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第9章

        江合欢把雨伞靠在墙上，背上的背篓卸下，立在门口处。

        苏寂亭看她停下脚步，回身把卸下的背篓接住，“进来吧。”

        “算了，我这一路踩了一脚的泥，还是别污了你的书房，苏公子，东西我已经送到了，那我就回了。”

        苏寂亭凝望着江合欢的眼睛，这一刻，时间仿佛停滞了一般，耳边的雨声消失了，混杂着海棠花的泥土味也一并感知不到，直到江合欢晃动着细白的手指时，他才逐渐回过神来。

        “苏公子，你怎么了？”

        苏寂亭转移视线：“没什么，忽然想起一件事，我走神了。”

        雨忽然大了起来，方才还是淅淅沥沥的小雨，转瞬间变成了大雨哗啦哗啦的从天而降。

        这会怕是这的不合适回去了，她回身望了一眼，漏出稍许的无奈。

        “你就不想看看我的画？”苏寂亭问。

        “……”

        苏寂亭回身把背篓放在一张方桌上，“进来了呀，我一个穷书生没那么多讲究，你不会是在害怕吗？”

        “我怕你作甚？”

        苏寂亭笑着讲：“怕我变成老虎吃了你呀。”

        气氛稍微缓和了一些，江合欢来到台阶处，把脚上的泥简单清理了一下才进入房内，四周全都是画，有花鸟虫草，水墨远山，每一幅都画的栩栩如生。

        最后，她把目光放到一棵合欢树上，合欢树下，是一个女子窈窕的身影。

        苏寂亭走过来解释，“合欢花是吉祥之花，寓意美好，你的名字也是合欢，你阿公真的很会为你起名字。”

        江合欢反问：“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是阿公起的？”

        苏寂亭迟疑片刻，解释道：“不是你阿公就是你阿婆，我误打误撞猜的而已，难不成还是别人。”

        江合欢感觉苏寂亭挺了解自己，一开始就知道她的名字，就连名字的出处都能猜到，每一次见面，他都能给她留下一些很深的印象，如今她清楚了，苏寂亭是个温和的人。

        “苏公子，你怎么画这么多画啊？整个书房都快挂满了。”

        “这些大部分都有主了，我靠这些画攒银子娶媳妇呢。”

        江合欢不可思议，她转过脸，正好撞上苏寂亭的眼睛，他目光温柔，如春日的阳光，温暖却不浓烈：“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恒古不变的道理，你说对吗？”

        忽然跑出这么个问题，江合欢细想了一下：“对，的确是这样，我只是觉得像你这样的人应该以读书为重。”

        “读书固然是好，可人生也有很多值得珍惜的东西，就比如眼前人。”

        这话说的云里雾里的，江合欢觉得有些道理，可又觉得有些不对劲，苏寂亭和她认知里有不一样，他竟然也是俗人，想着赚钱娶媳妇，想到这里，江合欢噗嗤笑了一声。

        “怎么了？”

        “你说的都对。”绫布也送到了，画也看了，她似乎没有继续留下的道理，再者，孤男寡女的长时间呆在一处院落不太合适。

        雨还在下，江合欢走出门外，立在廊下，等待雨变小，苏寂亭也跟了出来，站在江合欢的旁边，一起看着雨幕。

        院子里一颗海棠花迎接着风雨的洗礼，几只鸟儿躲进了房檐下，煽动着被浇湿了的羽毛。

        好雨时节，对扶江县的百姓来说，这场春雨来到很及时，江合欢感慨道：“这场雨下的可真是时候，种下的桑树苗会很好成活。”

        苏寂亭也觉得今日的雨下的是时候，心心念念的人就在眼前，触手可及。

        若是说出自己的心意，怕是会把人吓跑，方才那些提点，希望她能早些明白，自己并不是一个不好相处的人，那就再给彼此一些时间吧。

        想到开垦的荒地，江合欢问，“苏公子，我们两家的荒地是不是在一处啊？”

        “是，以后就是邻里了，以后我们可以互相帮助，我帮你耕种，你帮我采桑可好。”

        说到这里，江合欢就不理解了，他一个读书人，既不会种桑养蚕，也不会纺线织布吗？可偏偏要开垦多的荒地，而且荒地官府明令禁止买卖，想不通他现在的一些行为。

        “帮忙也不是不可，你需得花银子雇我才行。”

        苏寂亭从怀里掏出方才准备好的银子，把她放在江合欢的手心，“这个先拿好了。”

        “我方才不是这个意思，布的钱什么时候给都行，布坊的掌柜都是一两个月的时间再结。”江合欢想要推脱，两人你来我往，手指握在了一起。

        苏寂亭的手温热，她的手冰凉，在她还没来得及抽出手时，一个喷嚏打了出来，“阿嚏。”

        “对不住，我方才忍不住。”她没再推脱，握住手里的银子及时后退了一步，“阿嚏。”

        “回去穿厚些，雨也小了，别让你阿婆担心了，先回去吧，你阿婆织的布的确很好，等过一段时间，再帮我我织一匹。”

        江合欢点了点头，拿起雨伞就回去了，走到门外时才发觉苏寂亭银子多给他了，想到他最后的那些话，应该是给的定金，也就没折返回去。

        走到家门口时，才意识到背篓留在了苏寂亭的书房了。

        家里的背篓许多个，也不急于拿回来，孙阿婆看着江合欢拿回来的银子问：“这可是三匹布的价钱，让你送一匹过去，你倒是狮子大开口啊。”

        “我知道，今日苏公子说要卖画攒钱娶媳妇，而绫布比较适宜作画，我们家的布又织的这么好，以后他还会需要的，我想这应该是定钱吧。”

        “他还同你说攒钱娶媳妇了？”

        “嗯。”江合欢进入房内，换了一双绣鞋。

        孙阿婆追着问道：“欢欢，你觉得那苏公子如何？”

        “待人温和有礼，很好。”

        “我也觉挺好，又有学问，只是可惜，父母都都得早。”眼下正值给江合欢寻婆家，她都没有直接定下，为的是能从中挑选一个满意的。

        江合欢发梢打湿了有些，她把头上的银钗去掉，拿着帕巾擦拭着了一下头发。

        “灶房里有姜茶，去喝一些暖暖身体，可别着凉了。”

        “知道了。”

        门外有人叩门，孙阿婆去开门，是田大嫂过来了，两人寒暄几句后去了搁置织布机的房里，田大嫂似乎询问关于织布的问题。

        江合欢收拾妥当，去了灶房给自己盛了一碗姜茶。

        喝过姜茶后，身体感觉暖和了不少，卷起裤腿，开始清扫院子。

        “欢欢，明日月娘就来了。”田大嫂站在门口道。

        “真的吗？”江合欢雀跃的问。

        “前几日就收到书信了，算一下时间，最迟也就是明天。”

        杜月娘和田大嫂是表亲，两家又离得近，关系密切，年后杜月娘就被阿娘送到了舅舅家，差不过已经走了三个月了。

        两人关系自小就好，年龄且相仿，杜月娘从母亲那里得到传承，善刺绣，是个心直口快的姑娘。

        江合欢很期待杜月娘的回来，她有很多话无处倾诉。

        翌日一早，门就被敲开了，杜月娘一身黄色衣裙，提着裙摆跑了进来。

        她脸上上了妆，嘴唇抹的红红的，眉毛也黑黑的，脸上的脂粉白的吓人，江合欢被她吓了一跳。

        “合欢，我好想你呀。”杜月娘拉着江合欢的手。

        “我也想你，灵州好吗？”

        两人朝着院子里走去，江合欢把她拉到草亭子里坐下。

        “好呀，山好水也好，若不是家在扶江县，我都不想来了。”

        “既然喜欢，那你嫁过去就解决了。”

        杜月娘努着嘴巴，眉头皱了皱，面颊上染了一层微微的红晕：“瞎说什么呢，怎么可能。”

        “那你还说不想来。”

        原来是气话，杜月娘一脸神秘的从衣袖里拿出一个锦盒：“这里面是胭脂水粉，专门给你带的，这是口脂，面脂和螺黛。”

        江合欢道：“你的脸是你自己上的妆？”

        “我表姐教我的，她说化成这样的女子最美了。”

        “那她会画成这幅模样吗？”

        杜月娘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从来没有过，可她第一次用面脂和口脂，什么都是表姐教的：“没有。”

        “你这样子，别人不认为你是鬼就不错了，我帮你重新打扮。”

        “很丑吗？”

        “你不会是顶着这张脸面对所有人吧。”

        “可表姐说很好看，她的好些姐妹也说好看。”

        有这样的表姐，真不知道杜月娘这三个月是怎么过的。

        江合欢带着杜月娘把脸洗了，然后帮她重新上妆，被亲生父母接走后，她被按照大家闺秀教导了一些时间，身边还有一个很会打扮的丫鬟，总是会把她打扮的光彩夺目，长期的耳濡目染，她也学会了一些。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杜月娘惊叹，“合欢，你什么时候有这等手艺？”

        “这哪是什么手艺，你只要记住，面脂不要涂的太厚，口脂要抹的均匀，娥眉淡扫便可。”

        杜月娘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真是好看,只不过我这头发配不上我的脸了？”

        “好，我们去首饰铺子挑选几样发钗，帮你再梳一个发式。”

        杜月娘使劲点了点头，和孙阿婆打了一声招呼后，两人出了门。

        扶江县南街有许多关于卖女子首饰的铺子，平民家的百姓大多是在外面摊位上挑选简单的木簪和银簪。

        大街上人来人往，杜月娘有些兴奋，走的也快。

        江合欢带着杜月娘来到摊位前，拿起碧绿色的发钗在杜月娘发间比了一下，“你戴这个好看。”

        “听你的。”

        忽然，远处传来一阵骚乱，三个男子在大街上奔跑，身后是一个骑着马的人在追赶，街上的百姓及时闪开。

        马儿的速度到底是快，三个男人很快就追上了，那人从马背上下来，拿出手里的刀朝着逃窜的人砍了去。

        街上顿时一片慌乱，那人身上穿着官服，是扶江县捕快的打扮。

        一个人因抵抗腿被砍伤了，鲜血直流，他趴在地上痛苦的嚎叫。在江合欢的记忆力，如此的场面只在遇到陈启时发生过。

        街上人开始议论，“这三个人是犯人，被英明神武的李捕快抓住了。”

        “他就是我们扶江县的最厉害的捕快，对待犯人毫不手软，上次我听说把一个恶人的手臂直接砍下来。”

        “那人是谁？”

        “李家公子李垣政啊，这个都不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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