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第1章

        谷言枝觉得自己以后出门得看看黄历，或者抽空去找什么神灵拜一下许个愿，最好求个护身符之类的，保佑他不要像今天一样倒霉透顶。

        “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谷言枝同学？”新上任的机甲实践课老师皱眉看他，有些不满，“现在，走到你的搭档那里去。”

        如果您为我指定的搭档不是我的死对头的话，我一定立刻、马上、用飞一般地速度冲过去，我保证。

        谷言枝在心里咬牙，他抬头望过去，高大英俊的男人站在机甲一侧，百无聊赖地盯着地板，或许是感受到了谷言枝的眼神，男人抬头望了过来。

        一双漆黑的眼睛，如深渊般不可预测，却在看到他的一刹那流露出排斥、厌恶、反感的情绪，就像条件反射一般自然。

        显然，对方也不想和他搭档。

        这个认知让谷言枝心情平静了不少，只要死对头不痛快，他就痛快了。

        反正也改变不了什么，他还能拒绝老师的安排吗？

        于是，谷言枝顶着新老师的目光，一步一步地向死对头走过去。

        教室里空前的安静，谷言枝能感觉到那些落在他身上或震惊或担忧或看好戏的视线，这让他心里多少有些不痛快。

        都怪这该死的——万柏涵——

        谷言枝和万柏涵是死对头，关系十分恶劣，全校闻名的那种，三句话之内必然掐起来，超过十句话绝对要动手，有几次还闹到老师面前。

        罚也罚过了，劝也劝过了，检讨都不知道写了多少遍，这俩人愣是在交恶的道路上越走越远，旁人说什么都没用。

        明面上的斗争或许少了些，但是暗地里从不缺较劲。

        其他人唯一能做的，也就是将这俩人隔开，隔得越远越好。

        可谁能想到，在新学期的双人机甲实践课上，新来的年轻教师竟然将这俩人安排成了搭档？

        有学生想要提醒一下老师，但可惜的是，老师拒绝让他开口说话。

        谷言枝在心里恶狠狠地骂了两句，最终在机甲的另一侧站定，但是那些视线还未消失，这让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被人围观的猴，他因此更不痛快了。

        “或许，”万柏涵从机甲另一侧走了过来，对谷言枝伸出了手，“我有幸和谷同学和平共处这两个小时？”

        语气散漫，并没有特意展现出什么嘲讽不善，但是那漆黑的眼眸落在谷言枝身上时，谷言枝就感到了那来自于死对头的宣战。

        怎么，以为他不敢握上去？

        踩着他当这个好人？做梦！

        只要不让死对头如愿，那他就是如愿了。

        谷言枝强行挤出来一个笑。

        众目睽睽之下，他握上了万柏涵的那只手。

        “当然，”谷言枝扯出一抹假笑，“我的荣幸。”

        万柏涵很用力，谷言枝自然也不甘示弱，于是两只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并且越来越紧。

        艹，这狗东西是想要握断他的手吧？怎么还不松开？

        谷言枝试图用凶狠的眼神劝退万柏涵，结果一抬头，就撞进那一片漆黑的深渊。

        掌心处不属于他的那片肌肤似乎是颤了颤，谷言枝不大确定，但是万柏涵已然放开了他的手，向机甲另一侧走去。

        “恭喜我们达成了共识。”万柏涵声音沉沉，似乎包含了无尽的厌烦，“难得。”

        说得好像他想要这份“难得”一样。

        谷言枝刚想要嘲讽回去，但是张嘴的那一刹那，仅剩的理智提醒他，不要在课堂上当猴给别人看，尤其是当大家的视线已经不再集中在他身上的时候。

        谷言枝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扭头看向了那位新来的老师，用眼神表示他的诚恳、友好和礼貌。

        ——如果一会儿他们在搭档的过程中出现任何问题，请相信，这一定是万柏涵的错。

        毕竟他可比万柏涵礼貌客气的多。

        而新来的老师似乎也从谷言枝的反应、周围学生的视线中发现了些许端倪，他皱起眉，但到底没有改变这个决定。

        “现在，你们可以打开机甲了。”

        “先放出你们的精神力，友好一些，慢慢来。”

        双人机甲的操作流程大家都清楚，又不是第一次上实践课了，理论上不会在这个环节就出现问题。

        但——总有例外——

        “停下！”年轻老师愤怒地喊了出来，“友好！友好懂吗？”

        “你们是想要用精神力将彼此杀死吗？”

        “不，老师，”谷言枝冷冷道，“很明显是万同学对我下毒手，而我只是被动防御。”

        哪有你这么被动防御的？

        老师揉了揉太阳穴，他觉得自己都能听到机甲的哀鸣。

        “我数三声，你们同时撤下自己的精神力。”

        “三、二、一。”

        俩人同时撤下了精神力，默契得仿佛经历过上千遍一样。

        “老师，”谷言枝懒洋洋道，“我想我需要换一个搭档。”

        “毕竟，谁也不想和一个被暴力因子主导的家伙搭档的，不是吗？”

        “你的要求十分合理，谷先生。”

        谷言枝还没来得及露出喜悦的表情，就听到了他最不想听的那两个字——

        “但是，”老师环绕了一圈，心平气和，“你觉得谁可以成为你的搭档呢？”

        谷言枝心里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他环视周围，然后听到老师慢吞吞的声音，“在所有人开启机甲、进入训练模式之后？”

        谷言枝：“……”

        “没有人能将他们从训练模式中强行带出来，那么很遗憾的，谷同学，你今日的搭档就只有万同学了。”

        “当然，你们也可以继续用精神力谋杀彼此，但是我不得不告诉你们——”

        斯文俊秀的年轻老师露出了一个笑，慢条斯理道：“下课前如果你们不能进入训练模式，那你们的平时成绩，我只能给你们归为零。”

        “先生们，”在谷言枝抗议之前，老师收起了笑容，有一种锋锐的冷酷，“若有一天你们上了战场，还要精心细选一下自己的搭档吗？”

        谷言枝咬了咬牙，不甘心地看向万柏涵，“当然不是，老师。”

        “我想，我们会努力争取这门课的平时成绩，是吧，万同学？”

        万柏涵点了点头，“当然。”

        “那——”老师耸了耸肩，站到一旁，“请？”

        这明显是要守着他们了。

        “我先来。”谷言枝冷冷道，率先释放出自己的精神力，非常细弱，用以彰显自己的“友好”。

        他可不想让别人看了笑话。

        或许是他的“友好”起了作用，万柏涵释放出的精神力也十分细弱，两股精神力小心翼翼地接触，然而总在真正相触的前一秒分隔万里。

        前功尽弃。

        谷言枝眼前一黑。

        他终于意识到，这场灾难才刚刚开始。

        一直到下课，谷言枝和万柏涵都没能开启这台双人机甲，但是因为两个人很努力地尝试了，所以老师同意给他们一个“补考”的机会。

        在一周内，只要两个人能够开启这台双人机甲，并进入训练模式，他们就还能拿到这门课的平时成绩。

        谷言枝这辈子都没这么丢人过。

        补考对于常年占据红榜最前列位置的学霸而言，就是耻辱。

        “我想，”谷言枝冷冷地看向万柏涵，“控制好自己的精神力，不要被私人感情左右，是一个机甲战士最基本的原则。”

        “你一个机甲系的，连精神力都控制不好，还怎么有脸在班里混下去？”

        万柏涵轻蔑一笑，“你就控制得很好？”

        在两个人打起来之前，两边朋友乱入，一边拽一个的将人拖走了。

        “冷静！冷静啊言哥！今天食堂有你最喜欢的香酥银鱼，你知道这道菜有多受人欢迎，再不去食堂就没了！”

        “唉别往后看，我给你挡着你，你往后看只能看到我别的什么都看不到，你知道的，我比你高，还比你壮。”

        这句话当场让谷言枝炸毛，“高个锤子！！”

        几个人连拖带拽地将谷言枝带走了，谷言枝愤怒的声音还在走廊回荡，但万柏涵这边，倒也没有人真的敢拽他。

        他看着谷言枝离去的方向，目光沉沉，周身弥漫着危险的气息。

        “万哥，”有人小心开口，“我们也去食堂吧？”

        万柏涵摇了摇头，“你们去吧。”

        “我去图书馆。”

        他扭头拐进另一条走廊。

        “唉，你傻了吗？竟然说食堂！谷言枝去了食堂，万哥怎么还会去？你看看刚刚万哥那眼神，要不是咱几个拦着，万哥真动手了！”

        “食堂那么大，也不一定会撞到谷言枝吧？”

        “那是你没有相看两厌的死对头！”

        “万哥都被谷言枝折磨俩小时了，就是百分之一的可能，都不想去赌了好不好？”

        “也不知道新来那老师怎么想的，竟然把万哥和谷言枝搭在一起，就没人提醒过他吗？”

        他们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再也听不到。

        万柏涵从那条走廊里走出来，回到原来的位置，仔细观察了一下，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他的脑海中，渐渐浮现出一只手。

        白皙、纤细、修长。

        不用多大力气，就能在上面留下红痕。

        在两个小时前，他曾在那只手上留下痕迹。

        而刚刚，有人又在那只手上留下痕迹，覆盖了他所留下的。

        万柏涵抬头直视前方，目光深沉而凛冽。

        覆盖了……他的……

        他的。

        香酥银鱼挽救了谷言枝的心情，起码在进入午睡前，他还是蛮愉快的。

        直到他做了个梦。

        梦里，是一片没有边界的白雪，冷风卷着雪粒像冰刃一样刮在人身上，万柏涵倒在雪地里，无声无息，冰雪盖在他身上，仿佛要将他就地埋葬。

        这是……什么……？

        万柏涵的身上渐渐流出鲜血，将周围的白雪染红，他似乎是注意到了谷言枝的视线，艰难地睁开那双漆黑的眼睛。

        ——救、救救我。

        他的眼睛这么说道。

        怎么救？怎么救啊？！别闭眼睛！别！！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在做梦吗？他怎么还没醒？！

        而就在这个时候，谷言枝听到了一个冷酷的声音。

        “他要死了。”

        “只有你能救他。”

        “你愿意救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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