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齐衡

二十一、《齐衡》

        年少有梦。

        齐衡，字元若，名如人，温润玉和，浑然天成的朴正之气；衡者，天文之器物，亦代指掌国政之权也，可见他父母所取此字，对他是寄了多大厚望。

        他也不负父母，翩翩少年郎，君子端方。

        可到了小明兰跟前，都戛然而止

        从小到大，他学做君子，做得最好的，是守规矩，最懂得是怎么在规矩内办好事儿。少年时喜欢明兰，想娶她白头到老，做一世夫妻，因孝字当头，他无法违背自己母亲；因齐国公府，他势必要被顶上压来的责任，把君子之外的自己砍掉，砍掉多余的部分，只剩下‘君子’，然后把自己放在规矩二字里，刚刚好。

        痛，也只痛在里面，他人都不知道。

        其苦不堪说，其痛难言停，洛河三千星，不独照月明

        求而不得，需得受过切肤痛，才写得出滋味。

        一年一七夕，趁着热闹，齐衡也带着夫人，丢下孩子，二人赏了一出烟火。这会儿正回去，走在东街上，灯笼是通红的、花灯是通红的，照在齐衡那张迷糊了都城少女的脸上，惹得申氏噗嗤一笑，打趣他，要是再凶些可像关公爷啦。

        齐衡简直一愣，摸摸自己下巴，朝她这边凑过来，【再凶些？】

        申氏被他挤眉弄眼逗得发笑，推了他一下，齐衡被撞的往边上一歪，笑得一如少年人。

        眼睛便是那么一抬，有些人许久不在意，也依然那么特别，只因它在自己的曾经里，刻下很深的痕迹，盛明兰便是这样的存在。他看到顾廷烨与她站在一块，在有鹤楼的露台上。

        【怎么了？】申和珍见状转过头，待看到顾侯夫妇，微微笑了一笑。

        齐衡打过招呼，握着她手，【走吧】

        申和珍不是小气的女子，丈夫也不是她等来的，而是她努力，一点点地走进他心里，让他自己走出年少的梦，追求来的。

        碰见盛明兰，少不得让她想起关乎顾府的事儿。

        【我听说，今日六妹妹去了昌王府】顾廷烨樱桃宴打人一事，闹得人尽皆知，她恰好去了张府夫人办的花宴，听到了此事，【该是为了二叔的事儿。】

        齐衡唔了一声，对于昌王的那张脸，他已记得不是很清晰，含糊道，【大概讨不了什么好】

        【为什么这样说？】

        【且不说昌王妃姐妹间的过节】齐衡住了口，改道，【顾廷烨确确实实过了】

        【这回，夫君该不会再退让相帮了吧？】

        申和珍明晃晃提及上次参奏顾廷烨的事儿，惹得齐衡一笑。这不提，他都有些忘了，【夫人觉得，昌王妃好在哪儿？】

        齐衡一转话锋，问的问题叫她不明，【这、这什么话人家王妃殿下，哪是我可说的】

        【与六妹妹比如何？】

        这让申氏犯了难，抿着口不想答，却被夫君用他那张俊秀的脸盯看着，这么一盯，她唇边是抿不住了，给细细道

        【论美貌，六妹妹胜一筹、论秉性，六妹妹还胜一筹】她见齐衡并无特别神色，【以我来说，自然是六妹妹好些。可若真说起，自然各有千秋，王妃人温柔，少些凌厉气，虽比不得六妹妹明艳，但也是殊貌柔美，娴丽生姿的玉人儿。】

        说墨兰是玉人儿，盖因申氏那年见过一次，那时墨兰夫妇还未有宜福，她见到齐家的娃儿，伸手抱了起来，露出袖子里的皓腕，宛若白玉一块。白得少见，肌肤细腻也少见，她才记到今日。

        齐衡听得诧异，料不到她对墨兰评议尚可，失笑道，【幼年我在庄学时，不过觉得是个功利心很重的姑娘，性子既骄纵又不讨喜，怎么看都是六妹妹温柔，不成想到了夫人这儿，还是她温柔】

        申和珍也笑，又问道，【好端端，问我这个干什么？】

        齐衡颇有些感慨，【我曾经以为，六妹妹是世上最好的姑娘，见过她的人都会喜欢她。孰料，这个世间有人剑走偏锋，爱屋及乌，也厌她所厌】他扭头给妻子小声道，【昌王殿下讨厌二叔】

        时疫一事，赵怀遐帮了他，救了一家性命，他曾登府言谢。谁知对方直言不讳，他不要这个谢，也不要他报多大的恩，他要他以言官身份，参一道顾廷烨私德不洁的本。

        只为出气。

        申氏微愣，旋即笑了出来，她摇摇头，【我才不信你话，昌王我也见过，那样的人，与二叔能有多大的仇？】朗朗君子，端方自持，与齐衡一致温儒，这样的人，哪会记许多仇来？就是自己夫君有私心参二叔那次，到了最后，还不是心软撤了本，昌王殿下怎么可能会为妻子姐妹那点子事，便去忘了原则道德呢。【倒是你，说了许久，提个几个六妹妹，这七夕夜我可盼着与夫君二人过】

        其它纷纷扰扰不该来。

        齐衡抿唇泛笑，笑意都弥上了眼角，【救火那日，二叔说我自有天地】他捏着妻子挽过来的手，拉到自己手里，挨着她柔情道，【和珍，你就是那个天地。】

        海底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

        年少有梦，梦在少年。

        齐申夫妇情意两心知，左手叠右手，深情自在笑眼里。

        他们对坐点茶、他们七夕赏烟花、他们走过一切一切，以后还会走得更久，长长久久，到老、到老、直到老

        齐衡明白，别人有别人的天地，他有他的和珍。

        少年时的盛明兰，是他少年时的心愿。那以后的盛明兰，是顾廷烨的，顾廷烨是她的天地。

        而曾经，骄纵又不讨喜的四妹妹，有人一心一意要做她的天地，无论她好与坏、不问她对与错。

        齐衡恍惚觉得，人的情爱，也不是特好的一样东西，它有时候在一个人身上体现的，是对一人偏执成性。

        赵怀遐，对盛墨兰，对盛家四姑娘，便是如此，一条道儿走下去，走到黑，走到尽头，只为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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