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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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氏单独住一处院落, 她那儿平时没什么人,也只有楚橙偶尔过去陪陪她。甫一入院,就听门口的小丫头喊了一声三奶奶到啦。说罢,挑了珠帘迎她进屋。
屋内繁花紧簇, 令楚橙没想到的是, 陆老夫人竟然也在。陆老夫人好像是跑赵氏这儿躲懒的, 这会枕在美人榻上, 悠闲地闭着眼任人给她揉额头。
才进屋, 众人的目光就落在了她的身上。陆老夫人睁眼朝她望来,赵氏也招手让她坐下, 笑道:“我还以为你今儿来不了,正打算做一盅红枣莲子羹送过去给你尝尝。早晨我听三郎说了, 你昨晚小腹不适睡的晚, 现在可好些了?”
赵氏毕竟是过来人, 知道小夫妻蜜里调油夜里恩爱的紧, 倒是她这闲人碍事了。她捂嘴笑笑:“三郎是个疼媳妇的,倒是我考虑不周了。”
话中别有深意,楚橙本就心虚, 这下更是脸都不敢抬起来,强忍着害臊说:“是我不好,这几日贪嘴乱吃东西, 已经无碍叫您挂念了。”
赵氏觉得逗小姑娘好玩, 又嗤嗤笑两声,楚橙红着脸头埋的更低, 简直无地自容。
好在这时候, 陆老夫人出面帮忙解了围。陆老夫人起身, 瞪一眼赵氏, “瞧你,一把年纪还欺负小姑娘,说出去也不嫌害臊。”
这对姐妹斗嘴,赵氏道:“怎么,别人都逗得,就你家的不能逗?”
陆老夫人立马回:“我的孙媳妇有我护着,谁都不能欺负了去。”
说罢唤楚橙来身边,活像护崽的老母鸡,拍拍楚橙肩膀,问她身体如何,又嘱咐了些T 养生的法子。
楚橙一一答完,陆老夫人陪着她二人理了一会针线,便说院里还有事先走了。
待送走陆老夫人,楚橙就问:“祖母看上去心事重重,是什么事让她烦心了?”
方才她就想问了,但瞧陆老夫人不愿意说话,便忍住了。
闻言,赵氏点点她的眉心,说:“你这孩子倒观察入微。”她端着针线筐凑近,小声道:“还不是为了陆平之他爹陆寻的事,这几日陆寻彻夜不归,陆老夫人叫人一查,果真在外头养了个伶人,这不一早气的差点没吃进去东西。”
平阳侯府的家规是老侯爷还在世时便定下的,这么多年无一处更改,本以为小辈们会像老侯爷那样严于律己,没想到只是表面君子,府里不行就把人养在外边,这等败坏门风的东西,陆老夫人本想一早命人捉了家法处置,又被高氏劝住了。
家丑不可外扬,高氏要脸,陆老夫人一番斟酌,只得悄无声息地处理了这事,心里却不痛快,跑赵氏这儿倒苦水来了。
楚橙一听,又想起方才在花园无疑听到的那些话,陆平之和陆寻真不愧是父子二人,在女色一事上根本就把持不住。陆老夫人今儿才被陆寻气到,若知道陆平之的事……
瞧她思索着什么,赵氏只以为楚橙在担心陆长舟也会像陆寻一样,便劝说:“你放心,三郎是府里最像老侯爷的人了,重规矩轻女色,这么多年也只有对你上心些。”
这话楚橙倒不敢苟同。若几个月前有人告诉她陆长舟不喜女色楚橙还能相信,只是现在么,亲眼见识过,她倒觉得,与其说陆长舟不喜女色,倒不如说他心高气傲,眼睛长在头顶上,不屑于庸脂俗粉。
若非宫宴那次意外,楚橙想,自己在陆长舟眼中,或许也和那些庸脂俗粉并无区别。只是有了那层关系,才不一样而已。
但总归是好事,这样反而能赖上他了。
楚橙笑笑没说话,低头继续整理线团。她微微一侧头,脖颈处的一块红痕就藏不住,落入赵氏的眼底。
“啧啧——”别看赵氏一把年纪,却整天像个小姑娘一样爱嚼舌根,揶揄道:“三郎这下手也太不知轻重了,你别由着他胡来,年轻时候还是要节制……”
楚橙一听,脸颊爆红,忙不住道:“我晓得了。”
赵氏却像打开了话匣子一样,哼了声,“你晓得可不管用,得三郎晓得。他这么折腾你,晚上都睡不好吧,今早都起不来和我做针线了。”
她哼哼两声,似乎有点吃味了。赵氏把她当自己人,说话才无所顾忌,当然,也有一点调侃在里头。
楚橙也知道,今天来晚了就是自己不对,忙说:“您别生气,明天我一定准时。”
瞧她紧张兮兮的,赵氏又笑了,“逗你玩呢,别害怕。”
二人做了小半天的针线活,不知不觉天就黑下来,直到门外有丫鬟喊陆小侯爷来了T ,楚橙才停下手中的活计。
下一秒,珠帘被一只修长的手掀开,陆长舟进屋了。甫一进屋,他的目光带着滚烫便落在楚橙身上。
赵氏笑,“来接人了?”
面对赵氏的打趣,陆长舟不羞不恼,仍端的一副君子做派,他像赵氏请安,然后才带上楚橙,说:“姨祖母,我们走了。”
掌灯时分,平阳侯府更安静了。才出了赵氏的院子,陆长舟就拉过楚橙的手包在掌中,二人并肩回听雪堂。
一路无话,但楚橙能感受到,陆长舟的眼神一直有意无意地往自己身上看,她垂着眼,小声问:“你看我做什么?”
陆长舟一怔,说:“没什么。”之后果真没再看了。
回到听雪堂,侍女们已经准备好晚膳,二人用过,楚橙照例伺候着陆长舟更衣。不过男人的目光让她浑身不舒服,面颊不禁烧起来。
“你别看我了。”楚橙解下他的玉带挂好,从柜子里拿了干净的衣物,催他去沐浴。
陆长舟道:“不急。”
说着拦腰将她抱到床上,抚摸着楚橙的耳垂,问:“还疼不疼?”他不顾楚橙的羞赧,像呈述事实一般,说:“昨晚你哭的厉害,一直说轻一点,明明……我已经那样轻了。”
前有赵氏,后有陆长舟,楚橙觉得,这家子可能就是来克她的。不止脸颊,好像全身都滚烫起来,那骇人的温度和昨晚一模一样。
她埋进被衾,闷闷道:“别说了。”
其实昨晚,陆长舟只有刚开始时弄的凶,那力道带了一股狠戾,腰更是好像有使不完的劲,要将她撞碎一样。后来,许是因为楚橙哭的太凶,倒渐渐温柔了。
不轻不重,好像贴心地照顾她的感受,就好像故意不上不下地吊着她,总之让楚橙吃了不少苦头。
见他的小妻子埋进被子里当缩头乌龟,陆长舟没忍住,扑哧一声,拍拍她的背,说:“抱歉,久旱逢甘霖,辛苦你了。”
说完,楚橙不高兴地踢他两脚,陆长舟这才心情颇好地进了浴房。好一会,听浴房传来水声,楚橙才从被子里钻出来,趴在床头,拿过那本六韬来看。
六韬是一本枯燥且深奥的兵书,楚橙也不想看,但既话已经放出去了,也不好只做做样子,她是认真在钻研,可惜越看越困,没一会眼皮就变得沉重了。
陆长舟沐浴完出来,见楚橙手托着下巴脑袋一点一点的,他走近,将那本六韬从她手中抽走。
不想,楚橙被惊醒了。
她揉揉眼睛,装作不困的样子,说:“我看的好好的,你拿走做什么?”
陆长舟好笑,指着书本上随意一页问她,“既这么好学,不如给我讲讲,这篇虎韬三陈是何意?”
没有办法,楚橙只得硬着头皮看几眼,可上面写着的全是天阵,地阵,完全不知所云。
她嗯嗯支吾着,陆长舟就将人揽过来,讲解说:“这讲的是用兵作战时要讲究布阵,所谓天阵T ,就是根据日月星辰的位置变化来判断。地阵,即根据地形,山峰沟壑皆可为我所用。布阵时若用好天与地,便能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说完,他捏捏楚橙腮帮子,“可听懂了?”
既被他识破,楚橙也不想再装了,便将头埋进他的脖颈,说:“太难,不学了。”
然后便要从床上爬起来去沐浴,不想一个不小心,栽倒在床上。因陆长舟坐在床沿,好巧不巧,楚橙就倒在他的腿上,头枕着的地方十分不妙,只要稍稍再往前一点,就是恶源之处。
反应过来自己做的蠢事,楚橙当即不敢动了,大眼睛忽闪忽闪,等着陆长舟发话。
同样的,陆长舟一时也忘了要说什么。他定定看着楚橙近在咫尺的樱唇,逞凶之念愈发强烈,一些危险的,龌龊的想法涌上心头。
最终,还是楚橙挣扎着爬起身,红着脸,“抱歉,不是故意的。”
她飞快地下床,几乎是逃跑一般。因为楚橙注意到,陆长舟那里已经十分不可描述。经过昨晚,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种时候当然是跑的越远越好了。
楚橙在立柜前,迅速收拾好一身干净的里衣,便头也不回地进了浴房,只是她要关门时,门外忽伸进一只手挡住了她的动作。
陆长舟闪身进入浴房,他的动作十分迅速,甚至在楚橙尚未看清楚的时候,已经关上了门。
对危险感知的本能让她退了几步,说话也不利索了,“做……做什么?”
“帮你沐浴。”陆长舟不紧不慢道。
楚橙大惊失色,“不……不行,这个真不行。”
“哪里不行?试试才知道。”
很快,只听浴房内传出水声……
翌日一早,二人还睡着,就听院外忽然吵闹起来。这时鸡鸣刚过,天色尚早,因昨晚被折腾的实在太累,被吵醒时楚橙还困得睁不开眼睛。
她翻身,往陆长舟怀里缩了缩,朦胧中听见院外惠娘的声音,“小侯爷三奶奶,陆老夫人派人来传话,说有事唤你们过去。”
这个点闹起来,想必是发生什么事了。楚橙眼皮重的很,揉揉眼睛要起床,便感觉陆长舟摁住了她的肩。
他道:“你再睡会吧,我过去自会和祖母解释。”
虽然身体的每一处都叫嚣着抗议,理智还是占据了上方。楚橙强撑着快散架的身子爬起来,说:“不好,祖母既派人来叫,我还是去一趟吧。”
陆长舟没再说什么,二人梳洗换衣,等收拾好天已经灰蒙蒙地亮了,这才往正堂走去。
平阳侯府正堂,这时候已经围了不少人,家眷们不论男女都在,各个面色沉的好像要滴出水来,还隐隐传出哭声。
等走近了,楚橙才发现,哭声是吴清嫣的。前两日她被诊出身孕,陆老夫人和高氏就送了不少养气补血的补品过去,还嘱咐下人好好伺候,大夫隔一天诊脉一次。本该养的红光满面的人,这时却坐在一T 方圈椅上,哭的好像要断了气。
正堂中央,赫然跪着两个人,一男一女,其中的男子正是陆平之,至于女子看穿着是个丫鬟。长得倒有几分姿色,下人中算得上出挑的,这会也跪在地上不断求饶。
只看一眼,楚橙就明白了,应该是陆平之暗中与丫鬟有染的事暴露,吴清嫣受不了这个气闹起来。
果然,只见吴清嫣被一个婆子扶着,起身颤颤巍巍走到陆老夫人面前,哭诉:“媳妇进门一年多,自认为恪守本分从无对不住平阳侯府的地方,当初成亲时,父亲也是看中了侯府家规严苛,这才让我嫁进来,夫君做出这等事,可曾想过还在孕中吃苦的我?”
吴清嫣父亲是吏部侍郎,自小也是千娇百宠地长大,哪里受得住气。今早睡着睡着,醒来发现丈夫人不见了,派人去找这才发现丈夫和丫鬟的腌臜事。
她当即就闹起来,不顾院里众人劝阻闹到陆老夫人跟前,一定要讨个说法。
陆老夫人眉头紧蹙,也是气的不轻,阴沉木拐杖一跺,道:“清嫣你放心,这事我一定给你个交待。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平阳侯府四十无子才可纳妾,这事终究是四郎对不住你。”
出了这种丑事,高氏和陆寻的脸色都十分精彩。高氏本想替儿子说两句话,一看陆老夫人的脸色又不敢了,想想儿子又想想陆寻,父子两都不让她省心,一时气急攻心差点晕了过去,还好陆寻扶住了她。
“四郎,你可还有话想说?”
陆平之跪在地上,沉默地摇摇头。
陆老夫人一字一句道:“好!那就按家规处置,初犯者五十鞭,若敢再犯,逐出侯府!今日请诸位来就是做个见证,平阳侯府规矩如此,犯者一律家规处置。”说完,她又看那丫鬟,说:“侯府不容对主不忠不敬之人,发卖出去!”
须臾,那又哭又喊的丫鬟就被拖了出去,而陆平之也被两个小厮架着胳膊起身去了院外。
行鞭笞之刑的人是个大汉,一脸刚正从不手软。很快,凌厉的鞭子抽打之声割裂冷风,院中传来陆平之的惨叫。
高氏只觉心一阵一阵地抽疼,而吴清嫣也渐渐呆住了。虽说丈夫犯了错,但真到处罚的时候,她又舍不得了。
这场闹剧直到天亮才歇,陆平之是被人抬回去的。而陆老夫人也是筋疲力尽,叫人去请大夫看陆平之,交待完才被人搀着回屋休息去了。见识了这么一出,有人看笑话有人真情实感的同情,但无论如何,面上都装作痛惜的样子,好生安抚吴清嫣一番,又派人去给陆平之送药。
众人渐渐离去,陆长舟还要上值,也该走了。他立在正堂门口,嘱咐楚橙:“再回去睡会。”
“不困了呢。”一大早就经历这么刺激的一出,怎么可能还睡得着。
看出他的小妻子被吓到了,陆长舟伸手将人揽了过来,柔声问:“怕了?T ”
楚橙点头,指指地上未干的血迹,小声道:“流了好多血。”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多血,晚上只怕都要做噩梦了。
“过来。”陆长舟伸手蒙住她的眼睛,半拖半抱地将人送回院子。
身后,人渐渐散去,吴清嫣仍呆呆站在原地。她的手指掐入掌心,面带恍惚,浑浑噩噩。
她隐隐发觉自己将这事闹大做错了,当时高氏等人就劝她忍一忍,可是吴清嫣看到浑身□□的丈夫和丫鬟在一块,哪还有理智可言。人在气头上,做事就容易不顾后果。
现在事情闹大,她才发现,自己成了平阳侯府的笑话。别看那些妯娌话语中皆是安慰,背地里指不定怎么笑话自己呢。
吴清嫣后背一阵阵地发凉,她在侍女的搀扶下往外走,才出院就冷不丁撞见陆长舟和楚橙。
只见陆长舟一手捂着楚橙的眼睛,一手揽住她的腰,面带微笑,男人不时贴近女子的耳畔,二人亲密地说悄悄话,恍若当众人不存在一般。
许是天生和楚橙不对付的性子作怪,又或许出于嫉妒,吴清嫣只觉眼睛被这一幕刺痛了。
吴清嫣的第一反应是:不行!大家都是差不多时候嫁进门的,凭什么唯独她一个人被笑话。
人就是这样,见不得别人比自己好,尤其这个人和自己的关系不怎么样。吴清嫣缓缓回院,恰好撞见要去给瞿氏请安的赵元湘。
她挤出一丝笑来,说:“赵姑娘。”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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