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齐六娘

秦翠也想，何必呢？

        不管如何，她在齐三郎的眼皮子底下，将那根齐三郎眼中的“凶器”推进齐六娘的肉里，做皮试的时候，药液推进肉里是有些胀痛的，齐六娘疼醒过来，一惊之下，就要乱动，被秦翠一把按住，“你别动，我是医者，不会害你。你哥哥就看着我呢。”

        因这句话，齐六娘下意识朝外看去，果然看到疼她宠她的三哥，见了熟人，齐六娘算是信了秦翠，可眼瞄到那只粗长的针头，又是吓得脸色惨白。

        秦翠抽出针头，小心翼翼将这只针筒收到医药箱里。

        齐三郎见她气定神闲，忍不住问道：“这，就好了？”

        秦翠淡淡瞥了他一眼，“谁说的？要是戳一针就能好的话，你又何必把令妹送到我手里来？”

        那眼神懒洋洋，但齐三郎就是觉得她的眼神似乎能将自己的阴谋看穿。浑身有些不自在了。

        又过了一会儿，外面的议论声渐渐多了起来，随着时间的流逝，齐三郎有些耐不住了，尤其是几次三番看到那个女人就气定神闲地靠在车厢壁上闭目养神的休息，……齐三郎看了几回，几次想要出口责问，但眼角余光扫到那女人平坦的肚子，那出口的责问迟迟没法出口。

        又过了一会儿，齐三郎实在忍不住了，终于不耐催问：“到底什么时候能治好啊？你这真是在救人？你若是记恨我，你就冲着我来，舍妹是无辜的。”

        秦翠缓缓睁开眼睛，用眼角余光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车厢外立着的齐三郎，眼中发出无言的讽刺……无辜？谁不是无辜的？只有他的妹妹才是无辜的吗？

        “你放心，我和你不一样。”

        唰！

        齐三郎的面色顿现怒意。

        你放心，我和你不一样。……你会对孕妇出手，我不会的，我不会像你那样对一个生病的病人出手的。我们是不一样的。

        这村姑！

        这村姑，还真敢说！

        “你……”

        “好了。”秦翠动了动，手撑着地面坐起身子来。

        齐三郎正要说话，那女人却忽然又有了动静。

        好了？……什么东西好了？好什么了？

        齐三郎一头雾水。那女人却拉起他六妹的手腕，拂开袖子，露出他六妹好大一块藕臂出来。……她竟然从医药箱里拿出来一支蜡烛！

        哪个郎中的医药箱里还会放着蜡烛啊？

        秦翠用火石点了蜡烛，一只手捉住齐六娘的手臂，一只手拿着蜡烛照着看。

        齐六娘气恼地要甩手，她什么时候被人如此轻慢过？就是修哥哥，也没有如此轻代过她的。

        这个一文不值的村姑哪里有资格这样轻慢自己啊！

        “你别乱动。你一动，我就看不清楚了。”秦翠面容平淡的说道。对于面前这个明明自己就快要病死，却还端着高贵架子的少女，从最初的无感，到现在的没有好感。

        “我不要你治了。”齐六娘娇喘吁吁地喊一声“三哥”，就说：“我不要她治，三哥，你把方圆百里最好的郎中都给妹妹请来吧。”

        秦翠不置可否，原先专注的视线从齐六娘的手腕上挪开，吹灭了蜡烛，开始平静无波地整理医药箱。

        阖上医药箱，秦翠抱着医药箱往车厢外走。

        “你要去哪儿？”齐三郎皱着眉头喝问道。秦翠抬眼对上他的眼，淡然道：“我虽答应你治病救人。但没答应你受气受辱。我也从没听说过，这世上还有能活人性命的郎中需要求着将死之人让他救治的。”

        秦翠垂下眼皮，声音淡淡：“所以，爱治不治。想死的人，我拦不住。倒也不怕告诉你，你家的这位娇小姐，可不是普通的受凉。她这个是病毒性感冒引起来的一系列的病况。不用我的药，你找谁治都活不过三天。”

        三十九度四，再连续烧三天，一个壮汉吃不消啊。就凭车厢里那位？她也只能呵呵了。

        齐三郎一惊，正要说话。车厢里就传来齐六娘的尖叫声。

        “胡说！你胡说！缘远大师曾说过，我……”

        “住口！”齐三郎脸色一沉，忽地喝住车厢里的齐六娘，“六娘，你无礼了。”

        “三哥……”

        秦翠不管这兄妹之间的破事，至于缘远大师说了什么，关她什么事情。她只对齐三郎说：“我言尽于此，齐三爷自己斟酌。”

        不过她倒是有些小看那位娇小姐了，都病成这样子了，三十九度四……呵呵。刚刚还能那样尖叫一声。想来这位齐六娘十分信命啊，这才激动成这样。

        倒是齐三郎眯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

        “病毒？……秦娘子，你是说，舍妹不是受凉，而是被人下毒？”

        下毒？……秦翠惊愕住。哦哦，是把病毒和下毒混淆了吧。也难怪他会混淆了。

        秦翠不知该怎么给他解释，只好说：“你也可以理解为传染病……就是，会传染的。这么说吧，齐三爷仔细想想，令妹发病前后，都与哪些人有所接触？其中有没有身体不适，或者咳嗽或者全身无力，或者发烧的？”

        一旁的丫鬟脸色顿变，齐三郎眯眼陡然注视她，沉声喝问：“红莹？”

        在齐三郎犀利的目光下，丫鬟红莹鬓角沁出豆大的汗珠。

        “三爷，奴婢……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齐三郎顿时喝道：“真的不知道？好！若是叫爷查到，必定将你一家发卖出府。”

        “砰”红莹膝盖一软，噗通一声跪了满地，慌张认错：“爷，爷，是绿莹，绿莹这几天说浑身无力，不仅如此，她昨日开始发烧了。”

        齐三郎倏然眯眼，扫了一下周围，没找到绿莹的人，猛地问向红莹：“她人呢！”

        “回三爷的话，奴婢不敢隐瞒，绿莹今早请了例假，其实是留在镇上看郎中抓药。”

        齐三郎还没说话，车厢里的齐六娘虚弱地说道：“三哥，等这个给主子带来灾祸的贱婢回来，就给妹妹我乱棍打死了事。”

        秦翠猛然一惊，瞬间扭头看向车厢内，那少女不过才十四五的模样，怎地心肠如此歹毒！

        不就是一个病毒性感冒？如果这事情放在现代，是不是每个人都要被处刑了？

        她简直不可思议地瞪着那少女。这样子歹毒的女子，还会有人将她当做心头宝？？……可见将她捧在心头当宝的“那个人”品位实在不怎么样。或者，“那个人”恐怕性子也是如此歹毒。

        “秦娘子，既然事情已经弄清楚了，还请你给舍妹治病。秦娘子可是夸下海口，说这天下若有人能治得了舍妹的病，非你莫属。秦娘子，请吧。”齐三郎伸出手，不容置疑。

        秦翠觑了一眼齐三郎，嘴角缓缓勾出一抹弧度，冷冷一笑，看向齐三郎的眼，冰冷。

        “齐三爷，舍妹的性命和那同样染病的婢女的性命，在我眼中都是一样的。要我治舍妹，就把那个绿莹送给我。”她无论如何也不能看着活生生的人，就因为一个病毒性感冒，被当众乱棍打死。

        何况，这事，也怪她多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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