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苏寂亭走进亭子里，斗笠和蓑衣上的雨水滴滴答答的落下，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汗水，他的脸上湿漉漉的，轻轻的喘着气：“你怎么样？冷不冷？”

        江合欢摇了摇头，无疑确定苏寂亭来寻她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今早去寻你，阿婆说你来了凤桥村，瞧她面色很是担忧，我也不放心，想过来看看。”

        “谢谢。”江合欢不由的想到了昨日发生的事，她看着苏寂亭的眼睛时，他没有回避，目光灼热盯着她的脸，江合欢反而感觉不自在，她侧身看向远处的稻田，烟雨朦胧中，青绿色的水稻宛如一幅画。

        “你怎么不在凤桥村？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是不是欺负你了？”

        “没有，大表婶有些不讲道理，但也没有到欺负人的程度，我本是来劝她回去的，但事与愿违，觉得还是离开的好，不曾想遇到了这场雨，今日挺倒霉的。”

        苏寂亭靠近了一步，拉住江合欢的手臂：“我带你回去。”

        “……”江合欢看了一眼亭子外的马，眼下境况可不能像上次那般了，她骑着马让苏寂亭牵着马。

        婚事定到了六月，算下来，他们再过一个多月就要成亲了，同乘一匹马，也没什么大不了。

        “我们同乘一匹马，可以吗？”苏寂亭试探性的问道。

        江合欢点了点头，但又想到她没有蓑衣和斗笠，现在走岂不淋成了落汤鸡，于是又摇了摇头。

        苏寂亭知道江合欢在纠结什么：“男女授受不亲，这我知道，也绝无冒犯执意，可你穿的单薄，会生病的，还是赶快回去的好。”

        “……”江合欢眨了眨眼睛，不明所以，她担心的是被雨淋，苏寂亭则是考虑的男女有别。

        苏寂亭从怀里掏出帕子，帮着江合欢擦拭了一下脸颊，她不知道自己的脸上沾了一些泥，苏寂亭凑近时，温热的呼吸也飘到了江合欢脸上，而后温言温语道：“你听话些，我带回家。”

        江合欢扯着衣袖问：“那你怎么带法？”

        苏寂亭脸上扬起一抹微笑：“我知道要顾及男女大防，但你我都快要成亲了不是。”

        苏寂亭出了草亭子，把马儿牵到草亭子里，把马背上的雨水用帕巾擦拭一下，又转身把手伸向江合欢：“我抱你上去。”

        不是苏寂亭先上马，把她拉上去吗？江合欢虽疑惑，但还是走过去，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苏寂亭扶腰托上马。

        接着苏寂把斗笠带上，骑上马儿，在她还没反应过来，身上宽大的蓑衣把她给完全罩住了，而那顶大斗笠也正好遮住了她的脑袋。

        原来，他是这么安排的。

        第一次离的这么近，江合欢几乎能感觉到苏寂亭的体温，这样一来，竟然一点也不冷了。

        他们离开草亭子，朝着扶江县的方向去。

        风雨继续飘摇，几只鸟雀逆向风雨飞行，远处的青山若隐若现，若不是马儿在奔跑，远远望去，真如一副撩人心魄的丹青。

        近距离的接触，江合欢本能的绷着身体，她的脑地乱乱的，虽说于理不合，但眼下也只能怎样，苏寂亭过段时间就是她的郎君了，有这么一个人护着，想想竟然莫名的安心。

        屡次的接触中，她对苏寂亭了解的也越来越多，方觉得起初的选择似乎没错。

        这一路，江合欢一直在平复自己的心绪，殊不知的身后的人心里已经是砰訇翻腾的江河。

        终于到了扶江县，苏寂亭在江合欢的耳边说：“先回我家，我还有事跟你说。”

        “什么事不能现在说？”江合欢扭头问。

        她脑袋撞到了苏寂亭的下颌，额头痛意传来，她正要道歉，却听苏寂亭问：“撞疼你了？”

        “没有。”

        “有些事情，还是慢慢告诉你。”

        “昨日的事吗？”

        “是。”

        昨晚她也一直在想，李垣政那么胸有成竹的带着她去捉人，应该真的看到苏寂亭进去了，即便真的去了，其中应该另有隐情。

        扶江县内，苏寂亭骑马的速度越来越快，江合欢本能的抓住了他的一只手臂。

        感受到她的担忧，苏寂变成单手拉缰绳，另一手握着江合欢的手，又在她耳边说道：“别怕。”

        他的手大而温热，又很有力量，虽说于理不合，她竟一点也不排斥。

        昨日李垣政说苏寂亭保护不了她，可每次他都未感觉到他哪里弱了，轻轻松松能把她托到马背上，他的胸膛似乎也很结实，江合欢的想法像雨后的蘑菇一样，一个一个都冒了出来。

        到了福熙街，苏寂亭下了马，又把江合欢扶下马。

        开门的是个老妇人，见到江合欢也并没有意外，只笑盈盈的道：“公子，姑娘，你们回来了。”

        “她是周婶。”苏寂亭介绍道：“你们应该见过。”

        “周婶。”江合欢唤了一声，之前她们见过一面，瞧着面相，是温和朴素之人。

        “快些进来吧，我去备换洗的衣裳。”周婶把两扇门都打开。

        江合欢进入门内，她低头看着自己衣裙，虽说不怎么湿了，但裙摆处沾染了不少的泥。

        “跟我来。”

        话落，她的手被苏寂亭牵起来，朝着长廊走去，快到房门口时，江合欢把手抽回了回去，马背上握手就算了，到了这里竟然还要握。

        苏寂亭尴尬一笑，对江合欢道：“一会换好衣裳，来我书房里。”

        “嗯。”

        苏寂亭离开，江合欢才注意打量这间屋子，他们都说苏寂亭是个穷秀才，可他有一座两进院的宅子，依稀晓得，他祖上也曾是富贵人家，到了后来落魄了。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江合欢四处打量房间，在一面墙上，看到她上次忘在这里的背篓，她把背篓取下来，准备装换下来的脏衣裳。

        周婶拿着衣衫出现在门口：“姑娘，这是我给女儿新做的衣衫，她跟你身材才的不多，应该合身。”

        “谢谢，衣衫我既穿了就留下，回头我给周婶送些料子如何？”

        “以后你就是这家里的主人，我就是个使唤婆子，不用跟我客气。”

        使唤婆子，江合欢有些不明白，但也没继续问，她更换了衣衫，却发现这件衣衫和往日里穿的不一样，平日里她都是穿窄袖，利于干活，可这件大袖衫虽说好看，却不利用行动。

        见江合欢皱眉，周婶拿出一条浅粉色的襻膊帮江合欢系上，又帮她把发重新挽了一下。

        虽说这件衣衫衣料普通，做工却不俗，一点也不比成衣铺子的差。

        “还挺合身的。”

        “嗯，您的手艺可真好。”

        周婶掩面笑了笑：“你喜欢就好。”

        江合欢把自己原来的衣衫放进背篓里，背着背篓出了房门。

        辗转来到书房门口，江合欢迟疑了，猜想着苏寂亭会跟她说些什么话，她该以怎样的态度应对。

        正思虑之际，苏寂亭来到门口：“你怎么不进来？”

        “哦……”

        苏寂亭低头打量江合欢一眼，橘黄色的衣衫显得她肤色更加白了，发髻也挽的灵巧，她抬眼时，门外的雨犹如滴进了心里，绵绵密密，湿湿嗒嗒。

        见苏寂不说话，还站在门口发愣，江合欢问：“不是让我进去吗你堵着门干什么？”

        “请进。”苏寂亭嘴角微扬，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这次墙上的字画少了不少，江合欢好奇：“那些画呢？”

        “都卖了，换成银子做了聘礼。”苏寂亭回到长案前，收拾起作画留下的残局。

        江合欢含羞一笑，转头看见那一副画着合欢树的画还在：“这幅为什么没有人要？”

        “这个不卖，这本就是想送个你的。”

        江合欢疑惑：“那你那日为何不送？”

        苏寂亭走过去，站在江合欢的对面，认真道：“我的心思比你还要早，我担心若是过于热情，惹得姑娘厌烦，想循序渐进的和你成为朋友，再成为夫妻……这幅画等你过来，我挂到你的房间如何？”

        江合欢红了面，她低着头：“你寻我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些？”

        “当然不是，我想说我苏寂亭只钟情你一人，以后也不会让你受百分委屈，更不会去烟雨楼那种地方惹你生气，昨日我猜到李垣政想接机破坏你我的关系，今早想寻你解释这一切。”

        江合欢抬头：“我没相信他的话。”

        昨日他借机离开，拿了银子打点一个小厮才得以从后门脱身，离开烟雨楼，他就猜想到李垣政的目的了。

        苏寂亭主动拉了江合欢的手，略有些激动：“合欢，谢谢你信任我。”

        “不谢。”

        江合欢任由他拉着手，反正在路上握了很久了，再拒绝他，反而显得有些矫情了。

        话已经说开了，似乎也没有什么事了，江合欢道：“我该回去了，阿婆该担心了。”

        “好，我送你。”

        “不用，我以前经常走山路，摘野果，挖竹笋，还在河水里抓过鱼呢，没你想的那么弱。”

        “那我送你到门口吧。”苏寂亭松了手。

        外面的雨小了不少，苏寂亭递了一把油纸伞，目送江合欢离开。

        此时才注意到，她把背篓背走了，睹物思人的念想也没有了。

        解释的话他准备了许多，却一句也没说出口，但被江合欢信任的感觉让他心里暖烘烘的。

        回到石榴巷时，孙阿婆似乎不在，趁着她不在，江合欢忙回到房里换上自己的衣衫，免得她担心起来问东问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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