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第2章

        谷言枝猛地惊醒。

        他的心跳非常有力，心脏“咚咚咚”个不停，就仿佛要从里面跳出来一样。

        “怎么了言哥？”对面床的钟哲华一只手抓着耳机，一边探头过来，“你在叫什么？你的表情怎么那么难看？？”

        谷言枝抿了抿唇，紧绷的身体慢慢松懈下来，“没什么。”

        “做噩梦了而已。”

        他尽可能若无其事地说道。

        “噩梦？”钟哲华狐疑地看了谷言枝一眼，“什么噩梦能把你吓成这样？你脸白得跟鬼一样，瞧瞧你那一脑门的汗！”

        他从床上扒拉了一下，找到一包手帕纸，扔给谷言枝，半开玩笑道：“不会是梦到万柏涵了吧？”

        谷言枝表情一僵，恼怒道：“怎么可能！”

        “我怎么可能会梦到他？！”

        “老钟你这话说得就不对了，”和谷言枝斜对床的卓元南也看了过来，“梦到万柏涵那怎么能是噩梦？那明明是美梦！在梦里把死对头暴揍一顿之类的，还不够美吗？”

        “总不能做梦被死对头暴揍一顿吧？那可是咱的梦，不带这么胳膊肘往外拐的！”

        “说得很有道理，”钟哲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所以言哥到底梦见了什么？”

        梦见了什么？

        梦见了我的死对头要死了，还向我求救，还有一个奇奇怪怪的声音告诉我只有我能救他，所以我就被吓醒了——说出来你们能信？

        那只是个梦而已。

        谷言枝伸手掐了掐自己的眉心，梦里的东西怎么能当真呢？他今天上午还见过万柏涵呢，万柏涵那精神力耀武扬威的，怎么都不像是有事的样子。

        再说了，万柏涵怎么可能向他求救。

        他们可是死对头啊。

        知道死对头是什么意思吗？就是一方倒了大霉另一方要欢欣鼓舞摆宴庆祝的懂吗？

        所以万柏涵怎么可能找他？

        这个梦真够离谱的。

        然而同样的梦做到第二次、第三次、甚至第四次呢？

        又一次从这个梦里惊醒的时候，谷言枝已经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了，只有些烦躁地揉了揉太阳穴。

        他到底为什么一直做这个梦？

        谷言枝从床上爬起来，打开光脑搜索“一直做同一个梦是怎么回事”，搜出来的结果大多是什么压力大、心里装着事等等，建议去看心理医生。

        心里装着事？他装什么也不会装万柏涵啊！谁会在乎自己的死对头？这不是给自己添堵吗？

        至于心理医生，那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谷言枝抬手就想关了光脑，但是最后他还是犹豫了一下，然后挪动了自己的身子，用后背贴着墙，确保任何人都不可能看到自己光脑屏幕的时候，他才慢吞吞地敲下了一行字。

        【总是梦到自己的死对头是怎么回事？】

        这一次的结果比刚刚还要一致，清一色的都是什么“你喜欢他”，谷言枝手一抖，差点把光脑扔下床。

        这都是什么狗屁答案？

        谁特么会喜欢自己的死对头！那可是死对头！是人生中最讨厌的存在好不好！！

        果然，大部分人都不会接受这样的答案，会继续进行激烈的辩驳。

        然后谷言枝就看到了这样的一个答案。

        【好吧，你喜欢他/你想弄死他，二选一吧。】

        【要不然干什么总是梦到他？总得有个目的。】

        那我还是弄死他吧。

        谷言枝心如死灰，扭头将光脑关了，并且深深觉得在光脑搜索答案的自己宛若一个弱智。

        他摇了摇头，从床上跳下来，决定去图书馆感受知识的芬芳。

        作为一个学霸，谷言枝与图书馆十分亲密，当他烦躁、愤怒、难过或者被什么旁的负面情绪笼罩的时候，他都会来图书馆待着，这里总是能很好地抚平他的情绪。

        但是这一次不一样，谷言枝努力了很久，手里的书籍已经从专业书换成了故事类小说，但是他依然一个字都读不进去！

        怎么会这样？

        谷言枝拧紧了眉，心里火烧火燎的，就仿佛他早饭喝得不是粥而是吞得火苗一样，烧得他头发都要立起来了，让他坐立难安。

        谷言枝最终决定放过自己。

        “……是万柏涵，机甲系的那个。”

        耳朵精准地捕捉到熟悉的名字，谷言枝皱起眉来，怎么到哪都躲不过这三个字？

        只是在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情况下，他的脚步变慢了。

        “机甲系的不是都很牛逼吗？怎么会晕倒？”

        “谁知道啊，我也是刚刚看了一眼校园论坛才知道的，这万柏涵好像还是机甲系的风云人物，谁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晕倒？”

        “好像还挺严重的，据说送医院去了，学校医务室没办法。”

        “咱们学校的医务室还没办法？这得多严重？”

        谷言枝的脚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识，他硬生生转了个弯，找到了那些声音的主人，用客气而僵硬的声音道：“抱歉，打扰一下。”

        桌子上的几个人抬头看他，目露迷茫。

        “请问，”谷言枝深吸一口气，“你们刚刚说的，是机甲系的万柏涵？”

        几个人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眼底迷茫更甚。

        真的是万柏涵。

        谷言枝礼貌道谢，也不走了，直接回了自己刚刚的位置，打开光脑。

        他先看了看班级群年级群之类的，但群消息并没有讨论万柏涵的，他又去学校论坛搜了搜，试了各种关键字都没有搜出个所以然来。

        最后，他深吸一口气，给钟哲华发了消息。

        【听说万柏涵晕倒了？】

        钟哲华性子搞怪，人缘极好，消息十分灵通，而且大都很靠谱。

        很快，钟哲华的回复过来了。

        【对，在选修课上突然晕了，赶紧给送医疗室了。】

        【但好像挺严重的，后来叫了急救，送到第一中心医院去了。】

        【据说是精神力出了问题。】

        精神力出问题导致昏迷不醒，往往都不是小事，而且他们学校也不是一般的学校，对于医疗室十分重视，能直接送去医院，还叫了急救，这……

        谷言枝不由想起最近一直困扰他的梦境。

        这个时候，谷言枝的光脑又动了两下，提示他有新的消息。

        【下午没课，老大的意思是去训练室练练，言哥你来吗？】

        谷言枝打下了“来”这个字，却怎么都发不出去。

        他定定地看着光脑屏幕，脑海中却浮现出梦里的一切，万柏涵被白雪覆盖，那些白雪又渐渐被染红，一切都被慢动作播放，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而万柏涵，那双漆黑的眼睛虚弱地看着他，有眼泪，有恳求。

        ——万柏涵在向他求救。

        不是的，万柏涵怎么会向他求救呢？他们可是死对头！相看两厌不死不休的那种！

        什么相看两厌不死不休？任何事情在生命面前都显得那么渺小！难道你真的要见死不救吗谷言枝？那可是万柏涵！

        脑海中仿佛有两个人在打架，吵得谷言枝都要炸了，他闭着眼睛格外烦躁地将消息发了出去，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发了什么。

        【不来。】

        谷言枝看着屏幕上自己发出去的消息，大口大口地喘息，有汗水从他脸上蜿蜒流下，这时候的他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我有事。】

        他终于是敲出来这几个字。

        他想要去看看万柏涵。

        这个念头模糊地出现在谷言枝脑海中，却如同深扎于大地的树，再也无法从他脑海中驱逐。

        他当机立断，踏上了去第一中心医院的路。

        ————

        万柏涵安静地躺在病床上，身上插着一些管子，周围白茫茫的一片，衬着那张脸更加苍白，没有半分血色，就如同谷言枝梦里的一样。

        可是梦里的万柏涵还会向他求救，现实里的万柏涵却似乎永远不会睁开眼睛。

        “他要死了。”

        “只有你能救他。”

        “你愿意救他吗？”

        那个熟悉的声音又一次在谷言枝脑海中响起，谷言枝沉默许久，第一次试图回应那个声音。

        “为什么是我？”

        即使是在脑海中，他的声音依然沙哑得出奇。

        “他选择了你。”

        那个声音说。

        “他也可以选择别人，”谷言枝有些急/促地说道，像是在劝说自己，又像是在劝说其他什么人，“他的舍友不都跟他玩得挺好的吗？他还有别的系的那些朋友兄弟，或者是——”

        谷言枝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可是他只想选你。”那个声音这么说道。

        “你凭什么这么确定呢？”谷言枝有些恼怒，“我们可是死对头，你知道死对头是什么意思吗？我们相看两厌，不死不休！”

        “很明显，他不是这么想的，”那个声音慢吞吞道，“他的精神力排斥整个世界，除了你。”

        谷言枝愣住了。

        “你要救他吗？”那个声音问道，冷酷而直接，“不需要有什么心理压力，就像你说的，你们是死对头，你们从没有好声好气地说上一句话，你不想救他没有任何问题。”

        “这个世界上，从没有一个人必须救另一个人的义务。”

        “你拥有绝对的自由。”

        “不会有其他人知道你的选择，你是自由的。”

        其他人知不知道，关他什么事？

        他会在乎那些？

        笑话。

        谷言枝闭上了眼睛。

        梦里，万柏涵向他求救，但那些血最终还是染红白雪，他似乎并没有救出万柏涵。

        那……梦外呢？

        “我不想救他，谁会想要救自己的死对头呢？”

        “我们是死对头，相看两厌，不死不休。”

        谷言枝的语气接近于梦呓，但语速却快得出奇。

        “但是现在，他还不能死。”

        “要不然我机甲实践课的成绩怎么办？平时成绩拿零分，我丢不起这个人。”

        “那么，”谷言枝终于给自己找好了理由，他的声音拔高，也平稳了许多，“我要做什么？”

        “别误会，我才不是想救他，只是——”

        “——被一向看不起的死对头救了，他一定接受不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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