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季燕池确实没有骗太宰治,她的确买了食物没错,也的确把食物给了路上的小孩——不过没说小孩实际与他们俩同岁,也没说那小孩她认识。

        她还记得他,是叫“中原中也”吧?

        由于内伤的缘故,她并没有时时刻刻都开启镜面维度的“映照”功能。所以季燕池不是通过“看见”他身体中寄宿的神明来认出他的。

        是因为他的眼睛。

        季燕池对他的眼睛记忆犹新,那是被水洗过后的清澈蔚蓝,干净而不染尘埃。

        他应该过得还不错,整个人有一种蓬勃向上的朝气——而且身上的尘土被洗干净后,就露出他极具少年气的面容。还有他的头发,是与尾崎红叶的红发一样罕见的橙红色。

        虽然染发技术现在已经很普遍了,但天生异色的头发在这里似乎仍然是少见的存在。

        就是他看上去很凶,一副不好相处的样子。

        不过在擂钵街附近的地区,看起来好欺负的人都是那些黑色组织豢养的羔羊,只有让自己看起来凶残不讲道理,才有可能威慑他们。

        季燕池收回视线,提着纸袋继续往前走,任务目标已经被顺利杀死,现在只要把作为出门借口的食物带回。

        她无意与中原中也相认,毕竟本来也不相熟。她认出他之后,只要确认这个她初来乍到时救过的孩子好好的就足够。

        当时她回这边来却没找到他,原本以为是去其他地方了。现在看来,他应该是在擂钵街或者附近的地区活动,而且有了同伴,甚至可能已经成为了某个组织的首领。

        没有接着往下分析中原中也的情况,季燕池在心中默算一下现在的时间,意识到再过一会最后一班车就要进站了,她加快两步的话刚好能够赶上。

        但她突然停下了。

        因为中原中也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她面前,他两手插兜,一副“我很拽”的样子。

        他低着头,没说话,姿态和动作则很能让她联想到拦路收保护费这件事。

        “喂。”他开口了。

        季燕池等着他的下文,却发现他迟迟没说话,她又估算了一下时间,意识到如果能在一分钟内解决这件事,她跑过去的话还能赶得上车。于是她先开口了:“什么事?”

        中原中也抬头,目光上上下下扫视了她一圈,似乎是在确认什么。

        见他还是没有说话的意思,季燕池加快语速,直截了当地问:“是想要钱,还是其他什么东西?”

        没想到她这句话一出,面前的中原中也就像被烫了那样,非常大声地反驳道:“不是!”

        都不是,是想来报恩?看上去也并不像,她自知当时并未给出任何有价值的东西,何况从他第二天就消失的情况来看,即使没有她在,他也不会轻易因为饥饿死去。

        何况他有没有认出她来,因为他低着头,她看不见他的表情,所以这件事也不好判断。

        那么,现在拦住她的话,到底是因为什么?

        中原中也确认了什么一样,抬起头来和她对视,又重复了一遍:“不是要钱。”

        他盯着她,手指无意识地收拢、攥紧,下了很大决心那样问道:“能把你手上的食物给我吗。”

        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生硬,他还硬邦邦地补充了一句:“拜托。”

        季燕池也没继续计算时间,她意识到自己今天必定是搭不上最后一班车了,于是她听从了中原中也的话。

        他们在街道边坐下。季燕池自然而然地把袋子里食物的包装撕开,然后和已经插上吸管的牛奶一起递给中原中也,在一旁看着他闷头大吃。

        两个人谁都没说话,直到中原中也吃完所有食物,然后把季燕池送到这条街的出口那里,才用他那没什么改变的语气说:“再见。”

        季燕池从善如流地也向他道了句“再见”,然后带着一纸袋吃完后留下的垃圾,转身离开了。

        她得去找地方搭的士回去。

        ……

        中原中也的确在看见季燕池的那一瞬间,以他那强烈的直觉意识到,要堵住这个人。

        但身体施行行动后,果真拦在对方面前后,他却不知道该做什么好——他不得不为自己的冲动而沉默,直到她问他要干什么才抬头,用自己的眼睛去确认,她到底是不是“她”。

        她的确是。

        但他不是想要打劫她……她认出他了吗?

        没有吧,毕竟当时他确实脏得毫无辨识度,而且看她的反应,估计也不会记得那个一面之缘的孩子。

        他拦住她,与其说是真的想要什么东西,不如说是一时冲动。就像他正式明白“回家”到底是什么意思后,也无数次想过要是当时和她回去了,他现在会怎么样。

        然而那毫无意义,他因为自己天生的好牌成为“羊之王”,既然曾经蒙受他们的保护,就势必要在现在进行偿还,保护“羊”的所有人——他已经有了身为首领的责任,那就无法轻易逃脱。

        所以最后,他只是问她能不能把手上的食物给他。

        那些东西和六年前的味道一模一样,就连情景也几乎一比一复刻,他疑心她是认出了他。但她并没有表示,就是很安静地给他提供了食物,然后和他道别。

        中原中也目送着对方离开,从怀里拿出了一张虽然陈旧,但是明显有被好好保存的纸条。

        他在想,真的还会再见吗?

        ……

        季燕池的生日与太宰治的生日中间,大约只隔了两个月。

        她的生日是812日,太宰治的生日是619日。

        不同于对太宰治生日时的用心准备,季燕池完全没对自己的生日上心过,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太宰治就没见她哪天特地为自己庆祝。若非他一再追问,恐怕她连自己生日是哪天都不会告诉他,让他知道。

        她并不在乎生日要不要过,要怎样过,就算太宰治想要给她庆祝生日,也被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季燕池的确不在意自己的生日,诞生日这个概念对她来说毫无意义。但她清楚正常人大多都会看重这种东西,于是相对地,她也会记住自己在意的人的生日时间,并好好准备,只为给对方过一个很有纪念意义的生日。

        以前的家族也不会给她庆祝生日,她已经很习惯把所谓的生日当成与其他日子没什么不同的存在,并按部就班地生活了。

        而且她本人也不赞同给她过生的行为,认为那是在浪费时间。

        “所以,你就是为了给我庆祝生日,然后把厨房搞成这样?”季燕池摁下日光灯的按钮,看着一团糟的、像是被狂风席卷过一次的厨房,问太宰治道。

        她的伤已经好全了,万幸这次没有造成感染。

        不知道太宰治究竟在厨房里做了些什么,面粉撒了一地,一走进去就扑起一地的白色粉末,然后墙壁上也有着奶油喷溅的痕迹,活像是有人在里面用奶油打了雪仗一样……更别提那些倾倒在地上的破烂瓶罐,乃至于糊在墙壁上的果酱之类的东西。

        总而言之,现在的这个厨房,可能需要进行一次完整的重新打扫。

        “哎。”太宰治转移视线,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季燕池,他把手掌抵在季燕池腰后,企图把她推出厨房,“那不是重点!重点是我做的蛋糕,绝对是超一流的好吃!”

        “我对此深表怀疑。”没做反抗,被太宰治一路推到桌边,季燕池看着那个明显不太在人类认知范围内的“蛋糕”,随口说道。

        但她还是拿起了太宰治准备的刀叉,如同一流的美食家品鉴至高美食那样,用最慎重的态度来对待着面前的蛋糕——即使蛋糕上面用红色果酱做出的涂鸦简直像恐怖画像那样吓人,完全看不出来是画了什么。那是恐吓画像?还是冤死之后的死人的灵魂?

        而刨开因为融化而糊成一团的奶油后,就可以看见外皮被烤焦后发黑的蛋糕胚,呈现着非常诡异的、四处凹凸的独特造型。

        甚至在季燕池用刀叉叉走一块蛋糕后,其他部分就塌陷了下来。因为中间部分好像并未烤熟,还是面糊的造型,于是最后就成为了一团乱七八糟的、并不应该被列入人类食谱的东西。

        但季燕池吃得很认真,在把蛋糕块送入口中之后,像感知到什么一样,她的动作微顿,但很快就继续了下去,并没有被太宰治察觉。

        太宰治做的蛋糕并不算太大,不过4寸大小,刚好是一人食用的份量。虽然中间没熟的部分给季燕池的进食造成了影响,但在勺子和刀的配合下,她还是很快地把它吃了个精光。

        不单如此,吃完之后她还进行了评价:“炉温太高了,所以外面已经发焦,里面还是生的,可以考虑下次改进。”

        “什么啊!我可是有好好按照教程书来一步步做的哦?”太宰治抱怨道,“而且,怎么可能还有下次,你想得美,我只是做这一次来试试看而已!下次要做的话,肯定是做给我自己吃啦!”

        季燕池没对他的抱怨产生反应,她继续道:“奶油里面糖加太多了,有点腻……下次做的话,不要用高筋面粉,蛋糕应该用低筋面粉才对。”

        对她的评价,太宰治表现出了很丧气的样子,好像备受打击。

        “不过……”

        季燕池话音一转,她伸手去拉住太宰治的手踝,又用另一只手把他的掌心摊开,果然在上面发现了细小的伤口。

        “你在蛋糕里面加了你最喜欢吃的蟹肉吧?所以手有在剥壳的时候被划伤……蟹肉和蛋糕的适配性不是很高,如果你做给自己吃的话,还是不要这么搭配,味道不太好。”

        她替太宰治治疗着。

        “我看出来了,蛋糕上面的画,是画的我们两个吧?还有‘15’这两个数字,里面的意思,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是在祝福我生日快乐,对吗?”

        “我很开心,谢谢。”

        季燕池如是说,在端详发现太宰治手上的所有伤口都已经愈合之后,她就起身把吃过蛋糕的碗碟收回厨房。在进入厨房前,她用手掌撑着门框,回身提醒道:“不早了,你先去睡觉吧,厨房放在那里,等我明天收拾就好。”

        太宰治坐在位置上没动。

        他像呆了一样,就那么看着自己的手掌。

        他其实是抱着作弄季燕池的心思去做的蛋糕。

        他知道自己的画风向来诡异,但还是恶作剧一样,为把那两个涂鸦塞进4寸的蛋糕表面,而精心地画了一小时。

        也不是不清楚蟹肉和蛋糕的适配性很差,但依然忍着手痛给她剥了一整只放进面糊里去。

        他还能从蛋糕的成品看得出来味道一定不好,但还是端上了桌子。

        他应该是期待着季燕池在吃下蛋糕的那一瞬间,因为味道太过猎奇,表情发生变化的才对。

        季燕池的反应完全不在他预料中!

        ……怎么会这样,她应该……

        应该……?

        她应该怎样呢?他自己也知道,以季燕池的性格,本来就不会因为这种事而对他发火,甚至于她一定会认真地一点点吃完,然后点评,最后道谢。

        因为那是他的心意,大概是这样的理由。

        太宰治收拢了手指,突然站了起来。

        他从风衣的袋子里掏出自己几天前偶然间看见,然后不小心买下的东西,匆忙地跑进厨房。一把把东西塞进季燕池的手心,也没顾得上看她的表情,直接就转头跑回了房间。

        那是个精致的礼物盒。

        季燕池拆开了这个盒子,从里面看见了一条choker。和她平常戴的款式一样,主体部分是一条完整的黑色缎带,没有更多的东西来修饰——要说唯一的不同之处,这条choker上面还挂着一个小小的吊坠,是一弯月牙的形状。

        应该是手工打磨出的银制品,做工相当精致。

        在礼物盒旁,挂着表面烙有金纹的小卡,上面是太宰治青涩的字迹:15岁生日快乐。

        这才是他为季燕池准备的真正生日礼物。

        季燕池看着这条choker,难得发了两秒钟的呆。她拿着它走进房间,低头拆下自己一直以来戴着的choker,然后把新的戴了上去——不出意外,尺寸正合适,连接链的长短也合适,太宰治买回来之前应该有让店员调整过。

        把手指搭在那个月牙上面,季燕池的目光落在自己已经开始发红的手腕处,安静感受着那种无处不在的瘙痒感和逐渐升高的体温。即使呼吸衰竭的症状已经开始发作,她的呼吸节奏仍然平而缓,并没有要变急促的意思。

        她的确对海鲜有很严重的过敏反应,而且绝大多数的过敏药物都对她无效,就算打针也收效甚微,所以去医院也没多大作用,自己硬捱过去是最好的。

        放任身体向后靠在墙壁上,季燕池漫无边际地思考着。

        ……但去医院肯定比在家硬捱好。

        她现在不想去医院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不想让太宰治知道,仅此而已。

        毕竟把端给她的时候,他其实是很期待她吃完的,也应该是抱着期待的心情,才剥了一整只螃蟹,然后加在蛋糕里面……他就像笨拙的小动物,把自己觉得好吃的东西都拖出来贡献给她,想让她也尝尝看。

        所以不想拒绝他,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吧?

        反正熬过今晚就会好很多,之后只需要想办法掩盖身上的痕迹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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