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少主

“年纪不大心思不少，这女人有什么好？搞不好半路下一次毒，我们全没命。”

        李叶子坐起身，穿了外袍把李轻云挤了开，“宋大哥，我来赶车，你伤还没好，先去歇着。”

        这青年真是……好温柔，就是那张嘴一般人忍不了。

        李轻云看了眼天色，渐渐有阳光从云层中漏下。

        “大伯，我们还有多久见到舅舅？”

        “还要赶上三日，不过前头有暗子，一路也安全一些。”

        宋连年没有拒绝李叶子，把缰绳递给他，自己坐进了车厢。

        李叶子握住缰绳，轻吼一声，马车快了些，“身份不能说，咱们究竟去江南何处，总可以告诉我吧？”

        李叶子看了眼宋连年，后者点了点头，他们这一路也算是生死之交了。

        “小叔叔，我们不去江南。”

        李轻云不再隐瞒，“我们要去西北，西北望雪峰，云上阁阁主是我师父。”

        “什，什么！？”

        刚刚扬鞭的李叶子一下没了轻重，啪一声，马儿吃痛奋蹄疾冲。

        三人均是一晃，宋连年一把抱住李轻云，无奈道，“你稳当些。”

        李叶子双手急拉缰绳，待到重新平稳下来才呼出口气，“你是说江阁主是你师父？不对啊，这江湖还有人敢截杀他老人家的弟子？”

        “总有些胆子大的，”李轻云不想说自己都还没拜师成功，“不是江湖的人。”

        三人齐齐沉默，李叶子哪里猜不到呢？

        只是江湖人，没几个愿意牵扯进庙堂纷争。

        除了李叶子这种想参加科举的。

        “我从出生后就没见过外公家里的人，所依仗的也不过是母亲与他们的骨肉亲情，说到底不是为我。”

        李轻云突然说起了伤感的话，“不可不信，不可尽信，到时候行事还是要小心些。”

        “云儿莫要担心，她都安排好了。”宋连年出言安慰。

        除了尽职外，对于这么小就流离失所的李轻云，他也有些同情。

        见过小郡主昔日富贵生活的，这一路走来不见她半分懊恼，其性格之坚毅也让宋连年暗自叹服。

        李叶子见不得李轻云小小年纪忧愁模样，不正经地说：“你不是会装小孩子吗？装就行，就像骗柳士晋那个莽夫一样。”

        “我本来就是小孩子！”

        李轻云出言强调，随即却是露出了笑容，“反正我们小心点就行，绝对不跟他们去江南。”

        她可不想真把自己养成了金丝雀。

        在马车前方几里的旧亭子内，一身白衣的男子凭栏望向远处春色初现。

        “他们当真去江南？”

        男子面容瞧不真切，只一身气度不凡。

        有风爱美人，拂衣扬发，使其翩然若仙。

        “是，奴家要跟随，小主子说要给奴家服用九幽散，想来还是谨慎。”

        苏苏丽跪在雨水未干的杂草中，绿裙子已经湿了一大截，“那六合山庄的公子武功高强，奴家不敢放枯叶子监视。”

        “嗯，继续跟着吧。”

        江月白衣袖微动，亭外女子受力起身，行礼后转身继续前行。

        待苏丽丽远去，江月白微微转身，朝空无他人的亭子内问，“可有资质？”

        “根骨不佳，难成武学大家。心机深沉，却又相信身边人，小孩心性。”

        随着苍老声音，亭内题诗的柱子边上出现两道身影。

        修长少年着黑衣，背负长剑；鹤发老者着儒生袍，手握一杆黑铁判官笔，面容中带慈爱之色。

        但凡有些了解江湖的人，见了此人定然大惊。

        此人正是消失了数年的铁笔判官慕容器，一支铁笔一本恩仇册，诛杀恶人贪官，救人无数。

        “也是个小孩，”江月白语气不明，却是说了句跟李轻云相同的话，“还需多久？”

        “尊上，有我们在，她的安全自是无虑，只是能否接手云上阁阁主之位，此时还看不出来。”

        铁笔判官生性严谨，观人入微，是个从不敷衍下结论的人。

        “还需培养学识，天文地理，数理机变，武术功法等，十年为限，可树一人。”

        “十年？”江月白语带笑意，似有感慨，“你们总是将云上阁看得太重，天下大势，岂是一处望雪峰能左右。流儿，你与慕容先生继续暗中保护。”

        “尊上留步！”

        眼看江月白要走，铁壁判官急忙阻拦，“此去凶险异常，属下不敢阻拦，还望尊上允属下同行。”

        江月白一步迈出，人已漂浮于空，几步便已经出去数十米，“此去乃本尊私怨，先生护好那丫头便是大功。”

        话音落，人已经失去踪迹。

        “尊上功力又精进了，”慕容器执笔感叹，最后却有摇头道，“带上我们倒是成了累赘。流儿，我们且去保护幼主罢。”

        黑衣少年浓眉微动，“她能接任阁主？”

        “她有没有资质只看尊上心意，流儿啊，人心最难测，你还小，尚需历练。”

        老者脚步踏出，虽没有江月白神乎其技，却也是踏叶飞花人远去。

        黑衣少年紧随其后，年纪轻轻功夫已经不俗。

        三日行程遇到两次截杀，均是江南七风堂的杀手。

        想是收了不少钱，明明知道杀不了还蝗虫似的扑了上来。

        三人也因此没再走水路，倒是提前了半天进免州。

        路上宋连年解释了不将人手放在云京境内的原因，是怕他们军士身份被识破，各自扮成了商贾行脚夫进了免州。

        “运来客栈是舅老爷的产业，我们选在这里汇合也方便给他传信。”

        宋连年并没有让李轻云住进运来客栈，那样目标太明显，就算是自家产业，也怕有心人暗中使手段。

        进了免州城，他们就分开了。

        李叶子带着李轻云去了一家不起眼的巷弄，休整了一天。

        等宋连年回来时，身边带了十二人的卫队，同时告诉李轻云，其余百余人已经前去各条道路提前查探。

        “云京的人已经知道我们此行下江南，沿路肯定有不少暗桩，让他们先清除些，我们好行走。”

        话说得轻巧，李轻云却是知道这些人都是用命保自己安全。

        秦家发现了自己动向，肯定会不惜代价前来。

        何况，那个便宜父王可是在南方查盐税，要是自己见到了，秦如双不就完了？

        “辛苦你们了，”李轻云心中难受，但也知道要是自己出事了，宋连年和他的手下只怕也性命难保。

        李叶子还在休息，门外有人守着，两人说话便没有打哑谜。

        “除了秦家，是不是还有人想要我死？”

        如果仅仅是一个嫁出去的女儿，何必要这么大费周章一路追杀？

        “这……”宋连年脸色微变，有些为难地说：“还有宫里的德妃，也是秦家的。陛下与那位少年结缘，惦念多年，确实遭到些嫉恨。”

        那位，自然指的是自己那江南第一美人的娘亲，对了还是圣唐第一才女。

        多高调的女人才会树了这么多敌人，只可惜……结局着实凄惨。

        “我记得我的封地是安平郡，以后少去云京吧。”

        李轻云会报仇，但是报仇不一定非要入京，何况她如今势单力薄，自然更是要躲着了。

        “您需要十四岁后才能掌管封底，到时候陛下必定会兑现承诺。”

        宋连年提起皇帝的时候，分外恭敬。

        在封建王朝来说，那个给自己和沐轻烟招惹祸事的男人确实是天一般的存在。

        李轻云无法思考太长远，自己这个出生就被皇帝亲自赐了封号的郡主也不知道能做多久。

        安平郡主，想活着都难，这封号简直邪门。

        谨亲王妃秦如双三女两子，除了长子外，都没有这样的殊荣。

        就连那大女儿三月前出嫁，也才得了个皇家乐平公主名号，封地根本没有。

        秦家当然气愤，换成李轻云也嫉妒。

        母亲抢了男人，女儿又抢了名号，还有实打实的南方富庶封地，斗了这么多年不彻底弄死自己，怕是晚上都睡不着。

        李轻云不会依靠那两个男人，也不会认为自己手里的势力能跟谁斗。

        就算加上江南沐家，也不过是蚍蜉撼树。

        “何时可以动身？”

        “傍晚时分我们出城，两日后就能赶到扬江驿，与舅老爷辞别后北上。”

        宋连年说的是路上被清理之后的速度，李轻云只默默点头。

        江南还远，但秦家人是绝不会让自己进入南方地域的。

        所以，接下来势必会有一场硬仗要打。

        那么这位外公家里的人真的可信吗？

        防人之心不可无，这是作为监察员必备的基本素质。

        今日也是晴朗，夕阳照进免州城时，经过伪装的李轻云和李叶子两人混在出城的人群中顺利离开。

        城外五里，卫队汇合后，还是宋连年带李轻云，十四骥轻装奔入夜色。

        他们不知道的是，一刻钟不到，另一匹枣红色的大马驮一村姑打扮的女子跟出了城。

        “除了苏苏丽，还有三批人跟在后面。先生，要不要我去料理了？”

        黑衣劲装的风流儿立于城墙上，身边正是铁笔判官和一位穿官员常服的中年男子。

        “无须，若是这些人少主都对付不了，她也不配成为云上阁少主。”

        慕容器一手执笔一手抚过胡须，望着卫队消失的方向。

        “影主，判官，那沐家人或许已经……”

        中年男人朝两人微微颔首，态度异常恭敬，“当真让少主前去？”

        “吃一堑长一智，少主心思还是单纯了些，我等且旁观，这也是尊上的意思。”

        慕容器年过花甲早已看透世间人情冷暖，但他心中仍有执念，也深知自己做不来云上阁的阁主，对李轻云这样的小娃娃确有些不忍。

        “若不能断情绝念，以后只会更难以承受。”

        ‘云上阁主，不可有私情，如我这般，便是废人一个！’这是江月白的原话，想来是当年之事依旧无法放下。

        慕容器跟随江月白多年，其实也曾猜测过，后者急于培养下一任阁主，或许就是想早日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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