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一群蠢货

山寨大堂里，独眼婆婆提着一个葫芦瓶走了进来。

        大堂里升起了取暖用的火，烟雾缭绕，齐二娘嫌熏眼睛，正坐在靠近门口的地方磕瓜子，见独眼婆婆进来，眼睛往这边瞥了瞥，轻哼道：“张婆婆拿什么好东西来了？”

        独眼婆婆拎着葫芦瓶子往她那边举了举，“给屠姑娘熬的药，也算是好东西。”

        齐二娘捂了捂鼻子，挥了挥手，“快拿走吧，闻着一股子苦味，窜的不行。”

        独眼婆婆笑了笑，“良药苦口嘛。”

        齐二娘又磕起了瓜子，“张婆婆，不是我说你，你对那什么姑娘这么上心干啥，就不怕像上一个一样？那不是白费你功夫了嘛！”

        和齐二娘玩的好的一个妇人也说道：“婆婆可真得注意点，小心啊，这个可别再让人给拐跑了。”

        她二人嘴上说着为独眼婆婆着想的话，脸上却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独眼婆婆倒也不生气，努努嘴，“屠姑娘跟别人不一样，她晓得好坏，不会把鱼目当珍珠，再说了寨主愿不愿意娶还不一定呢，我呀，纯粹就是和那丫头合眼缘，就愿意对她好点。”

        齐二娘嗑瓜子的动作一顿，很快又继续磕了起来，也没再说什么风凉话，反而催促道：“婆婆快送去吧，小心凉了。”

        “哎。”独眼婆婆应下，往暗室门口走去。

        齐二娘收回目光，继续看着大堂外面。

        大堂外面是一大片空地，寂寥无比，偶有几声鸟叫，更显孤寂，一如齐二娘荒芜的内心。

        独眼婆婆进了暗室，却见屠溪溪正在睡觉，反而丽娘挺着个大肚子精神奕奕，正坐在床上缝制包婴儿的小被子。

        见独眼婆婆进来，丽娘打招呼，“婆婆来了。”

        独眼婆婆随意点了点头，没搭话。

        她勾着脖子看了几眼正在熟睡中的屠溪溪，不知道这丫头睡了多久，心里纠结着要不要叫醒她。

        丽娘见状提醒独眼婆婆，“屠姑娘睡了好一会儿了，您叫醒她吧，睡得多了夜里就不困了。”

        独眼婆婆闻言上手推了推屠溪溪，“丫头，起来把药喝了吧。”

        屠溪溪倒是很好叫醒，只一推她便醒了，迷瞪了几下，就坐起了身。

        独眼婆婆把葫芦瓶放到她手里，催促道：“快趁热喝吧。”

        屠溪溪咕噜几下喝完，苦的一张小脸都皱成一团，赶紧从怀里掏出蜜饯袋子，取了一颗蜜饯塞进嘴里，好一会儿才把苦味给驱散。

        她清醒过来，看着眼前的独眼婆婆，不禁问道：“婆婆回去熬药了？”

        独眼婆婆点点头，“不回去哪行，这儿也没个熬药的锅子，再说那药熬着味儿可大了，我真在这儿熬，没几个能受得了的。”

        屠溪溪又问道：“那婆婆吃午饭了吗？”

        她是和丽娘一起吃的午饭，有人专门送过来的，除了野菜粥，还有两碗野鸡肉汤，只加了盐巴调味，就十分鲜美。

        本来她给张婆婆留了点，可出去在大堂找了她一圈也没看见她人影。

        她本想回她们之前住的院子去看看，还是丽娘说独眼婆婆可能是给她熬药去了她才作罢。

        可心里也到底是惦念着独眼婆婆有没有吃东西。

        “吃了，吃完去熬的，要不然哪能到这时候才给你送过来。”独眼婆婆接过葫芦瓶子，晃了晃，见全喝干净了才罢手。

        “我不嫌晚，婆婆下次和我一起吃饭吧，要是有好东西我也能给婆婆分一点。”

        独眼婆婆故作嫌弃道：“我可不要，我年纪大了，有好东西也吃不了了，硬要吃还不舒服。”

        两人来回推让，被冷落在一旁的丽娘看了她们这相处方式，却由衷有些羡慕。

        独眼婆婆曾经对她也算不错，可还是有些不一样的，独眼婆婆对屠溪溪是打心眼里疼的，不是因为旁人，只是因为屠溪溪自己。

        而她，不过是独眼婆婆看着寨主的份上，才对她好，一旦她离开寨主，那份好就瞬间被独眼婆婆收回去了。

        丽娘苦涩地弯了弯嘴角，只是在场的二人都没注意到。

        屠溪溪又问独眼婆婆，“婆婆，外面怎么样了？”

        别看她这一觉睡得挺香，可心里也惦念着清风寨的状况，也不知道当初她给林朔说的计谋有没有起作用。

        独眼婆婆：“这会儿子山寨里还没什么动静，我看应该还没什么事发生，不过寨里的男人们都去守着了，咱们山寨现在还是安全的。”

        屠溪溪莫名松了一口气，“婆婆，我们会渡过难关的。”

        独眼婆婆对林朔有种谜之信任，反过来安慰屠溪溪，“你放心吧，有寨主在，不会出什么事的。”

        正当屠溪溪她们谈论时，林朔带着一众兄弟守在寨门口，听着底下人一遍遍的来报。

        他眉头紧锁，目光如炬，登上寨中的瞭望台，看着远处山脚下密密麻麻的人影，眉头皱得更深。

        此时此刻，清风寨所有的人都退回到了山寨里，并没有在山脚就展开抵抗。

        当年老寨主在清风寨所在的这座山头上布置了不少陷阱机关，想要到他们清风寨，没有人领路，那就得经历重重陷阱。

        而这些陷阱错综复杂，一环套着一环，光是这些陷阱就能抵抗不少流民。

        只是陷阱毕竟有限，若是那些流民不计后果、前赴后继地冲上来，也唯有一战。

        但是战可以，命也必须留下。

        林朔挥手吩咐下去，“若有一战，山寨不敌，诸位切记留下性命，四处奔命即可，总有一天我们会再回到这里，来日方长。”

        “是，寨主。”众人齐齐应声。

        而那大批流民虽已到了山脚下，却并未迫不及待地往前冲，反而都是畏缩不前。

        自威虎寨一事后，大家心里都有了些计较，凡是冲在前面的基本上就命了，反而是后面的那些人得利，踩着前面人的尸骨获得了他们所需的食物。

        更何况此次又听说这个山寨根本没什么粮食，那些山匪过得比他们这些流民都不如。

        即使他们冲上去了，又有什么用，难不成一人发一粒米吗？

        这个道理很容易想明白，因此大多数人都不愿意做那个出头鸟。

        这些人里除了一小部分特别想冲上山寨分一杯羹的，其余人都在观望，愣是不敢先迈出一步。

        吴长勇对这个情况又气又急，他领着早早就依附于他的那些人走到众人面前，开始了好一番表演。

        他先是回顾了一下当初冲上威虎寨后过上的几天的好日子，然后又分析了现在他们的余粮即将不足的现状，最后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甚至夸下海口，只要闯上这个山寨，就能获得丰厚的粮食，谁先闯上去就给谁分得多。

        众人渐渐就被他说动了，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却有几位早早依附于吴长勇的人在听到吴长勇愈发不着边际的许诺时，心里都涌起了浓浓的担忧。

        若是这山寨真有粮食还好说，若真是一穷二白，只怕这些人今日有多拥护他们，到时就有多怨恨他们。

        吴长勇实在是走了一步险路。

        可话一出口，断断是没有收回的道理。

        那边已有人进山去了，紧随其后的还有不少人。

        吴长勇见他的游说还算成功，不由得意起来，跟在众人后面，把自己给保护得严严实实。

        却不曾想，前方突有几声惨叫传来，原是被老虎夹子夹到了脚。

        那老虎夹子是特制的，紧紧咬住脚，锈迹斑斑的齿牙都陷到了皮肉里，被夹到的几人脚背血刺呼啦的，痛不欲生。

        而跟在他们后面的人都不约而同地往后退了好几步，也怕和他们一样踩上老虎夹子。

        吴长勇看着队伍停滞不前，便派了一个人去前方打听，知道有人被老虎夹子夹到了脚，也不以为意。

        他皱眉冷哼几声，“不就是老虎夹子嘛，哪座山上没有几个？有什么好怕的。”

        他高声喊道：“大家继续冲啊，不然我们只能饿死了，这些山匪烧杀掳掠，无恶不作，我们是在替天行道，没什么好怕的，冲啊！”

        他这一番慷慨激昂的说辞又振奋了众人的精神，可振奋不到几瞬，前面就又接替响起了惨叫声。

        走到前面的几人无一例外都落入了早已挖好的深坑之中，深坑底下铺了一排被削尖的竹片，尖头朝上，跌落进来的人全被竹片刺中，鲜血淋漓，不过挣扎几下，便再无生息。

        眼睁睁看着面前一幕发生，众人呆若木鸡，任凭后面不知情况的人如何催促，却都不再前进一步。

        更有甚者，争相着往后退。

        吴长勇落在后面，不明情况，仍催着队伍前进，又是一番振奋人心的说辞。

        只可惜，这次，却没有人买账。

        这和他们攻上威虎寨完全不同，他们攻打威虎寨，最大的敌人就是寨中的山匪，哪怕与他们赤身肉搏，也有机会胜出。

        所以他们才能占着人多把威虎寨拿了下来。

        可这个山寨完全不同，光是这条上山的路上就有不少陷阱，他们根本无法辨别出来。

        这完全是几步一埋伏，让他们拿命去破啊。

        天可怜见的，他们连山匪的影子都没看着，就要折在这些陷阱里，众人实在不愿。

        谁知道前面还有多少陷阱呢。

        吴长勇还在激励众人，却遭人反驳，“有本事你冲在前面啊，光在后面喊有什么用，死的还不是我们！”

        被人如此下面子，吴长勇脸上挂不住，看向声音来源处，却见人头攒动，根本不知是谁说的。

        而刚刚那人说的话，也激起了人们心中的怨气，都要求吴长勇走在前面，领着他们上山。

        吴长勇气得浑身直哆嗦，望向他的心腹们，却不见一个人为他说话，不由心中暗恼：蠢货！

        一群蠢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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