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2 捡来的

蒋子豫觉得贺衍让一个几岁的孩子矜持一点实在有点太难为孩子了，还不如他自己矜持一点。

        她帮着贺一行把变形金刚的外包装全给拆了，小孩的注意力已经全在玩具上了，一心一意地摆弄着。

        蒋子豫看着，心里想的却是，不知道秦先明那老来子是不是也是这样？

        蒋子豫正想着，那边病房门再次被推开。

        进来的是个女人，蒋子豫心想，应该就是小孩的妈妈吧。

        不过，她一脸气呼呼又是怎么回事？

        “大嫂……”

        被贺衍喊做大嫂的女人正是贺一行小朋友的妈妈李敏，她刚才进来的时候一直在想自己的事，没注意到病房里除了她儿子还有别的人，贺衍一这喊她才抬头。

        “你来啦。”

        她看见贺衍自然也看见蒋子豫了，“这位是……”

        贺衍连忙介绍，“我朋友，蒋子豫。”又对蒋子豫说，“我大嫂，李敏。”

        李敏挤了个笑，“你好你好。”

        蒋子豫也笑着回应，“你好。”

        李敏把手上拿着的两盒饼干扔到一边的桌子上，仍旧是一副气呼呼的样子，见贺一行坐在床上玩着变形金刚，十分不爽地问。

        “哪来的？”

        贺一行傻兮兮地摇摇手中的变形金刚，“姐姐送给我的，姐姐还送了我新衣服。”

        李敏扬起笑，“你看，太破费了，他一小孩，你给他他也不记着你的好，实在是太破费了。”

        蒋子忍着笑，识相地没去想她话里的深意，只说哪里哪里。

        贺衍接过话茬，“大嫂，你刚气呼呼地干什么呢？”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李敏便又气呼呼了，“对面那超市，我去买东西找他要个袋子他还得收我钱！奸商啊奸商！”

        贺衍扬扬眉，下意识地往蒋子豫那看了一眼，发现后者现在已经十分淡定，似乎也不足为奇了，他便放下心来问，“所以你就盒着两盒子就回来了是吗？”

        李敏一昂首，“那是自然，我是那种助长腐败气风的人吗？但最气人的是那老板看我的眼神好像在说我连个袋子都买不起一样，这是买得起买不起的问题吗？”

        贺衍心想，这的确不是买得起买不起的问题，这压根就是一个抠与十分抠的问题。

        “大嫂你这么勤俭节约，大哥要是知道一定会很开心。”

        李敏哪里听不出贺衍话里的意思，哼了一声，“要你管，记得你今天的任务就行。”

        贺衍耸耸肩，不置可否，他就不信他还搞不定一个二狗子。

        说起买东西，贺一行小朋友倒是有话要说。

        “妈妈，你说要是我出院，你就给我买奥特曼的。”

        李敏大概是真忘记这回事了，愣了愣，长长地哦了一声，然后说，“你这不是有变形金刚了吗？”

        贺一行一听她这样说，知道自己的奥特曼还没着落，于是大声道：“变形金刚是变形金刚，奥特曼是奥特曼，而且这个是姐姐买的，又不是你买的。”

        李敏哼了哼，“我觉得你还是别叫姐姐了，以免以后改称呼差了辈。”

        这话贺一行小朋友没听懂，蒋子豫也没转过弯，倒了贺衍听了心情十分好，拍了拍闹腾的贺一行小朋友一记，“行了行了，男子汉大丈夫的，对女性要温柔些，大呼小叫的做什么？！”

        贺衍对个小孩子动手动手，着实让蒋子豫看不下去，她不免又暗暗瞪了贺衍一眼，贺衍朝她摊摊手，虽然他觉得男孩子皮实得很，他这么拍来拍去的也拍不会，但还是表示他会注意。

        他们两人之间私下里的小互动被李敏看见，她的眼神不禁在贺衍身上来回打了个转，又去看蒋子豫。

        刚好看子豫一抬头，两个目光打了个照片。

        蒋子豫想应该是她贺衍的动作被她看见了，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李敏问她，“你跟贺衍认识多久了？”

        蒋子豫心里掐指算了算，前前后后不过几个月的时间，但按贺衍的说法，他对她认识可深，于是选了个折中点的答案。

        “不是很久。”

        李敏先是一愣，随即露了个了然的眼神。

        蒋子豫看得吃惊，不明白她到底了然了什么。

        虽然按照贺衍的说法，贺一行在贺家是随便养养的，但李敏倒也没忘记自己是个当妈的。

        在病房里跟蒋子豫说了会话，忽然一拍脑袋，“我还要去给行行办出院手续呢，贺衍，你陪子豫先在这坐着，我下去办手续。”

        贺衍站起身，“要不我去吧。”

        李敏不赞同地推了推他，“我去我去，我陪子豫坐着。”

        说着还冲贺衍使劲挤了挤眼睛，蒋子豫本来就一直瞧着她，这会看见她冲贺衍挤眼睛，自己倒尴尬起来，立即转过脸，不知道自己是该当看见还是当没看见。

        贺衍被李敏推搡了几下，最后还是让她去办手续去了。

        贺衍回过身，走到床边，靠着床边的桌子，随手拿起方才李敏买进来的两盒饼干，自顾自地就拆了开始吃起来。

        他一吃东西，病房里另外一大一小就都转过脸去看他，并且两人脸上表情如出一辙。

        一个脸上写着：你怎么能吃小孩的东西。

        一个脸上写着：你怎么能吃我的东西。

        贺衍只好把东西放下，但嘴里还是说着，“贺一行，你一个男人怎么这么小器？不就吃了块饼干么，你那是什么眼神？”

        贺一行皱着鼻子哼了哼，“那是妈妈买给我吃的，小叔怎么能吃。”

        贺衍拉了把小椅子准备坐到床边好好跟他讲讲做人的道理，但小朋友的注意力很快就转了向。

        “我妈妈去哪了？”

        他方才玩的太过专心，李敏说要去给他办出院手续他也没听见，他大概觉得既然饼干买回来了，那他妈妈就得呆在病房里才是。贺衍那一副我们好好淡淡的表情让他有点不安，他下意识地就想找他妈妈。

        蒋子豫笑着安抚他，“你妈妈去给你办出院手续了，一会就回来，你别急。”

        贺一行一听说李敏是去给他办出院手续去了，小脸迅速一垮，五短的小身子往床上一倒，一只手还拉过被子盖住自己。

        “我不要，我就要呆在这，我不要回家。”

        不过他另外一只手倒是还抱着变形金刚不撒手。

        贺衍倒还算淡定，毕竟这不是贺一行小朋友第一次这么闹腾着不出院了，不过蒋子豫看着倒是目瞪口呆。

        先前贺衍说他赖在医院不回家，她还以为他是在骗她，毕竟医院又不是儿童乐园，气味难闻不说，还有盯着吃药打针的护士姐姐。

        就她这样的，小时候就特别牛X的人物，只要一进了医院，看见医生跟护士，那也是恨不得给人家下跪的，哪里还有赖在医院不走的道理。

        等到李敏办好手续再次折回病房，贺一行小朋友还把自己闷在被子里。

        李敏一见他这样就有些上火，压着声音训他。

        “贺一行，你懂点事行不行，你赖在医院不走，谁有空天天来医院看你啊？你看看，现在你爸都没来医院了，他不喜欢你了，你太讨人嫌了。”

        小孩子闹起来哪里管得住自己讨不讨人嫌，他一本正经地反驳李敏。

        “你本来就有空，你又不上班怎么会没空，爸爸不喜欢我那我也不要喜欢他了。”

        李敏吸口气，火气更旺，上去一把就把他扯着的小被子给拉开，贺衍在一边看着无动于衷，蒋子豫深怕她一急会打孩子，正想着要不要上去制止她。

        不过小孩比她想的机灵，李敏则准备去拉他的短，他自己一个翻身，然后快速地爬到了一边。

        嘴里还哼哼唧唧说着不情愿的话。

        “你们都讨厌讨厌，奥特曼也没有，还要逼着我出院，我肯定不是你们亲生的，我一定是捡来的。”

        李敏脸一板，用同样的分贝嚷回去，“想得美，这样的破孩子我才不捡呢，你是你小叔捡回来的，才不是我们捡的。”

        贺一行一愣，也不叫唤了，对于这个被捡还是被贺衍捡回来的情况吓傻，有点消化不过来。

        他看看李敏，又去看贺衍，最后像是做个了艰难的决定，接着一个飞扑，扑到贺衍身上一手就把他的大腿给抱住了，然后扯开嗓子就嚎了起来。

        “哇，小叔小叔，你带我去找我的亲生妈妈吧，我想我妈妈……小叔啊。”

        贺衍被他嚎的肝颤，但看他哭的可怜，像是真伤心了的样子，便有些不太赞同李敏的做法。

        “嫂子，他当真了。”

        李每却不以为意，哼了一声，“有这么脆弱吗，还是男孩子呢。”

        蒋子豫听得冷汗直流，想起哪个作家曾说过的一句话，一想到为人父母居然不用经过考试，真是太可怕了。

        但孩子是人家的，她哪里有说的资格。

        贺衍拍着贺一行的脑袋安慰他，“你妈妈骗你的呢，你这么俊的宝宝谁舍得扔啊，你觉得是小叔这样的人舍得扔了你还是爷爷奶奶那样的人会舍得扔了你啊？小叔哪里那么会捡。”

        贺衍的话让贺一行冷静了不少，不过还是抽抽噎噎地抱着贺衍的腿抹鼻涕，贺衍嫌弃地皱皱眉，但却没有推开他，只轻轻地摸着他的脑袋继续安慰他。

        蒋子豫看着也不忍心，明明笑起来很好看的孩子，非得把他整哭，心想这当家长的也是闲的。

        她走上前弯下腰摸摸他的脸，“贺一行，你别哭啦。”

        她对孩子没什么经验，她久远的孩童时代的记忆里自己从来都是一个人的，所以她对安慰孩子自然也没什么妙法，只好投其所好。

        “你别哭啦，你不是喜欢奥特曼吗？姐姐下次来给你买好吗？”

        贺一行侧了侧脸，歇下抽噎声，偷偷从贺衍的裤子上抬了抬脸，一只眼睛滴溜溜地看着蒋子豫。

        蒋子豫被他那可怜的眼神看得心一软，心想，别说一个奥特曼了，就算他要一车，她也一定会答应。

        贺一行噘着嘴，一只手还抱着贺衍的大腿，哭的有点哑的嗓音软糥糥地问，“真的吗？”

        蒋子豫认真地点了点头，“当然是真的！”

        贺一行松开贺衍，跪走到蒋子豫面前，然后又一把把蒋子豫给搂住了，一边拿脸蹭她一边说，“姐姐，你真好，我做你的孩子吧。”

        李敏嘿了一声，拍拍他的屁股，“妈妈说错话了还不成吗？你怎么还记上了。”

        小家伙皱着鼻子哼哼，横了李敏一眼，装作很凶狠的样子。

        “我不是你家孩子了，你不可以打我屁股。”

        李敏气得又想揍他，但蒋子豫已经先他一把，双手把着贺一行的屁股将他抱到了自己身上。

        李敏的手落了个空，有些惊愕地看着蒋子豫，后者立即意识到这孩子的确是人家的，硬算起来这也是对方的家事，自己这样……好像不太合适，但孩子她已经抱到了身上，所以还是说，“我觉得还是可以跟他讲讲道理的，你越打他他越不听话了。”

        反正她自己小时候秦先明是从来不会打她的，至于那个女人，她连她样子都忘记了，至于打不打的这种事她也记不清了。

        李敏做了个请的动作，“行，那你看看能不能跟他讲道理。”

        说着李敏便到一边去收拾要出院的东西，贺衍也帮着一起收拾，边收拾边小声地问。

        “二叔二婶还有我爸妈他们今天会过来吗？”

        李敏道：“本来是要过来的，不过我方才下去的时候给他们打了个电话，告诉他们你带了客人，让他们在家里等着就行了，一会我们就回去。”

        贺衍挑挑眉，“我比较想知道你怎么描述我的客人的。”

        他们说话时本就刻意压低了嗓音，再加上蒋子豫一直专注地在哄孩子，注意力根本没在他们这边，虽然听到他们在说话，但说的是什么，她却是分不出心神来听的，估计也听不清。

        李敏神秘地笑了笑，还往蒋子豫那里看了一眼，然后说。

        “你知道我说话一直是客观公正的，照实说了而已，女的，长的漂亮，气质好，跟你认识不久还给贺一行买了礼物。”

        李敏说完还自己点了点头，“嗯，就这些，其他的我也不知道，也就没说了。”

        李敏说的那番话贺衍挑不出一点错来，只好改问她，“那他们有没有说什么？”

        李敏想了想说，“也没有说什么特别的话，只是让我们尽快回去，不过，我有点弄不明白尽快回去这四几个字有什么好值得他们兴奋的。”李敏故作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然后看着贺衍说，“你说呢？”

        贺衍……

        他道：“故意没告诉你们，就是怕你们一惊一乍地吓着人家，我不管，你们可别坏我的好事。”

        李敏挺挺腰，就插拍拍胸了，“反正我是不会的。”

        那边贺衍跟李敏着着悄悄话，这边蒋子豫也在尽力地安排着挂在身上的贺一行。

        她刚刚也是情急之举，等到李敏去收拾东西了，她就想把他再放回床上了，贺一行虽然块头不大，但对于一个没有孩子的未婚少女来说，就算是小婴儿那也是沉的，不过一会的功夫，蒋子豫便觉得胳膊上像挂了块沉沉的铁似的。

        但哪知贺一行在她身上已经不愿意下去了，她的手刚准备放下去，他就撅着屁股用力往她身上攀，嘴里还哼哼唧唧地一副着急得很又要哭的样子。

        最后蒋子豫不得不放弃，双手费力地端着他的屁股腰向前挺着，防止他往下掉。

        得了便宜还卖亏的小家伙搂着她的脖子奶声奶气地跟她诉说着自己的心声。

        “姐姐，你身上好香呀，你家也一定会是这个味道，我要当你的小孩。”

        蒋子豫哭笑不得，耐着性子跟他讲道理，“你这么说你爸爸妈妈得多伤心啊，他们那么喜欢你，你不要他们了吗？”

        贺一行嘟起嘴，哼哼唧唧地告状，“他们才不喜欢我呢，爸爸说要把我送人呢，妈妈刚刚也说了我是小叔捡来的，哼，他们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他们了，我要当姐姐的小孩。”

        蒋子豫无奈，“你小叔刚才不是说了吗，你妈妈跟你开玩笑呢。”

        贺一行大概明白玩笑的意思了，心里也知道方才的话只是他妈妈随口说说的，但他仍然觉得很伤心，他想他妈妈之所以说那些话肯定是因为不喜欢他。

        所以他还是一副不开心的样子，嘴嘟的老高，垂着眼睛，蒋子豫只能看到他长长捷毛盖在眼睛上。

        过了会他突然抬起眼，“姐姐，如果你有小孩，你会强迫他去做他不喜欢做的事情吗？”

        蒋子豫看着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如果他所谓的不喜欢做的事情是指回家的话，这还真不好说。

        “那个……也要看情况的吧，不过姐姐绝对不会打小孩的。”

        贺一行又哼哼，“我就知道姐姐比妈妈好，妈妈自己不讲道，就会揍我，姐姐最好了，我还是当姐姐的小孩吧。”

        蒋子豫不知道他为什么就这么坚定地要当她小孩，反正直到李敏跟贺衍收拾好东西，她已经换了N次抱孩子的姿势后，她还是没能让贺一行改变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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