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丫鬟

贾宝玉坐在一旁看着贾母和林黛玉说话，屋里暖意洋洋，熏炉里的烟气一丝丝地升起，衬着眼前情景更加温馨。他从身后的箱子里取出七巧板，准备同林黛玉一起玩，忽听史湘云说道：“老祖宗对林姐姐真好。”

        贾宝玉一顿，皱了皱眉，史湘云这话听着没问题，细想起来却不太妥当，绕过两个亲孙女去夸贾母对外孙女的好，让贾迎春贾探春怎么想，还显得贾母厚此薄彼。他从前便觉得史湘云说话有些不过脑子，也不知今日这番话是故意还是无意。他见没人说话，便只取那句话的表面含义，转过头赞同地跟了一句：“那是自然。不只老太太，我也喜欢林妹妹。”

        他说完，房间里更安静了。窗外的光顺着窗子照了进来，照在他的脸上，他抬手遮住，余光瞥见史湘云脸上似有不悦，心里不太高兴。贾母疼史湘云，可也没疼到哪去，他更是和史湘云没什么话讲，摆出一副被辜负的表情算怎么回事。

        还是贾探春开口打了圆场：“老太太对妹妹也好，还特意拨了珍珠给你使，你怎么不说。”珍珠先前在贾母身边做一等丫鬟，贾母觉得她服侍得好，便在一年前给了史湘云，让她跟着史湘云去史家。

        史湘云还要说什么，见贾母脸色淡淡的，扯着衣角不情不愿道：“珍珠姐姐很好。”

        林黛玉侧身坐在贾母身旁，似有忧愁之色，贾宝玉拉着她的手晃了晃，背过去把七巧板拿出来，摆在桌子上。他这时候无比想念王熙凤，有二嫂子在，什么样的气氛都能被她炒热，他见贾母一脸的不高兴，只好自力更生，边摆玩具边开玩笑道：“老太太偏心，林妹妹她们都有老太太送的丫鬟，我却没有。”

        林黛玉正和他一起摆玩具，闻言笑着看他，又伸出一根手指刮了刮脸，仿佛在说他不知羞。贾宝玉送了个眼神回去，两人会心一笑，心底都明白：再这么僵持下去，贾母该不高兴了，赖家一事让贾母将近一个月吃不好睡不好，请了好几次太医，贾母本就年老，再气到了可不好。

        贾母斜靠在榻上让鸳鸯给她捶腿：“你林妹妹和云妹妹的丫鬟不好，我才送丫鬟，你身边的几个丫鬟都是得力的，还管我要丫鬟。”

        “还不是老祖宗会□□丫头，这一个个的我看了也眼馋。”人未到声先到，这必是凤姐，贾宝玉向外看去，果见王熙凤绕过屏风走了进来，“不说大丫鬟，几个二等的也出落得比外头人家的女孩好多了。”

        贾母笑着指王熙凤：“这猴儿，一天不来闹我就不罢休。”

        贾宝玉站起，准备给王熙凤让座，哄人这事他不擅长，还得专人来。王熙凤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坐下，走到贾母跟前念道：“哎呦呦，我明明是来说正事的，既这样，只好快些说完，赶紧走人，省的老太太把我扫地出门。”

        鸳鸯搬来一个绣墩，请王熙凤坐下，贾母见了，顺手拿起身旁的美人锤指着道：“赶紧搬走，这猴儿要走呢，怎么还给她椅子。”

        鸳鸯笑道：“老太太要赶二奶奶走，也要二奶奶说完再走，来了就是客，怎么能一把椅子也不给。”

        贾宝玉也帮腔：“老太太往常教我们，上门皆是客，今日怎么自个都忘了。”

        贾母坐起，见众人都笑着，笑骂道：“这么一张巧嘴，怪不得人人都帮你。”又半躺回去，指着她道：“快说，若不是正事，我这院里可有好几把扫帚。”

        王熙凤来此确实是有正事，卖人放人一事，外头贾琏忙，里头便是她忙，她这一月忙得脚不沾地，好不容易把人都处理好了，空出时间填补主子们身边的丫鬟。她道：“下人或卖或放，姑娘和爷们身边的丫鬟走了大半，老太太身边也有一个缺，不知是要外头买，还是下边提上来。”趁着贾母思考的空当，对贾宝玉道，“宝兄弟，你说的那个小红拨到你房里了，你是哪找的丫鬟，说起话来头头是道，四五门子的话都说得清。”

        贾宝玉正同林黛玉拼七巧板，听了转过头道：“我院里的香菱，先前在府里迷了路，就是小红送她回去的。我想着他爹妈办事都有条理，女儿每日听着学着也不会差到哪去，便去打听，打听了觉得人不错便同你说了。我院里十几个人，事情也不少，香菱有些和软，须得找个压得住的。”找个厉害的丫鬟这事他回来之前就想好了，香菱有些憨，遇到难缠的就说不过了，必须找个管得住人的。

        王熙凤有些遗憾，小红这丫头她也喜欢，却也无法，端起茶笑着对贾母道：“看来宝兄弟学到了老太太的火眼金睛了，什么时候老太太也教教我。”

        贾母想清楚事，回神便听见这一句，笑道：“你还要我教，早自己学会了。”又问，“你宝兄弟还缺几个二等的？”

        王熙凤刚喝了口茶，忙把茶杯放下，回道：“还缺两个二等的。”

        贾母想了想，指了指身旁伺候的两个丫鬟：“这倒够，把她们拨给宝玉。”

        贾宝玉举着一块七巧板，想着要放哪，听到这回头望去，见是贾母院里的两个二等丫鬟，道：“老太太也不够使，孙儿怎么能要老太太的丫鬟呢。”

        贾母笑道：“我虽年纪大了，□□几个丫鬟的力气还是有的，再□□几个就行。晴雯针线活极好，放在你房里帮你做些针线上的活计也方便；麝月为人老实，是个勤快的，也好。”又问王熙凤，“她们姐妹几个可缺二等的？”

        三春本以为没有自己的份，见问到自己，忙放下手头的事情乖乖听着，王熙凤回道：“林妹妹和二妹妹都不缺，三妹妹四妹妹各缺一个。”

        贾母想了想，三丫头机敏，找个听话的就行，四丫头太安静，挑一个活泼些的好让她也活泼些，便道：“让翠墨跟着三丫头，翠缕跟着四丫头。”

        王熙凤一一听从吩咐，贾母又道：“把我身边二等的提上来补琥珀珍珠的缺，一等就不缺了，再从府里的家生女儿里挑人补二等的缺。”她批发了一大批丫鬟，想着跟了史湘云去的珍珠，让鸳鸯把珍珠的卖身契找出来，对史湘云道，“这是珍珠的卖身契，她是从外头买来的，签了死契。她现在贴身伺候你，这卖身契就给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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