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鸡肉罐头

大概所有的哺乳类在吃饱喝足后都会犯困吧，小生也不例外，窝在沙发上舔了一会毛，又望着窗外阴沉沉的天思考了一会猫生，也不记得思考到哪里了，就那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是窗外的雷声惊醒了小生。禁不住打了个激灵，被毛炸起，小心脏扑通扑通的像是要跳出身体似得，彻底清醒过后立即跳下沙发，远离窗户，环视了一圈屋内，赶紧往廖同志的小床上爬。

        此时昏暗的屋内闪起一道雷光，紧接着“轰隆隆——”

        又是一阵雷声欲震翻天地，小生无法控制得一惊，本能地弓起背来，落下床沿。

        在地上滚了一圈后，快速站稳，再次试图向床上跃去，这次小生爬得更快，在下一次电闪雷鸣之前，迅速钻进了廖同志的被子里。

        虽然有一层被子加持，可外面的“轰隆隆”依然很清晰，小生忍不住发颤。

        小生天不怕地不怕，唯一的弱点就是怕打雷，因为讨厌雷雨，甚至开始讨厌夏天。

        也不怕告诉你，其实这些惹人厌的雷声，曾差点要了小生的小命。

        说起来那已经是四年前的事情了……

        小生从来没见过自己的妈妈长什么样子，不过既然小生是如此高贵的橘色，那妈妈大概也是只橘猫吧。

        小生最遥远的记忆应该是一片草丛，草长得很高很壮，没过了身体，遮蔽了天空。小生就在里面摇摇晃晃地寻找着出路，那些杂草的边缘很锋利，划拉在身上，难受得无法言喻。

        走了许久，终于走出了草丛，可在草丛外面守着的，却是另一个威胁，那是一只人类的幼崽，他捏着尾巴将小生提至空中，大概是说了一句：“咦？好小的猫。”

        小生便拼命挣扎想去挠他，可惜连指甲都没长齐，世界天旋地转了许久，最后那只人类幼崽许是手滑，将小生甩回了草丛里。

        趁着这个机会，小生逃走了。

        浑身上下都疼，加上许久都没有吃东西了，饿得前胸贴后背，但是草丛外面的世界太危险了，小生怎么也不敢再踏出去一步。稍微张望两眼，就能看到外面来来往往的全是人类。

        于是蹲在草丛里，一动不敢动，没多久便饿晕了。

        唤醒小生的是一阵巨响，那时还不知道那声音叫打雷，只本能觉得是什么更恐怖的东西过来了，吓得慌忙逃窜，却奈何饥肠辘辘没有力气，没逃多远就倒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小生应是想起了妈妈，虽然从未见过她的样子，但是仍能记得她柔软的被毛，香甜的乳汁，以及轻轻咬住小生后颈的感觉。

        只是当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已经像从未存在过一样，怎么也找不到了。

        再一次电闪雷鸣，暴雨紧随其后，豆点大的雨水穿过杂草，打在身上，湿漉漉的。小生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还有一些小小的虫子，它们正跳得欢腾，有些被雨滴打落，掉进土里。

        暴雨下了很久，小生也呼唤了很久，用无力的四肢在地上不断爬行，直到爬不动为止。

        后来，暴雨未停，头顶的草尖却被拨开了。雨大得令猫睁不开眼睛，看不清来者。

        很快，小生听见了人类的声音，紧接着头顶的雨点消失了，努力睁开眼睛向上看去后，得见一个撑着黑伞的人类，她蹲在草丛边，黑伞偏向小生身体上方，她的脊背，正逐渐被大雨淋湿。

        嗯，你猜的没错，这个人就是廖挽星。

        后来小生被她害得妻离子散，被断孽根，被□□，被迫减肥，讲真，若不是念在这天的救命之恩，这些深仇大恨怎么也不能就这样算了！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

        被廖同志捡到的第二天，她带着小生去了趟宠物医院，医生检查着小生的身子，摇完头就叹气，叹完气再摇头，整得跟活不成了似得，最后看着廖同志郑重其事地说小生得了什么……什么猫瘟。

        廖同志想了想，问：“那能治吗？”

        医生说：“能是能，但是这猫太小了，希望不大。而且就算熬到好转了，到彻底治愈为止也至少要花个小一万吧。你要想清楚了，这就一土猫，有那钱什么猫不能养啊。”

        你听听，这是人话吗？幸好小生当时还不太懂人类的语言，不然分分钟能被气死过去。

        于是廖同志又想了想，接着抬头说：“能治就行。”

        这是小生记忆里廖同志最帅的一瞬间，不吹不黑，帅爆了！

        小生刚到廖同志家的前两个月，几乎每隔几天就要去宠物医院待上一段时间，搞到后来小生都跟两条街外的那个小区的62号楼的柴犬，以及马路对面卖水果的胖阿姨家的三花，还有一只傻不拉几的二哈搞熟络了，都是些身体不好的主。

        那时候的廖同志刚毕业一年多吧，在一家超级有名的出版社上班，拿着现在15倍的工资，却从来都不怎么笑。

        小生治疗结束出院的那天，她盯着小生瞧了很久，却没有笑过一次。小生那时以为，自己铁定被讨厌了。

        每天，廖同志从起床那一刻就显得精神萎靡，早饭经常用一片过期的全麦面包对付，每周准有一两天要加班到深夜，偶尔还会满身酒气混烟味回来。

        大概是人际关系没处理好吧，小生其实也不太懂。

        小生看得出廖同志是一个非常需要个人空间的人，这点就像猫一样，毫不夸张地说，如果她不用上班，那么完全有可能在家里蹲上一两个月不出门。

        她讨厌烟味，闻见烟味就会不自然地皱起眉头，屏住呼吸。她也不喜欢喝酒，有一次买了一打啤酒回来练酒量，结果只喝了两罐就放弃了，实在是没搞懂这东西的美妙之处，拧着眉毛说了一句让小生至今难忘的话

        “奶茶不香吗？”

        小生听说喝酒能让人犯糊涂，那她可能是活得太清醒了，连一刻都不想糊涂。

        还有一件事小生记忆深刻，大概是来廖同志家三个月左右的时候吧，那天廖同志回来得很晚，一到家里就冲到马桶边上呕吐，那味道啊，真是难以形容。吐了老半天起身烧了点水，翻箱倒柜找出一包胃散，还没喝又到厕所去吐，吐完回来喝了胃散，没过一会又肚子疼跑去厕所。这么来来去去好几次，最后干脆崩溃地一屁股坐在马桶边上哭。

        大概是肠胃病吧，小生也有这个毛病，能明白有多难受。小生躲在厕所门口偷偷看着，不敢太靠近，因为还是第一次见到人类这么脆弱的模样，总觉得靠近了会“啪”地一声碎掉。

        后来廖同志坐在马桶边上倚着墙壁，哭着哭着就睡着了。这时小生才敢上前去瞧瞧她。

        小生陪廖挽星看过不少电影和电视剧，对于人类这种生物已经有了人一定的了解。人类是很别扭的一种生物，他们一面要求孩子们“要长成坚强懂事的大人”，又一面期盼着有谁能够对成年的自己说“你不必那么坚强，也不必那么懂事。”

        他们觉得能在独自崩溃后自行痊愈，就是大人了。

        真是莫名其妙。

        反正小生这个小小的脑袋理解不了。

        第二天清晨，廖同志从厕所里醒来，却还是没有想着要辞职，略微洗漱后又上班去了。

        让廖同志辞去原先那份工作的契机，大概是不久后，小生得了肠梗阻一事吧。反正也不知怎么的她就想开了，待小生从鬼门关逛了一圈回来后，再见到廖同志时，她就已经辞职了。

        待业在家，顺便照顾了小生一个多月，才终于找到了现在这份工作，虽然工资不高，也没有晋升空间，但看得出廖同志似乎挺满意的，笑的也越来越多，犯胃病的次数也少了，小生自然是为她高兴的。

        哎呀，一不小心又说多了。

        不过也好，因为胡思乱想了老半天，雨终于是停了。夏天的雷雨就是这样，来得快去得也快，跟个自说自话、一身臭毛病的千金大小姐似的。

        小生跳下床，望向窗外，依稀可辨别出黄昏已近，廖同志的同学聚会应该开始了吧。

        也不知怎么回事，这雷雨一下，勾起了一些奇奇怪怪的回忆，突然就叫猫心情怪复杂的，好像廖同志也没有那么魔鬼，又好像，有人能喜欢廖同志，其实也不是什么坏事。

        心里乱糟糟的，搞得小生爪子也痒痒的，特别想挠沙发，于是跃上沙发就是一通乱抓，痛痛快快地撒了一顿气。

        哎，真是的。要是世界上真有瞎了眼的，喜欢廖同志喜欢得不要不要的那种男人，就请赶紧出现把她领回家吧。

        这样小生也好清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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