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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离别


汪群在娘家养病,每日早晚各喝一次中药汤,一次半大碗。那药汤是那么苦,那么难咽,她憋着气,咕咚咕咚地喝下去,然后大口大口地喝着早已备好的凉白开,每次都这样。

        她不怕苦,不怕涩,那么多的病痛都过去了,这点苦又算得了什么!她认为“良药苦口利于病”,她坚信自己的病会好的。

        真的,经过二十几天的用药,加上饮食的调养和心情的慢慢好转,她的病真的好得很快。在近乎半年的时间里,天天都在流血的下身不再流血了。更让她欣喜的是,她天天都用手摸腹部黄体囊的位置,那原本突兀的鸡蛋大的黄体囊,感觉在逐渐变小,这是她的病转好的标志。

        在医院的三个多月时间里,医生用了各种办法、各种治疗手段都没有使黄体囊变小一点儿,而且说,再不消退就会危及生命。因此,医生三番五次劝她手术切除子宫,而她坚决不从。看到自己好转得这么快,她高兴啊!无比的振奋啊!她盼望世霖赶快回来,赶快把这好消息告诉他。

        盼啊盼,终于盼来星期六的晚上。当世霖刚迈进她家的大门时,她立刻从屋子里跑到院子,拉住他的手,接过肩上的书包,“我好多了!”她兴奋地对丈夫说。世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原来脸色苍白、瘦骨嶙峋的妻子,变了,变得脸色白里泛着红晕,脸蛋儿胖乎了,头发长长了,也密实了,身体结实了。那日离开她回学校时,她还躺在炕上,而今却能迎接自己,精神抖擞地展示自己。

        “真没想到,你好得这么快。”他看着妻子高兴地说。

        “我就说会好的,依你,做了手术该后悔死了。”她挽着他,一副得意的样子。

        “你先别高兴得太早,要时刻注意,有情况就马上回医院。”他仍不放心。

        晚上,他俩单独住在西屋。自世霖进修学习离开妻子开始,至妻子生病住院、出院的这近半年时间里,他们还第一次在一起相聚。他搂着妻子,那是他多么盼望、多么向往的时刻,亢奋的激情如潮水不由自主地涌来,然而理智又控制着他的灵,他的魂。他懂得,妻子病还没有痊愈,哪怕一次冒险的行动,都会使她重蹈覆辙。

        他不能,不能,不能做出任何有损妻子健康的事情。能有这样的相拥,就已经是上帝的恩赐了。上帝没有抛弃自己,让妻子好好地回到了自己的身边,还有什么比这更珍贵的呢?他紧紧地搂着妻子,妻子也紧紧地搂着他。

        他们彼此都感觉到了对方的炙热,呼吸的急促,心脏咚咚地跳动。他们像两堆点燃的干柴燃烧到了一起,他们融化在了这火焰之中。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世霖松开紧搂妻子的胳膊,翻过身,平躺着,“汪群,告诉你一件事。”他说。

        “啥事儿?说。”汪群也平躺身体,头转向世霖一边。

        “我,我好像找到小妹了。”他轻声地说,声音中带有一种企盼。

        “小妹?啥小妹?”汪群不解地问,身体又侧向自己的丈夫。

        “你知道的,我妈去世时,妹妹还没满月,让人给抱走了。”他语调有些伤感。

        “我知道,你讲过的。咋,你找到的小妹就是指她吗?”

        “是,就是她。”

        “怎么找到的?”

        “她长得非常像我,尤其眼睛和脸型。老师和同学都说我们是兄妹俩。”他侧过身子,手搭在妻子的身上。

        “她在哪?干啥的?”汪群好奇地追问着。

        “她也是我们音师班的,家在佟堡祁官屯。”

        “你们相认了吗?”

        “还没有。我不知怎么向她说,害怕她不相信,接受不了。”

        “天啊,真能有这样的奇事?我不信,长得像的人多了,难道都是亲兄妹?”

        “我也这么想过,但我感觉,她就是。”

        “那,你应该找她谈谈,策略点儿,问问她的身世。”

        “我问过了,她是独生女。”

        “那,你就没问她别的?也许她早知道自己是被要来的呢!”

        妻子的话给了他鼓励,“明天回学校再问问她”,心想。这时的他感到无比幸福,便又将妻子搂在怀里。

        他们又重新搂抱一回。在这搂抱之中,汪群渐渐地发出鼾声。世霖却久久不能入睡,家英的形象又浮现在眼前,轮廓那么清晰。

        家英,家英,——英家村,突然的灵感使他为之一振,家英的名字不就是自己村子名的颠倒吗?以前怎么就没想到啊,“一定是,一定是!”他激动地大声嚷了起来,差点惊醒熟睡的娇妻。

        天刚蒙蒙亮,世霖就起了床,他轻轻穿好衣服,下了地。他要趁早赶回学校去,如果能赶上火车,七点之前就能到校。他要立刻见到家英,把自己的想法讲给她听,告诉她,自己就是她的亲哥哥。

        他看了一眼还在熟睡中的妻子,轻轻推开门,向村外走去。在这初秋的早晨,丝丝的凉意使他的头脑更加清晰,他回味着昨夜自己的悟性,如果她就是自己的亲妹妹,那该是一件多么欢欣的事。

        他要告诉父亲,让他们父女相认。她想象着家英在听到他们是亲兄妹时的表情,先是惊讶,继而扑在自己的怀里,头在自己的胸前颤动,顷刻间泪水已湿透自己的胸襟。那是电影里的一幕,如今却将真真儿地演在自己的生活里。心潮激荡,脚下生风,他赶上了火车,到学校时,第一节课的铃声刚刚响过。

        难耐的半天的课。午餐时,世霖端着饭盒,来到家英的餐桌旁,眼睛望着家英。

        “有事儿吗?世霖老师。”家英自那日世霖让他们兄妹相称后就这么叫他。

        “你应该把老师的称呼去掉,直接叫哥哥。”世霖边吃边严肃地说。

        “为什么?”家英好奇地问。

        “因为你原本就是我的妹妹!”世霖眼圈红了,眼泪就要流出来。

        “啊?你说什么?”家英一脸的糊涂。

        “快吃饭,吃完了再告诉你。”

        “我吃完了,快告诉我是咋回事?”

        “你听我解释,我们相识这么长时间了,有一个想法在我们刚认识时就产生了,说出来你可别见怪啊。”世霖激动地说。由于激动,语调有些发颤。

        “什么想法?”家英满怀疑虑地问。

        “我四岁时母亲就去世了,小妹还未满月就给人了,不知道死活,也不知道她在哪里,我所知道的是她被你们佟堡公社的人抱走了。”世霖眼含热泪地说。

        “那与我有什么关系?”家英不禁问。

        “家英,老师、同学都说我们长得很像,我们会不会是亲兄妹?你就是当年抱走的小妹?我们刚好也相差四岁。”世霖急切地说。

        “怎么会,我是我母亲生的,从来就没有人说我是要来的!”家英急了,“你怎这样!长得像的人多了,都是亲兄弟姊妹吗?真是的!”

        世霖有些尴尬,就是,长得像的人多了,怎么能认为人家就是当年失落的小妹呢?他忽然觉得自己的想法太天真了,也太急切了。“我也是就这么一说,是更好,不是呢,也没什么,我们还是同学。”他很不好意思,为自己下了个台阶。

        “不是的,肯定不是的,你别胡思乱想了。”家英一脸严肃,完全没有了以前他们在一起时的表情,转身要走。

        “别,别走。家英,就当我没说,你还作我的妹妹好吗?”世霖近似哀求。

        家英没有回答,看都不看他一眼,快步走出餐厅。

        几天来,世霖一直在痛苦中度过,他既不敢和家英再提兄妹相认的事,又不甘心事情就这么过去。他觉得家英的名字和自己村子的名字,只是颠倒下词序,他认为家英的名字里肯定隐藏着某些含义。“不行,还得跟她谈谈。”虽然他觉得这几天家英有意无意地在躲着他。

        晚饭后,世霖见家英一个人在洗漱间洗衣服,便凑了过去,“不好意思,家英,我还有话对你说。”

        家英头也不抬,不停地搓洗着她那粉红色的运动衣。

        “你总得让我把话都说出来吧?”他近似哀求。

        “有什么好说的,你纯粹是异想天开!”家英把衣服按在水槽里,开大了水龙头,冲洗着衣服上的肥皂沫。水哗哗地淌着,由于冲力过大,溅起的水花淋湿了她身穿的衣服。

        “家英,我住的村子叫英家村,你的名字与我村子的名字一定有什么联系。”世霖大声地把要说的话说了出来,他感到释然了,一种解脱感使自己轻松了许多。

        家英停住洗衣服的手,她默默地站着,似若有所思。水哗哗地流淌着,那刚洗过的粉红色的运动衣更加鲜亮。家英似乎回过了神,快速地关掉水龙头,拧干衣服的水,头也不回地回自己宿舍去了。

        星期六,家英没有上课。世霖看到了,刚吃过早饭,她就背着书包,跨出校门。

        星期日,家英没有回来。世霖去她宿舍看了几次,晚上八点钟还去看了一次。她为什么没回来呢?不知怎的他就是放心不下,以至于一夜都没有睡好。

        星期一早晨,家英还没有回来。世霖更是焦急不安,半天的课也没有上好。午间,家英回来了。午饭后,家英主动找了世霖。她平静地对世霖说“世霖老师,我们的事情请您不要再瞎想了,我回家问了我妈。我把你和我相象的事,你妹妹失落的事以及你的心情都对妈说了,妈肯定地说我是她亲生的。而且她对你的心情很理解,也很同情。”

        世霖默默地听着,没有一句话。

        “为了证实妈的话,今天上午我到公社派出所看了我家的户籍,那上面也没有我是抱养的记录。”

        世霖听着,忽然问“出生地在哪?”

        “这个我也看了,出生地是吉林省白城子,我们家是一九五五年迁过来的。”

        “啊,是这样。太感谢你了,你打消了我的疑虑,那我,以后就不再想这事儿啦!”

        “这就对了。以前我就说你是异想天开,咋样?”家英又流露出以往的热情和天真的表情。

        “是啊,是我想妹妹想痴了,太对不起你了!”世霖礼貌地说,看了看家英,便低下了头。

        “以后我们也不要兄妹相称了,还是同学的称呼好。”家英严肃地说。

        世霖没有作声,他抬起头,深情地看了一眼家英。这寻妹梦在刚刚朦胧时就醒了过来,然而那种意境尤在,还在流连,还在怅惘。他不能相信这个和他极其相像的女孩竟然不是他的妹妹。然而,她已经自己进行了调查。这也使他非常感动,这说明她的内心已经被打动过,她曾怀疑过自己。

        “好吧,家英,不管你是不是我的亲妹妹,我都要把你当作我的亲妹妹看待。你叫不叫我哥哥无所谓,但我一定叫你妹妹,请你不要拒绝,答应我的要求。”世霖声音有些发颤,眼圈里含着泪花。

        家英没说什么,默默地转过身,离开了。

        “她家是从白城子迁过来的,这里一定有问题。”世霖望着家英的背影,自言自语。

        从此以后,世霖再也没有和家英提及此事,他把那种企盼深深地埋藏在心里。家英见了他也不象以前那样随便了,总是带着庄重、沉稳、拘束的表情。

        但她似乎更加关心着他。她常去他的宿舍,见他脱下的衣服便拿走,洗好了,又叠得平平整整地送回来;午餐时,见他没买好菜,她会多买一份儿,不声不响地送到他面前;归宿回来时,她把从家带回来的水果塞进他手里,不等他说什么,转身便离开。每当这时,世霖总深情地望一眼家英,欲言又止。

        时间这个东西,总是在你不知不觉中消逝。半年多的学习时间在不知不觉中就要结束了。对于世霖他们这些没有受过师范正规教育的民办教师来说,解决了相当大的问题。

        他们不但学习了音乐的乐理知识、视唱练耳知识,还学习了教育学、心理学,开阔了视野,提高了素质。尤其世霖,感到特别解渴。他仍没有学够,如果让他再学习二年、三年的时间,他也不嫌长。他没有上够学,当年失学的阴影已深深地烙在他的脑海里。

        这短短的学习时间虽不能弥补他心灵上的创伤,但也让他得到了慰藉。他感谢公社和学校领导给他的这次学习机会。他要把学到的知识,应用到教学中去,为培养下一代贡献自己的力量。还有一个意外的收获就是,他认识了家英。这是他一生中最为珍贵的。

        虽然家英没有与他相认,但无论如何也抹不掉她就是他妹妹的感觉,他觉得他们的感情在靠近,在融合。他感谢上苍安排与她相识。他要去她家去,进一步去了解她,不甘心事情就这么过去。

        离开学校那天,世霖扛着行李,拎着装得鼓鼓的书包,徒步向火车站走去。火车站大门的台阶上,家英早站在了那里,好像在等他。她肩上背着书包,行李放在地上。

        远远的,她就看见了他。她举起手臂,向他挥着。他也看见了她,一股喜悦袭上心头。在两人对望之中,距离在一步步缩短。

        他来到台阶上,把行李也放在地上,坐在了上面。他抬起头,看着家英,眼睛有些湿润。家英的眼睛里也含着泪花。他们在这短短的学习时间里,建立了很难割舍的友情,不知道这次分别是否还会见面。

        “家英,我们还能再见面吗?”世霖看一眼家英,转而把视线移向远方。

        “会的。你的努力和心境我完全理解,感谢你对我的一片情谊。”家英说着,也坐在自己的行李上。

        “常来信好吗?把你的事情告诉我,包括你的婚姻。你要知道,在远离你的地方还有个人在关心着你,时刻都把你当做妹妹祝福着你。”

        “谢谢,我会的。”

        他们对看了一下,又移开了视线,望着在他们身边出出进进的旅客。接着是沉默,沉默。

        “开往望阳方向的125次列车开始检票了,请旅客们抓紧时间检票。”车站的扩音器里传出广播员的声音。家英站了起来,拎起行李。

        “我送你。”世霖把书包背在肩上,一只手拎自己的行李,另一只手拎过家英的行李。家英也不谦让,看一眼世霖,跟着他进入检票大厅。她排着队,世霖在她的身旁。两人一点儿一点儿地向检票口挪近。

        “你什么时候的车?”家英边往前挪边问。

        “快了,你的车走后就发。”

        到检票口了,家英检了票,接过世霖手中的行李进入站内。她回过头,深情地望了望世霖,便随着人流登上去往站台的天桥。世霖也望着她,挥着手,眼泪确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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