症的母亲温柔笑着，一只手摸着自己那已经显怀了的肚子，一只手胡撸了一把男孩儿的头，问他是想要弟弟还是妹妹。

        戴着黑框眼镜的父亲在前头开车，一家人闲聊着，东拉西扯，净是一些家长里短。

        男孩儿出生在一座边境小城，一年中有一半儿的时间都是冬天，也不怎么能见到晴天，而现在正是夏天尾巴，一年中阳光最好的时候。

        在家里迎来新生命之前，父母想多多带着他出来玩儿，制造只属于他们一家三口的幸福回忆，还给男孩儿买了许多新玩具，说以后要跟弟弟妹妹一起分享。

        以为孩子太小什么都不懂，父母的闲聊逐渐从家常转变成了秀恩爱，而男孩儿还在思考到底是弟弟好还是妹妹好的问题。

        思来想去，他发现自己更想要一个哥哥。

        他正欲回答母亲刚才的话，车子却在此时行驶进了隧道，男孩儿抬起头，看到车窗中自己的倒影。

        他看到倒影中的自己已经长大了几岁，穿着拘束衣，身处牢房中。

        而他的身边已经没有了父母的身影，只有无数和自己年龄相仿，也是一样面颊消瘦的、看起来毫无生气的孩子。

        从那一双双空洞的眼睛里，能看到的只有对未知命运的迷茫。

        他想起来了，那天车子开入隧道，迎来的就是剧烈的撞击声，父亲在车祸中丧生，他与母亲则被一伙人带到了这个不见天日的地方。

        后来母亲也在生下孩子后去世，他甚至连自己是有了一个弟弟还是妹妹都不知道，更没来得及把那只小黄鸭泡泡瓶送出去。

        画面再一转，英雄从天而降，大火烧毁了地牢，他跟着其他孩子一起逃离了那个噩梦般的地方。

        但是奔跑时，他被人撞了一下，手中握着的瓶子掉了。

        早就空了的瓶子中已经没有泡泡水了，瓶子上的小黄鸭被人踩了又踩，最终不知被踢去了哪里。

        现在，他一无所有了。

        他被人解救，在失去父母，失去家园，失去理想，失去名字，失去一切活下去的意义之后，他重新站在了阳光之下。

        但也是在这个时候，解救他的人帮他找到了新的意义。

        紧接着的，就是震耳的枪声，手臂的颤抖，满目的赤红，刺鼻的血腥，如影随形的危机……各种混乱的画面闪过。

        最后的最后，他看到了一场大雪，白茫茫的一片，伤痕累累、疲惫不堪的身躯终于倒下，他长眠在了那个冬天。

        从梦中惊醒，沈度睁开眼，汗水已经打湿了鬓边的碎发，身上的睡衣也湿透了。

        心脏狂跳不止，沈度还未从梦中的心惊之中回过神儿来，却察觉到了一个陌生的呼吸声就在自己的耳边。

        呼吸声来自后背，他甚至感觉到了对方带有温度的吐息撒在了自己的后脖颈上，激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沈度顿时感到毛骨悚然，脑子还没有彻底清醒，身体却已经动了起来。

        床的这一边，简云征好不容易有了点儿睡意，翻了个身，正打算入眠，忽然感觉胸口一疼，整个人跌下了床。

        这还不算完，罪魁祸首还蹦下了床，将他按在地板上擒拿加锁喉，没有给了一点儿求饶的时间。

        好在沈度在进行下一个动作前就已经清醒了，回想起了自己今天不是一个人睡的，天太冷了，他让小简同学跟自己睡在了一块儿。

        沈度赶忙从简云征身上下来，打开了灯，十分关切地将人扶到床上坐下，帮忙拍着后背。

        简云征刚才被锁喉的时候是真的感觉对方想要直接掐死自己的，整张脸都憋红了，被松开后就深吸了一口气，结果自己呛到了，还在不停地咳嗽。

        “对不起对不起，我忘了你跟我一块儿睡了。”沈度真的感觉非常对不起他们小简同学，一个劲儿地道歉，“你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你……咳咳咳！”简云征还没缓过劲儿来，大口大口喘着气，“你可没说，跟你睡一被窝儿还有生命危险啊！”

        这都不是一个睡相不好可以解释的了，一般睡相不好把人踢下床之后，也不会跳下来补刀啊。

        “我这不是条件反射嘛。”沈度拍完了后背，还给人揉了揉胸口，关心地问，“你肋骨没断吧，要不要去医院，可别插进肺里？”

        简云征：“……”

        我可真是谢谢你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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