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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召见


白虹死了。

        死的与她生前的骄傲截然不同。

        “诶!你们听说了嘛?之前那个成日里不拿正眼瞧人的白虹白大人,昨日死在了暗门初级大殿里!”

        “是啊是啊!我也听说了,那白虹死得好像还挺惨的!”

        “那可不!我跟你们说啊,这人行事可真是张扬,杀了人不急着撇清干系,反而就着尸体的血,在旁边地面上写着三个大字,你猜是什么?”

        几人凑近,好奇地问道:“什么?”

        那人神秘兮兮的,一字一顿地说出答案。

        “月、不、挽!”

        片刻无声,几人眼里都浮现出疑惑的神情。一人道:“这名字我倒是没听说过,不过,你们觉得什么人能杀掉暗门高级杀手?况且那白虹虽然可恨,实力还是有的。”

        另一人思考片刻,道:“你们还记得前些日子的‘五十三’吗?那日她骤然爆发的强大魔气,真是令我印象深刻!”他手指蹭着下巴,头头是道地分析起来。

        “那种感觉很奇怪,就是觉得她的魔气与我们不同,是种非常狂乱、难以控制的力量……”

        说到这里,那人突然眼睛一亮,仿佛散发着智慧的光芒,但他似乎有口难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一人玩笑似的打了他一拳,道:“哎呀!你想到什么了?吊人胃口有意思吗?有屁赶紧放啊!”

        那人皱了皱眉,一副英勇就义的表情,严肃道:“你们觉得她的魔气和尊上像不像?现在仔细想来,竟觉得那手法像是……”

        他拍腿一惊,“啊!你们说她会不会是尊上失散多年的亲妹妹哪!?”

        其余几人却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他,道:“这、这怎么可能?”

        那人摸了摸头发,腼腆笑道:“害,我也就随便一说,你们别当真啊。”

        “这话可不能乱说,当初老魔王……”另一人纳闷道,“也没听说过他有女儿啊?”

        “除了夜澜太子外,你们见他认过几个儿子?若非尊上……”其余几人见他说起旧事,尽皆惊慌失色,赶忙捂住了他的嘴。

        几人论声渐渐远去。

        暗门所谓的初级杀手,只能被当成底层杂役,他们每日吃得差睡得少,在干活的时候,总是不厌其烦地讨论和猜测着那些大人物的事,从山雾朦胧间,窥探着风起与云涌。

        暗门大殿内。

        “既然她杀得了白虹,就说明这人有能力嘛。”洛夕看起来特别开心,嘴巴都快合不上了,“不如……”

        “洛夕。”灼雪淡淡打断了他。那人顿时耷拉下脸来,他似乎很是听灼雪的话,闭了嘴站在一边,不再言语。

        “这么想要个名分,生怕别人不知道是她杀的。”一个男子满脸傲气,冷哼道,“这就是她想要的。”

        纪浮桥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众人面前——在场的都是她的心腹。

        暗门高级杀手惨死,这事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

        今日大家聚集在一起,为的是讨论月不挽的处置。

        说是处置,实际上无论从哪方面考虑,暗门都不会浪费这么一个人才,他们最缺的就是会杀人的人。

        “平遥说的没错。”纪浮桥道,“此人正是故意为之,但我不介意给她个机会。”

        她顿了顿,眼神在众人身上游走一遭,又道:“既然白虹死了,就由此人顶替她。”

        “能者上位,最近正好有个任务,如果她能完成,便赐名‘不挽’,与你们一样,位列明月殿暗门二十高级杀手之一。”

        “……”

        见众人神色各异,也无人说话,纪浮桥笑了笑,又道:“怎么?众位有什么意见?”

        “没……”洛夕一个字方才从嘴里蹦出,灼雪便再次打断了他的话。

        “门主可曾想过,即使是高级杀手,尊上也从未亲自传见过。”

        她面无波澜,语气平缓,虽是劝谏的话,却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事,“灼雪还是那句话,此人可用,但须时刻小心。”

        “行了!”纪浮桥突然冷了神色,“众位没意见的话,这事便这么定了。”

        “……”平遥神色傲然,闻言轻哼一声,看向别处,明显是有意见的样子。

        洛夕倒是一副得逞的模样,他横抱双臂,斜着嘴笑,邪气中混杂着一丝稚气,下面还颇为悠闲惬意地抖着小腿。

        灼雪垂下眼睫,望着那把七弦琴,不知在想些什么。

        “门主方才说的任务,难度系数如何?”平遥状似随意问道。

        纪浮桥道:“不算难,但也不简单。人界上玄这代国君司空弦迫切想要收服沙堑领土,而沙堑呢,和我们魔界……”

        说着她顿了顿,意味不明地一笑,“也算是有几分交情。为了他们能给尊上源源不断地提供物品,总得稍微帮帮他们。”

        “门主想要如何帮?”灼雪道。

        “人族有什么力量能够站稳脚跟?上玄国之所以看起来欣欣向荣,日渐强大,倚仗的就是虚妄峰。”

        纪浮桥一边来回走动,一边道,“因此,不如离间一下他们的关系,司空弦必然自顾不暇。”

        她神色陡然凌厉,“杀一个皇帝亲信,嫁祸给虚妄峰!让司空弦怀疑虚妄峰与丞相有所勾连,肘腋之患已生,他还有会心思去妄想收服天下的事情吗?”

        “上玄丞相纪铭一手遮天,挟天子以令诸侯,几乎把持了朝政。司空弦稳坐皇位多年,为与其抗衡尚且成功立了一个萧王府,那背后有多方势力的插足,他也不是好相与的角色。”

        灼雪面不改色,语调平缓道来,“这样一来,司空弦岂不会认为是纪铭故意栽赃陷害,离间他与靠山的关系么?”

        众人听见她说到“纪铭”二字,皆是神色一动,屏住呼吸不敢言语。

        纪浮桥权当做看不见,继续道:“无妨。帝王之心深不可测,多智之人都会免不了一个毛病,那就是多疑。就算他会这样想……”

        她冷笑一声,“虚妄峰与仙界关系匪浅,而上界向来是不把人族放在眼里,这二者之间也并非没有隔阂。”

        “至于纪铭……”纪浮桥眼神中恨意弥漫,颇为嘲弄地说道:“老贼以为天道宗能代替虚妄峰,必会顺势而为。上玄朝廷那三方势力之间的关系,可微妙的很哪。”

        灼雪走到七弦琴旁坐下,她看着琴弦,手指抚动了两下,淡淡道:“既如此,便请门主早做安排。”

        平遥和洛夕一直在旁静静听着,也不插嘴。

        洛夕见二人交流完毕,便道:“灼雪,你怎么还是改不了这嗜琴如命的毛病!才站着这么一会儿,便要……”

        纪浮桥冷声打断道:“正如你所言,尊上此刻正在召见她。等会儿她回来,我会交代具体事宜,散了吧。”

        洛夕将那话硬生生憋回去,不禁呛咳起来——其实他也不是真的想咳嗽,不过以此掩饰尴尬罢了。

        众人颔首离席,洛夕正待要走,只听纪浮桥道:“洛夕,你留下。”

        却说此时死生殿里,月不挽正在面见魔尊。这是她第二次踏入这座辉煌大殿。

        殿内昏暗,入目隐然是鲜红血衣,风吹烛火,明灭中妖冶流泻。

        夜无寻的脸在阴影里看不清楚,他依旧懒散地靠在魔纹宝椅上——象征着生死城至高无上权力的地方。

        冷风撩动了殿帘,在一片寂静中发出“噗噗”的声响。

        “属下月不挽,拜见魔尊。”她一掀袍摆,于大殿之下恭谨行礼。

        “呀,”夜无寻似是轻叹,又似才睡醒一般懒懒道:“你还活着。”

        月不挽想起当初血肉腐烂长达半月的折磨,仿佛痛感瞬间蔓延了全身。她道:“尊上悉心教导,属下岂敢辜负?”

        夜无寻低声笑了笑,意含威胁,道:“你可是在怪本尊?”

        “不敢。”月不挽眼皮也不抬一下,垂眼看着空荡荡的地面。

        简短的两个字里没有惶恐,甚至察觉不到情绪的波澜,只是一个直截了当的回答。

        “可别忘了,那日你受人欺凌,毫无还手之力,可是本尊恰好路过,你才能活到现在呢。”

        他黑发倾泻,刘海覆在那张金色的魔纹面具上,几乎遮挡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狭长的丹凤眼,说话时语声缓慢,却夹带着一丝寒冷渗入骨髓的阴柔。

        谈恩情?

        月不挽心中冷笑,若非自己命大,怎能活到现在?

        这些日子以来,她所经历的种种,早已够死千百次了。

        不过话说回来,夜无寻所说也没有错,若非此人相救,自己连“命大”的机会也没有。

        她当初一介凡人,虽然有人界武学傍身,应付寻常小混混自是不在话下,可一旦遇到修炼者,便是手无缚鸡之力,只能任人鱼肉。

        夜无寻给了她力量,而这股力量,似乎还是魔族嫡系之力。

        月不挽凭着这份机遇,跌跌撞撞走到今天。细细思来,既有感恩,亦有怨恨。

        只是在生死城茫茫暗域,充满血腥味的岁月里,那一丝感激都在无边无际的痛苦挣扎中,为怨恨所埋没了。

        她心里比谁都清楚,夜无寻给她吃下那粒魔血丹,绝非是处于好心。

        这个睥睨众生的尊主——哪里还会有心?

        凡事看得明白,才能活得更久。

        “我只恨没有亲手了结他。”月不挽露了浅笑,冷冷道。

        “哦?”夜无寻眯眼,“那倒是本尊的不对了?不然……”他拇指摩挲着面具纹路,神色不辨喜怒,“下次你来?”

        “多谢尊上。不过……”月不挽笑意未褪,她望着那神秘魔纹雕刻的至尊宝椅,笃定道:“没有下次。”

        “也是。”夜无寻陡然加重了语气,一股巨大的威压袭来,兜头罩在了她满身满脸,“你可是连自己的顶头上司都敢杀呢。”

        月不挽胸口闷闷的,只觉被这股威势压得喘不过气来,她无声地捏住袖口,定了定神,依旧冷冷道:“走投无路。”

        言简意赅,暗门中各方势力倾轧,稍不留心便是你死我亡,自己是被逼无奈。

        “呵,”夜无寻狭眸一瞬不动地审视着月不挽,像是要将她的心都看穿了,笑道:“我看你是连路都选好了吧。”

        二人一个高坐于大殿之上,一个肃立与大殿之下,就此遥遥两相望。

        “生死城,不是你想来就能来的地方。”

        高殿之上,那人语声缓慢,却如刀子一般刻在月不挽心上。

        “许多渴望成为强者,甚至憧憬这里的人,都已经化为尸骨。在这里,他们,活不下去。”

        “奈何世间千万条大道,你偏偏要选这一条。”

        月不挽心说我有的选么。

        魔尊这般说法,那可真是高看了她。

        直到她跨出死生殿的门槛,望见那散落一地的枯黄碎叶——

        风吹而起,风止而落。皆是身不由己。

        夜无寻独自一人坐在高殿之上,烛火已尽数灭了,幽幽的昏暗里,那苍白指尖触及魔纹宝椅,惊起一阵孤独冰凉的冷冽。他很是喜欢。

        他实在……爱不释手。

        要一遍又一遍地去细细感受才好。

        静默许久,他眼神望向一片亘古沉寂的虚无,薄唇轻启。

        “泥泞里爬出的人啊,索性让我看看,你又能挣扎多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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