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孟余和许令白自幼相识。

        初次见面是在琴房，那时的孟余也才六岁，但由于孟父孟母的要求，学单簧管已经快有一年了。小孩总是爱玩，每次在琴行都得闹上一闹。

        那天，年幼单纯的像朵小白花的孟余正坐在地上撒泼，嚎啕大哭，但还是盖不住吵闹的乐声。孟母徐函正在一旁和她的老师聊自己是怎么和丈夫作对所以带着女儿来到这家琴行，面对孟余这副样子，两人俨然一副习惯了的样子。

        许令白就是在这时出现在孟余眼前。琴房门被推开，一位打扮时髦的女士牵着小许令白走了进来，她打量了一下琴房，略微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走向了站在角落吹牛的吴老师和徐函。

        孟余发现，自从这对母子走进琴房，气氛就开始有点不对劲，从慢慢减弱的乐声，以及自家母亲见到高质量同类后略微有些不自然的表情可以都可以看出。

        她大方一笑，嘴角的弧度堪称完美，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

        “您就是吴老师吧。”女人歪了歪头，半眯着眼睛，仿佛刻意般撩了撩垂在自己脸颊边的一缕卷发，她的骨相本就长得十分完美，一笑便风情万种。

        吴石这个傻愣头青哪能抵挡住这种攻势啊，愣愣的盯着女人的脸看，呆呆地点了点头。

        女人见吴石这幅模样，咯咯的笑了起来。

        现在孟余回忆起来，她笑得就像下山来勾a引凡人的妖精，眉眼间柔情似水，即使已为人母，但风韵犹存。

        孟余看了看旁边的小许令白，完美遗传了妈妈的基因，穿着白色拉夫领衬衫，黑色背带裤，还带了个小领结，皮肤白净，五官优越，瞳孔的颜色是很漂亮的琉璃色，睫毛也是长长的。精致的像古典瓷娃娃，孟余直接看呆了，连鼻涕也忘记揩。

        许令白一直低头看着他自己的脚尖不说话，眼间似乎还带着一丝不符合他年龄的冷漠。他的母亲将他放开，让他自己待一会儿，自己和老师聊。

        许令白一直站在那里盯着自己的小皮鞋不动。孟余看着他，甚至忘了站起来行走。

        她跪在地上用膝盖和手掌撑着自己，一点一点的爬到许令白的脚边，仰头看着他，然后扯了扯他的裤脚。许令白低头看孟余，眼中平静毫无波澜，孟余被这样的眼神吓到，徐函一般骂她之前也是用这个眼神看着她。

        孟余一阵心虚，但她今天分明穿的是自己最好看的小裙子，一下又鼓起勇气开口说：“我们出去玩吧。”趁徐函还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时候。

        许令白的眼中出现了一瞬的呆滞，盯着孟余的裙摆看，耳尖泛红，然后开口：“你的内裤露出来了。”

        孟余回头看到自己的裙摆不知何时翻了起来，搭在了腰上，小碎花纯棉内裤一览无遗，孟余的脸通红，慌张的站了起来，拍了拍裙子，又尴尬的揉揉鼻子，狠狠吸了两下，然后一把拉住许令白的手腕。

        “走，我带你去看个东西。”孟余才不管三七二十一，牵起他的手就跑。

        许令白挣扎，却怎么也挣不开孟余如同铁箍的小手，他疑惑的看着孟余小小的手，好奇看起来那么柔弱的小手为什么力气会那么大。

        一路被孟余带到了一个小巷子里，昏暗的巷子使许令白有些不安，扭动着身子再次开始挣扎。

        “别动，马上就到了。”

        少女亮晶晶的眼睛盯着自己，许令白莫名的安下心来，也停止了扭动。

        听到两人的脚步声，小巷中突然有一阵阵的猫叫传出，像小婴儿的啼哭声一样，给这个昏暗的巷子添了几分诡异

        两人站在一把绿色的伞前，许令白却见孟余莫名开始笑了起来，有些疑惑“干什么？”

        孟余没有回答，放开许令白的手后走到面前那把绿色的伞面前，将伞掀开，露出下面的纸箱子，孟余转头，看向许令白。

        “你看到我的秘密，所以我们两个是好朋友了哦~”

        孟余声音嗡嗡的，许令白原以为是指自己看到了她的内裤，直到许令白看见，箱子里面有一窝小猫。

        两人回到琴行的时候，徐函已是一脸怒气，而那位很漂亮的女士看到许令白不见了也没见她有一丝的着急，而是靠在墙边玩着手机。

        “孟余！你又给我乱跑到哪里去了。”徐函的声音具有很强穿透性，直射灵魂，或许是因为她最近有在练美声的原因吧。

        孟余听见徐函的怒吼后心凉了半截。

        孟余在被徐函揪着耳朵去练单簧管时还不忘悄咪咪的和许令白打手势说拜拜。

        许令白一直盯着孟余狼狈的背影，直到她被徐函推进了琴房，漂亮女士收起手机，准备去拉许令白的手，许令白却躲开了。

        漂亮女士疑惑的看向许令白，以为他是心情不好，但低头去看时，却发现许令白的心情明显很好。

        “怎么了，不让妈妈牵。”

        “没什么。”许令白默默的用衣服擦了擦手，然后才拉住了漂亮女士的手，两人离开琴房，门口有一辆黑色奥迪停在路边，漂亮女士很自然的打开后车门，将许令白放到了后座的儿童座椅上然后自己坐上副驾。

        汽车扬长而去，留下一串烟尘，孟余也收回了一只盯着街道的目光，转而认真的看谱子。

        练完琴，孟余和徐函徒步走在街道，孟余蹦蹦跳跳的，令徐函感到新奇，平时练完单簧管孟余总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怎么今天还挺有活力的。

        “怎么，今天碰上什么高兴的事了吗。”徐函捏了捏孟余小小肉肉的掌心，心情也莫名变得好起来。

        “嘿嘿……”孟余先是傻笑，然后说：

        “这是个秘密！”

        孟余以前甚至认为吴石是个好人，直到她看见自己和许令白偷偷饲养的又一窝流浪猫被吴石拎着脖子扔进了垃圾桶。

        这时孟余才八岁，与许令白相识两年。

        孟余顾不上一旁的许令白，自己孤身一人冲向吴石，用尽全身力气将他撞开后自己又踉踉跄跄的倒在了地上，膝盖被粗糙的水泥地给磨破了皮，孟余用手撑起自己的上半身，转身看向垃圾桶的方向，看见许令白将小猫从垃圾桶里抱了出来才安了心。

        虎斑小猫们似乎是被人泼了水，浑身的毛湿漉漉的黏在身上，眼睛瞪的大大的，不停的叫着，许令白也不嫌脏，将一只小虎斑抱在怀里，耐心的用手给它顺毛，安抚它，直到小猫的毛逐渐开始变硬，许令白才意识到小猫是被吴石泼了胶水。此时许令白白色的t恤上是大大小小的被小虎斑蹭到的污渍，小虎斑的毛有些也黏在了他的衣服上面。

        孟余爬了起来，不顾自己的膝盖还在流着血，气呼呼的质问吴石“为什么要把我和小白的猫扔进垃圾桶！”。

        吴石踉跄了几下，肥肉甩动，又故作姿态般拍了拍身上的灰，居高临下的看着孟余和许令白说：“这猫也没写你的名字，你说是你养的猫就是你养的猫吗，我给你说现在这些小畜生就是我的猫，我的猫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小朋友不要多管闲事。”说完他朝着地下吐了一口，又走到许令白的面前将猫夺过。

        许令白下意识的锁紧了手，不让吴石把小虎斑从自己手里抢走，小虎斑呜咽了一声，许令白意识到自己伤到了它，连忙松手，吴石趁着这个间隙将小虎斑抢走。

        “我他妈今天就要让你俩屁孩知道，这种小畜生的下场到底该是什么。”说罢，吴石将小虎斑狠狠的砸向了地下……然后又是一只……

        孟余和许令白都被这样的场景给吓到了，孟余更是吓瘫倒在了地下，牙齿不停的在打颤，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孟余和小猫的惨叫声一齐传出了巷子，穿透了许令白的耳膜。

        缓过神来的许令白连忙吃力的将孟余从地上拽了起来，护在自己的怀中，然后捂住了孟余的眼睛，不让孟余看这残忍的一幕。

        一些人听到叫声，也循声跑到巷子里来围观，看发生了什么事。

        结果人们走进巷子，看见的是一个成年男人满脸疯狂的碾着脚底的一团物体，人们看了一会儿才发现是猫。

        而巷子的另一旁，一个许令白将一个女孩抱在怀里，他的手捂着女孩的眼睛，嘴凑在女孩的耳朵旁说着什么，男孩的身体都因为害怕在微微的颤抖着，而女孩在抽搐着，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从她的身体里抽走。

        几个富有正义感的青年大喝一声，骂咧着一齐冲了上去，将吴石推倒在地上，两人将吴石死死压住，不让他继续做出过激的行为，女人们则将孟余和许令白包围住，蹲下身安抚着两人。

        孟余缩在许令白的怀里不敢出声，许令白低头看着孟余的发旋，对旁人的安慰与关心充耳不闻。

        一个年轻的女人说：“他们俩是不是应激了。”说完提议将孟余和许令白先带离这里。

        孟余和许令白被人们带离巷子，孟余的眼睛仍被许令白捂着，背后的人们对吴石的骂声不停的传进孟余的耳里，以及身旁女人们时不时传来的叹息与同情。

        “那么小就经历了这么残忍的事情，这可怎么受得了啊。”

        “是啊……活生生的就在两个小孩面前被碾死了。”

        孟余停止抽搐，从许令白的怀里挣扎着抬起头来转身看向巷子里被人围住的吴石和小猫，刚才的泪珠还挂在脸上，许令白手忙脚乱的替她擦掉了，准备安慰她。

        “小白，我们走吧。”

        许令白还没张口呢，孟余就率先站了起来，看向许令白，脸上仍有泪痕，小腿肚子也还在打颤，但她的神情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可许令白分明看到她刚才往人群里看了一眼，血往两人的方向流。

        许令白有些顾虑，但他仍然向孟余伸出了手，两人如同莽撞的小象一样，用自己小小的身躯撞开了人群，冲出街道。

        后面的人在喊他们两个，孟余和许令白充耳不闻。

        “小白，我再也不想养猫了。”小女孩被许令白拉着跑完一段距离后，仰头看向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许令白说。许令白站定，盯着自己手臂上不知什么时候被猫抓伤的几道血痕，然后默默的抬起手臂把她抱住

        “嗯。”

        “小白，我好像哭不出来了。”

        “打你到哭？”

        “别打我，我好可怜。”

        许令白揉了揉孟余的脑袋，又捏了捏她婴儿肥的脸。

        “骗你的，小白是永远都不会伤害小余的。”

        ……

        后来吴石做了精神检查，检查结果是暴躁症以及重度焦虑，这事莫名其妙就不了了之了，吴石照常在琴行上班下班，带新学生。

        可小巷子里小虎斑的血永远不会被冲刷干净。

        孟余的性格，也是从那天起开始变得怪异，具体哪一点怪，大家都说不上来。

        因为当时动物保护这一方面并未得到重视，所以这事并没有报案，大家也不知道那天的两个小孩是谁家的，大家只是见义勇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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