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一夜（一）

晚餐很快地结束了。女爵大人一招手，唤来几个表情僵硬的侍从，命令他们带墨衫几人去客房休息。

        “他们的眼睛也是不会眨的。”巫医悄声向墨衫说道。

        所有的诡异都集中在了眼睛上吗……看来新手游戏给出的提示还是很清楚的。几人跟着侍从们走在一条新的长廊里，听着无数双脚在厚重的地毯上踩出一片杂乱的闷响，墨衫暗自揣摩着。

        墨衫伸出手，指间在走廊的墙壁上划过，他感受到的是毛茸茸的绒毛。这座古堡里，似乎连墙壁都被铺上了可以吸音的毛毯之类的东西。这让靠声音感知物体的墨衫很不舒服。

        为什么这么极端地追求安静的环境呢？墨衫只觉得隐隐有些不安，但又说不上哪里不对。

        这时，脚步声停止，侍从把几人引到五个并排的房间前，房间的门同样被厚厚的帷幔覆盖，想要进门，就要先撩开沉重的帷幔。

        “两人一间，各位自行安排。”一个侍从拿出五把黄铜色的钥匙，随意交到五个人手里。好巧不巧地，墨衫居然拿到了一把。

        “3？”巫医凑过来一看，钥匙上有一个闪着金属光泽的小挂坠，上面是一个罗马数字“iii”。

        “这是三号房的钥匙，看来我们俩要住三号房了？”巫医把头搁在墨衫肩头笑道。

        墨衫：“……我表达过要和你一起住的意愿吗？”

        “喂，只能两人一间？不可以自己安排吗？”这时，众人中，管家拿着2号钥匙，语气很冲地问侍从，看来她被古堡的气氛搞的有些不舒服。

        “随意，屋里只有一张床。”侍从呆板地回答道。

        听说可以自行决定怎么住，三个女孩明显松了一口气，因为如果强制要求两人一间的话，她们中的一个一定要和一位男士住在一起。

        “呵，在外面不知道犯了多大的罪，到了这个邪门的地方倒矜持起来了。”侍卫在一边嘟囔。

        “那也比你来得强。”修女不甘示弱地反击；“你这样怎么会有男人喜欢呢？你看看人家占卜家和巫医——”

        她话音未落，墨衫纤细的手指就捂住了她的嘴。

        墨衫：“别乱说，我不是，我没有。”

        而巫医从一开始脸上就挂着贱兮兮的笑容歪靠在一边看戏，心里对自己大胆的合作方式暗暗叫好。

        别人把两人的关系想得越歪，墨衫就越离不了他，因为除了他，这群人精没有一个还会信任他。

        可殊不知，墨衫何尝不是这样想的？

        “好了，你们别闹了。”一直冷着脸的侦探终于出来开始主持大局：“那现在就是三位女士住在一起，占卜家和巫医，”他眼神奇怪地看了眼两人：“睡一间房，银行家……”侦探看向另一个掌握着五号房钥匙的银行家，眼神中有征询的意思。

        “我和医生吧。”银行家拍了拍沉默寡言的医生。

        “好。”侦探没有提出意见：“那我和侍卫一间。”

        侍卫无声地咒骂了一句。但被耳尖的墨衫听得清清楚楚。他不禁莞尔一笑。

        巫医的眉梢微微挑了挑。

        “那这样就会空出一间房来。”公证人开口道，她的声音很好听，像百灵鸟一样清脆婉转：“空哪间比较好啊？”

        此时侍从们早已退下，众人的讨论也不再顾忌，这个重要的问题也被提了出来。

        “要不就空四号房吧。”女仆率先提议道：“恐怖片不都这么演吗？谐音不吉利的房间总是最早出事。”不知道为什么，墨衫总觉得她说这番话时，口气中透露着十足的怨念和残酷。

        她之前应该用谐音或以谐音为理由做过什么。墨衫猜测着。

        这时，巫医站出来摇了摇头：“我觉得不是，四和死的谐音只在中文中存在，而这个场景显然是西式的，而且钥匙和门上的罗马数字也暗示了故事背景，谐音判断应该行不通。”

        “要不就按顺序，把一号空出来算了。”这时银行家说道：“光猜也猜不出什么来。不如过了这一晚再看看。”

        “说的轻巧，不知道今晚会死几个。”女仆有些愤愤不平地念叨着，她对谐音似乎有些别样的执着。但最终她也没提出异议。

        其他人也纷纷同意。

        “那就决定了。”侦探宣布：“把一号房的钥匙保管好，”他叮嘱拿着一号钥匙的公证人：“自己找自己的房间，休息休息吧。”

        不过多半天的时间里，侦探俨然已经不声不响地成了这支恶棍队伍的领袖。

        不知道这人以前是做什么的。墨衫想着，他把钥匙交给巫医让他开门。

        房门打开，墨衫略一吸气，脸上顿时露出了异样的表情。

        “怎么了？”巫医问道。

        墨衫揉了揉鼻子，轻声道：“没什么，应该是屋子太久没人住有些异味，我鼻子灵，稍微有些不舒服吧。”

        这是实话，墨衫的确在屋子里闻到了一股淡淡怪味，但这味道实属陌生，他左思右想都想不起来这到底是什么味道。

        “没事，今晚之后估计会好不少。”巫医也不再纠结，他率先走进屋子，反手扶住墨衫，把他引了进来。墨衫顺手把门带上了。

        “哇！”墨衫听到巫医轻轻地赞叹了一声。看来这个屋子相当华丽啊。

        确实如此。屋子里，墙上也挂着厚厚的帷幔和旗帜，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墨衫和巫医脱下鞋子，赤脚踩上去，竟有种踩在云端等我感觉。镶银的烛台布满了房间，把偌大等我房间照得亮如白昼。最神奇的是，在房间的中央，离床不远的位置，有一个用轻纱遮住的青铜浴缸。

        罗马式色情……当巫医把这一切叙述给墨衫听时，他默默吐槽。

        “整体来说很正常很不错。”巫医点评道：“但有一点很奇怪。”

        “什么？”

        “没有镜子。”巫医沉声道：“这个屋子里，一面镜子都没有。盥洗室，梳妆台，甚至连青铜浴缸都有，可却偏偏没有镜子。”

        “你确定？”听到这里，墨衫连忙追问：“梳妆台那边，盥洗室内，这些一定需要镜子的地方也没有？”

        “确定。”巫医坚决地回答道。

        没有镜子……墨衫暗暗记住了这个异常的地方：“还有呢？”

        巫医一时间被他问得有些懵：“嗯？还有什么？”

        “不对劲的地方啊，比如这个房间里有没有画什么的……”巫医给墨衫描述的，诡异的有眼睛的《呐喊》和《雨中女郎》实在太深入他心了，所以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画。

        “画啊，当然有，就挂在床的正上方。”巫医很快就给出了答案：“这画还蛮正常的，一男一女相对地躺在床上，穿着睡袍，应该是恋人，同样，他们的眼睛画的很出彩，虽然只是半身，也能让观者从他们的眼中看出浓浓的爱意，还有他们的身体部分……”

        突然，巫医的话音戛然而止，墨衫听到他小小地倒抽了一口凉气。

        “怎么了？”他连忙问道。

        “我刚才说，一男一女相对地躺在床上……”巫医有些艰难地说道：“其实不对。”

        “他们是……只有头相对。身体却是冲着相反方向的。”

        只有头相对……无法视物的墨衫在脑海中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顿时，一股寒意直冲他的天灵盖。

        两个看似正常的恋人，亲热地躺在床上，脸贴着脸，可他们的身体却诡异地扭曲了一百八十度，像陌生人那样背对背！这样的人，有可能是活人吗？

        “你是怎么发现的？”墨衫干涩地问道。

        “因为长睡袍的遮盖，身前身后差距真的不大，也看不到脚，但我发现，那个女人垂下的手，，是手心对着男人，在面对面躺着时这个动作一定很别扭。还有就是，”说到这，巫医舔了舔自己干涩的嘴唇，继续道：“那个男人的姿势很奇怪，他的手臂很不自然地弯曲在离女人远的那一侧，如果是正面的话只是一个抱胸的动作，但如果是后背等我话……这是一个只有骨折才能硬掰出来的角度。”

        是这样吗……巫医的解释听起来合情合理，但墨衫总觉着还有哪不对：以巫医的观察力，手臂背在后面这种动作应该一眼就能看出异常，不会还需要事后反应。一定有什么确定的第一印象让巫医直接认定男人的身体是正对女人的。

        突然，一个可怕的想法涌上了他的心头。

        “巫医，”墨衫缓缓开口：“那个男人的小腿，是弯向什么方向的？”

        “小腿？”巫医回答：“膝盖确实是微曲的，看起来应该是膝盖对女人，脚掌朝……”

        说着说着，巫医又一次呆住了，他明白了：为什么他最开始一眼就认定两人是面对面的。这个环节甚至不需要思考，只依靠常识就能轻易得出结论，所以他丝毫没有思考，怀疑过，甚至在被墨衫点醒后都没有意识到问题所在：

        人能把自己的小腿向前弯曲吗？显然不能。

        画中这两个人的身体，不是被扭转了一次，而是两次！

        脸对着脸，上半身却背道而驰，双腿又是相对的状态，这两个人被分成了三截，像模型一样被胡乱地翻转了！

        可这两个人的脸上和眼中居然还盈满了笑意！刚刚巫医还觉得这笑容温馨而甜蜜，现在看来，却只剩满满的诡异和恐怖！

        与此同时，巫医也注意到了画面右下角，一行被他忽略掉的英文短诗，上面写着：

        “facetoface，orlikethis。（面对面，要么就这样。）”

        这时，墨衫恰好拉开了屋子里的衣柜，只见空荡荡的衣柜里只有两件衣服，一套男人穿的黑色睡袍，还有一件女人穿的白色长睡裙。和画中的男女身上的一模一样。

        墨衫的手指掠过了两件衣服，他“看”向巫医，表情难看。虽然看不到东西，但通过巫医的描述，他也大致猜到了，来到古堡后的第一个危机会以什么形式到来。

        巫医对此的回应只有一声苦笑。他们别无选择。

        facetoface，orlikethi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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