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洗漱后，吃过朝食，秦五丫领着王婆子去了镇北的院子。

        昨日李氏已经与秦五丫说了院子里的活计，刘大照看的很好，这半月来并不见有什么差错。

        秦五丫自是放心刘大的，可大半月没看了，现下却也闲不下来。

        再则说秦五丫还惦记着制山蜜桂花的事情，也不好耽搁。冬日虽远，花开却不长。

        “刘大哥，是秦姑娘回来了。”

        秦五丫带着王婆子进院时，正见刘大正带着七八个伙计加紧赶制着蜜炼雪梨膏。

        说话的是从前跟在吴掌柜身后的伙计，叫阿来。因着院子里的伙计实在忙不过来，才被吴掌柜送来帮忙的，见过秦五丫几次也算熟识。

        刘大听到伙计的呼声，起身回头见果然是秦五丫也是高兴。

        自他性子憨厚，不似李氏那样外露，此时看着秦五丫便只是摸着后脑勺傻笑，却是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

        “刘大哥，这半月辛苦你了。”

        秦五丫笑道：

        “也幸苦院子里的各位兄弟了，云州府张家是大户，这次的单子虽要赶着，却也决计马虎不来。

        当然兄弟们的幸苦，我也不是看不见的，只等着下月初将余下的货品送出，便将各位兄弟这月的月钱派了。”

        说罢，秦五丫拉了王婆子上前道：

        “今日刚巧了嬷嬷过来，等下且让王嬷嬷帮我计了院子里几个兄弟的名额，凡是这月来在院子里添时熬夜做活过的兄弟，银钱皆翻上一番。”

        “秦妹子，这怎么使得。”

        刘大惊诧，秦五丫给院子里伙计的工钱本就是极高的，若是在翻上一番便是要比替官家做事的还要高上许多了。

        “使得，怎么使不得。”

        秦五丫知道刘大是在为自己考虑，可是谁家里的日子都不好过，没的让伙计们为了自己的生日没日没夜的，少了时间照看家里人。

        “这次张府的单子量实在多了些，去新找了伙计帮忙，怕是少不得要出错。我便想着让各位兄弟多担待这月余的功夫。

        只是，大家伙在我这处忙活，难免没了精力照看家里头。旁的我也帮不上忙，只能多添些银钱，也好让兄弟们置办足了粮油米面。赶巧了下月中旬正是冬至，到时候我再给大家伙放三日大假。”

        “那我可先谢过秦姑娘大恩了。”

        说话的依旧是阿来，他倒是个玲珑的，知道秦五丫是定下心思要加月钱便干脆做个表率先领了谢，也好让后头其他的伙计心里头没愧意。

        果然阿来话音刚落，院子里的七八的伙计便都齐齐谢了话。刘大虽然有心替秦五丫节省，可看手底下的伙计高兴，自也是高兴的。

        大家都是替人做活计的，刘大又怎么会不明白这些人家里头的难处。

        要说昨儿个夜里王婆子也有思量过，想说那宅院是不是当家的有心心疼秦姑娘给她特意备下当嫁妆的。

        可眼下再看秦五丫手底下的七八个伙计，王婆子才明白过来，这秦家姑娘也是个有能耐的，不比寻常女娃，配的上当家的。

        和院子里的伙计打过招呼，秦五丫又带着王婆子往里头走，一路走便远远的看见有几个妇人和一个面嫩的小媳妇拿着整理好的糖纸往东间的储物房行去。

        几个妇人秦五丫自是认得的，另一个小媳妇却是从来没见过。

        不过这处做裁剪工作的到底与前院干活的伙计是不同的，女人家得照看着家里头的伙计，便时而有几个人有空，时而又有几个人没空，三无日就会出现一个秦五丫不认识的。

        秦五丫倒是不在意，这处活计是李氏帮着照看的，进出的婆子媳妇也是她一一相看过的。旁的不说，就论识人的本事，李氏便是一等一的好。

        待秦五丫和王婆子走进时，刚刚那群往东间储物走的妇人里，有一个眼尖。转头看到了秦五丫，愣了愣随即却笑道：

        “是东家回来了。”

        说话的这妇人是街尾王大郎家的媳妇林氏，是在院子里做活计最早的几个人之一。

        林氏精明会算计，小心眼也多。在院子里做活的这些时日里也闹过不少幺蛾子。只后头瞧见秦五丫只认做工数量不认人的做派后，也跟着学乖了。

        虽手脚依旧不是女人们里最巧的，却也能赶在中等往上的水平，每日能结算的铜钱却也不少。

        时常一个月下来比她男人王大郎赚到的银钱还要多，算是实打实的在夫家提了脸面。就是自打分家后就对她横鼻子竖眼百般瞧不顺眼的公公眼下见她每日回去也都笑吟吟的，不敢多旁的话。

        且这半月伙计忙时，赶不上做饭，她公公连一句埋怨都没有，头一天迟了，第二天竟还做好了等她回来。这着实让林氏震惊了一把。

        从前婆婆在世的时候他公公可从没一天进过厨房的，后头三个儿子都抬了媳妇，自也不用他一个做公公的在忙活。可现下一连着小半月王家公公都亲自下厨替大儿子儿媳妇做吃食。

        虽说做的手生并不见得好，可这心意却也足够了。为了这事林氏心里也隐隐对秦五丫存了感激。

        精明算计如林氏也没有想过，做了旁人媳妇的女人竟然还能有这样活法。

        说到这事便不得不提另外一件事，原先王家三个儿子是没分家的。

        倒不是不乐意分，而是家里头银钱不足。且老两口又早早把房子过到了大儿子名下。使得二儿子三儿子两家有心分家却因着没地方可落脚而不敢分。

        直到三儿媳妇小张氏在秦五丫这边帮忙做活后，因着日日得的银钱都极多，两口子便也存了心眼。

        特别是王三郎，他最是看的到自己媳妇的苦楚。每日白日里要去做活，午时，入夜又要忙活一家子的口粮，打扫洗衣照看孩子，钱虽是进账了，可人却生生又瘦了一圈。

        王三郎寻思了半月就提出了分家的要求。夫妻俩也不多拿只求分得百来斤米面，银钱和地产皆是一份都不得。这要求提的着实不过分。

        王大郎和林氏听了也觉得划算，毕竟王三郎一家搬出去后，就能空出一大一小两间屋子来。

        林氏原本还怕孩子大了怕没地方住，现下这一家子走了，岂不宽敞。

        王家公公是个没主意的，见两家都同意便也不拦着了，草草去了一趟衙门，找官家分了籍签了契书这是便算了解了。

        之后王三郎就带着小张氏去了外头凭租了一个小院。虽开销大了，可两口子的日子却过的要比从前舒坦了不少。

        特别是小张氏，家里头的烦心事少了，能在院子里做活的时辰却多了，每月进账足有一贯多钱，喜的王三郎见眉不见眼，只夸他这媳妇是能生金生银的。

        王三郎一家搬走后，王二郎一家也有些撑不住了。

        大林氏整日的在外头也不管家里的伙计，可二郎的媳妇又是个有孕在身的，一家子的老小要伺候她一孕妇哪里能忙的过来。

        熬了三无日总是熬不过去，由着二郎媳妇娘家人帮忙替两人在其外县娘家临近的村子里盖了三间屋子，这两口子便也正是分家搬出去单过了。

        此后王大郎家就真的成了王大郎家。

        屋子宽敞少了人吵闹，大林氏着实开心了几天，可等后头发觉一家老小的衣食住行都要她计较时便也开心不起来了。

        特别是分家后依旧跟着大房住的王家公公因着少了小张氏的伺候，再看大林氏自然也就给不了好脸色了。

        为此，林氏着实过了十来日受气的日子。许也是因着这缘故，林氏后头在秦五丫院子里做活计就发了狠，每日能结算的银钱也越来越多。

        甚至有一日林氏实在累了不想回家做饭，便干脆在外头买了吃食带回去。此后王家公公见林氏进账时常比他儿子还多，便也不敢再对林氏发作了。

        因为心里的想法转变了，此时林氏见来人是秦五丫时，脸上的笑容自是多了几分真心。

        其他的几个妇人随着林氏的唤声也一一回头，皆是对着秦五丫打了招呼。

        只是让秦五丫奇怪的是，这些过来帮忙做活的媳妇子们寻常大多都唤自己一声秦家妹子，有几个识字的也不过是唤自己一声姑娘的，怎么今天却齐齐唤了自己‘东家’。

        就连秦五丫没见过的那个面嫩的小媳妇也是低眉顺眼的唤了秦五丫一声东家。

        晚上结算工钱后，她问了李氏才知道其中的缘由。

        原来是在她去云州府的这大半月里，因着活计比往常还要忙了许多，院子里就又进来了几个新人。且这次来的新人里头便有一个姓秦的。

        大家伙也都惯叫她秦家妹子的。一开始叫着也不觉得怎么样，也不知道后头谁说起了秦五丫，说事时唤的也是秦家妹子。

        这些几个新来的便有些弄不清楚，到底是哪个秦家妹子才是真的秦家妹子了。

        后来李氏听了只有也觉得总这样唤不妥当，便让院子里做事的妇人们都改了口，叫秦五丫为东家。

        ‘东家’。

        这词秦五丫头一次听时，瞬间有种自己是地主婆的既视感，不过说实在的，这感觉还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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