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闷葫芦还是浪里小飞龙

“我今天去排练，没看到你。”

        晚自习，常西洲发来这条消息，彼时顾南知刚给忆文打完两个低麻花辫。

        忆文提醒她手机响了，她慢悠悠地把辫子打完，末了还要再顺一把，才拿起手机看消息。

        上次去常西洲家里撸卤蛋的时候，常西洲也说过一样的话。

        徐薇与创作组的同学已经完成剧本，他们开始排练也有段时间，顾南知并不热衷集体活动，因此不需要她出场时，一般不会到场。

        这事顾南知一开始就跟常西洲说过。

        而常西洲，一个仅在几处高潮出现的伴奏，基本都会在。

        上一次顾南知这么回复：“徐薇说我戏份少，不想耽误我时间，没我戏的时候就不用去了，怎么了？”

        上一次常西洲这么说：“没怎么。”

        从前常西洲是个敲不响的闷葫芦，但都这么些年过去了，他也该有些成长才是，顾南知就没太在意。

        但他这次重复这句话，顾南知免不了在意。

        这小子不会尴尬得都脚趾抓地了吧。

        让她活跃一下气氛。

        顾南知活动了下手指，飞快地敲字。

        【我们班里好几个漂亮姑娘都在剧组里，你应该不无聊。】

        这下对面不回复了。

        快放学的时候，忆文回到座位收拾东西。顾南知见她来了，凑近问：“你也被徐薇拉去排练了？”

        徐薇此人，动员能力一绝，而且在有正经事的时候根本不顾什么关系好不好的，就连几乎没搭上过话的忆文，她都能蹲人座位边上磨一整个大课间叫人答应排练。

        忆文叹了口气，“是啊，但是我真的什么都不会啊，你也不在。”

        “那我以后多陪陪你。”

        “还有啊，你今天去看见常西洲了吗？”

        “看是看到了，不过我不懂，他全程就坐在钢琴那里，也不弹，也不跟别人说话，徐薇好几次在休息的时候想找他说话，他就只会嗯。”

        “了解。”

        /

        “你就是顾南知？”一个烫着卷发的女孩子叉腰问道，她边上还有几个人，太暗了看不清，但气势汹汹。

        这典型的开场白，顾南知心觉不妙，摇摇头，“谁？哪班的啊？”

        她乘机要溜，后面有个人拽住她的马尾，头皮一阵剧痛，又被摔回墙上。

        拽她的男生骂了一句，恶狠狠道：“别想糊弄过去！他妈的，我之前看过别人叫你！”

        得，这么跑行不通。

        顾南知面向他们，脸一沉，“什么事？”

        她虽说待人不算多热情，也不是喜欢跟人结仇的个性，更何况她进高中也没多久，一个班的人尚且没认识全，更别提惹上其他人。

        顾南知还在想，中间那个女生凑近她，离得近了，顾南知想起来。

        她见过这个女孩子。

        就是那天，在寝室后边的小花园，和常西洲…

        只是她现在的表情，完全没了那天的含羞带怯，看顾南知的眼神像在看一个脏东西，她是漂亮的，但现在，只剩下盛气凌人。

        “你跟常西洲什么关系？”虽是问句，但这语气，不论说什么，她都只信自己认为的那个答案。

        “兄弟。”顾南知补充：“总之，并不是会引起你这么做的关系。”

        “我不喜欢他。”

        她谎话说得面不改色，对面的人安静下来。

        还是那个男声：“她的话你们也信？刚刚才骗了我们。”

        顾南知烦了，怎么都说不通，一翻白眼，掏出手机，“那你们是想揍他一顿？我把他叫出来好吧？”

        她这么说，边上的人表情就复杂起来。

        “他把我给甩了不是因为你？”

        “怎么会是因为我呢，”真是被整笑了，顾南知略歪脑袋，她比女生高些，眼神向下，语调极为平静，“你仔细想想，原来那叫在谈恋爱吗？你能感觉到他的喜欢吗？你也不是第一个被他甩的人，难道就没有想过他只是不想再继续一段没有前景的关系？”

        “对你来说，他不值得。”

        “你放屁！”常西洲值不值得由她自己说了算，什么时候轮得到她来下结论了，女生猛推了一下顾南知肩膀，肩胛骨撞到后面粗糙的墙面，疼得顾南知皱了眉。

        她面上还是无太大波动，她轻轻推开女生，摊手道：“好好好，算我说错，那还有我什么事吗？”

        “反正你不喜欢他，我喜欢他，你帮个忙。”女生笑得很虚伪。

        “我为什么帮你？我们认识？”

        她梗着脖子，顾南知个头比那个女生还要高出一些，她垂目看着那个女生，纵然处于劣势，气势却高人一头。

        女生扬手，还未落下就被顾南知攥在手里，顾南知施力，捏痛她手腕。

        “你要是为了这么一个人破坏形象，太不值当。这么漂亮，没必要做坏事。”

        女生并不是一个人，见她落了下风，身后的人迅速逼上前，顾南知却并没有放松手上的力道。女生见她软硬不吃，眼底发狠，忽而勾起一个恶毒的笑，她的声音尖细、刺耳，伏在耳侧似有毒舌吐出信子。

        “我有很多种方法，让你在这个学校待不下去。”

        “就为了他？”

        教学楼的灯灭了大半，一半的校园陷入黑暗。顾南知拉着书包带，顶了一个被扯得东倒西歪的马尾，气鼓鼓地往校外走。

        让常西洲处理结果处理成这样，还是说他运气不好碰上了个硬茬？

        他的前女友可不止一个，这要是都来一遍，她还能撑到毕业？

        顾南知从小就不是爱出风头的人，对她来说，待在被关注的圈子之外才安全，瞩目的背后就是麻烦。

        如今这麻烦才只露出冰山一角。

        她虽说不很柔弱，但一个人面对来者不善的一群人心里还是发怵。

        越想越气。

        “怎么这么晚？”

        常西洲的声音从后面冒出来，他很自然地搭上顾南知的肩膀，顾南知被吓得一机灵，赶忙把他的手拿下去，随后提步子往前走了几步，和常西洲保持距离。

        她拿出手机，发了一条信息过去，常西洲手机振动。

        【你说你那些女生都处理了，怎么处理的？】

        【就是分手了，怎么了，你为什么问这个？】

        这轻飘飘的语气…

        顾南知叹了口气，她刚才被扯的头皮到现在还在发麻，她知道并非全是常西洲的错，可当初也是亲眼看到小树林里发生了什么，打字的手都带着怒气。

        【我拜托你好好安抚你那些鱼啊虾啊的，不要把我这个岸上的人给拖下水。】

        重逢时常西洲给她的第一印象就是那样的，她承认在后续的相处中发现常西洲并非是个坏人，但“不是坏人”这一要求很低，满足这个条件并不足以证明这是个多好的人。

        他解释过，顾南知也相信。

        但顾南知对这类问题毫无处理经验，解铃还须系铃人，更何况是感情这种第三人插不进去的事情。今天的事情至少证明常西洲在这方面真的是个白痴。

        身后的脚步声停了，顾南知转头，已经看不到常西洲。

        “嘶——”

        刚刚那人扯她头发真是一点没留力气，现在头皮还发麻，顾南知把头绳扯下来，胡乱抓了一把头发，把卫衣帽子戴上。

        洗漱完躺到床上，手机响了。

        “南知…”

        外面下大雨，这个人的声音很虚弱，不仔细听都听不着。

        “你是？“

        “救命…“

        挂断。

        外头天黑，她断不敢为了一个没有来头的电话在这个时候冲出去，只是向110说明了这个情况，并把来电号码告诉了警察，翻身睡了过去。

        那天晚上，她做了一个很模糊的梦。

        四周环境变成了电影里的虚焦，只有一只海鸥的影像清晰，四周寂静无声。海鸥飞过大海，向着岸上飞，扇动翅膀有微弱的风声。

        海很宽阔，海鸥飞了很久，久得就算是梦，顾南知也觉得它该累了。

        它一直靠不了岸。

        那天之后，顾南知原以为会来找自己麻烦的人没有出现，平静得仿佛那被拽着头发摔到墙上面临的威胁从未存在过。

        而常西洲，也格外平静。

        碰到过几次，视线一旦对上，他便不动声色地躲开。

        顾南知开始反思自己的措辞，但想想自己也没说错什么。尽管常西洲解释过自己不懂什么感情，但他从来没反驳过那些前女友实实在在存在的事实。

        那晚江边的风吹得太大，她被冷气和少年的话语夹在石头缝隙里，除了相信，也没有别的选择。

        但她，到底又知道多少。

        是什么让他一步步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而他们说起来，不过也就是小时候待过两个月。

        她又觉得自己看不懂他。

        这段时间顾南知参与排练时，常西洲只是默不作声地配乐，不仅与她，与其他所有人都没有交流。徐薇跟他说钢琴切入点的时候他只点头，不出声。

        不过其他人没觉得有什么奇怪。

        因为他总一个人。

        小卖部里，男生女生大都成群而来，买东西、付钱的时候说些玩笑话，食堂里也一样。

        在一个团体更为常见的地方，形单影只就显得突出了。

        顾南知想跟常西洲聊聊，好好聊聊，把这些年的一些事掰碎了摊开来聊。

        但根本没有机会。

        常西洲回家的方向跟顾南知不一样。若非他刻意，路上是碰不到的。

        信息也不见回。

        顾南知的耐心逐渐告罄，她打算杀去常西洲家。

        半路却碰见了另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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