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江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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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第二天江淮宁起来时,天才蒙蒙亮。
学校寝室楼后是一片尚未开发的区域,因还未与城市完全接轨,学生们早上甚至能听到几句公鸡的鸣叫
窗外弥漫着淡淡的薄雾,有几缕阳光透过云层洒在远处的建筑上,显得惬意又美好
江淮宁小心翼翼的潜入厕所,准备听从室友的建议,在早上洗个澡
室友们还在熟睡,江淮宁便把水桶提的离水龙头更近些,想尽量减少一些水流带来的噪音
早上学校不供应热水。桶里的水浇到身上,冷冰冰的。江淮宁哆哆嗦嗦的把澡洗完,收拾好东西准备出来时,才发现门外站了个人。
那人好像是她们的宿管老师,三四十岁的样子。她一头短卷发,柳叶眉,眼皮上有很重的黑紫色眼影,眼袋也有些垮。她穿着一身黑色的职业套裙,显得干练和难以亲近。她就这么站在江淮宁面前,整个人凶神恶煞的
“同学,你怎么这个时候洗澡啊?”
严厉隐忍的语气,配上女人皱起的眉头,给人带来一种莫大的压迫感
“我那个…昨天晚上没…没洗成澡…就…就”
江淮宁支支吾吾的回答,都不敢直视眼前人的眼睛。可陈薇才不吃这套,继续问:
“你知不知道这样会打扰到其他同学休息?”
“我…我已经尽量很…很小声了…”
“那也不行!行了,你也甭跟我在这解释了,赶快给我回到床上去!下次再让我抓到,直接取消寄宿资格!”
“……”
陈薇训完人之后便满意的踩着高跟离开了。高跟鞋的锵锵声响彻在寂静的宿舍楼里,无端让人心慌。
江淮宁惊魂未定地回到床上,感觉心里乱糟糟的
上午的军训继续,早上洗了个冷水澡的江淮宁站在毒辣的太阳下,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有些不适
可那时候已经接近饭点,各连都在检阅着上午的训练成果。总教官让各连进行比赛,表现更好的连队,可以优先去食堂吃饭
累了一上午的学生们这会儿早就饿了,优先去食堂的奖励对他们来说实在是太诱惑。于是他们一个个都斗志昂扬,认认真真的根据着教官的口令做出最标准整齐的动作
站在后排的江淮宁却感觉自己此时胸口发闷,头也晕乎乎的,眼前的景象都变成了模糊的黄影。但现在是最不能拖连队后腿的时候,她只能一边强忍着不适,一边举手向老师请假
“老师
“老师
“老师……”
在江淮宁的记忆里,在学校里一定要守纪律,懂规矩。有什么事情也一定要及时向教官报告请假,可是这次,她喊了好多好多声,都没有人听见
感觉到自己马上就要晕倒的那一刻,江淮宁第一次没有经过教官的允许就擅自离队,一个人跌跌撞撞的走在了队伍后面的树荫下休息
江淮宁将头埋在膝盖上,心里难受的紧。没想到自诩身体素质还不错的她,居然也会有因为低血糖而差点晕倒的那一天
江淮宁就这么阖眼休息了几分钟,却忽然感到肩上传来一阵微妙的触感,她抬头看去,竟发现是江逸
“同学,你是低血糖了吧?”江逸指了指旁边的矿泉水,说:
“喝点水吧,这样会舒服点”
“啊…好…谢谢”
江淮宁在旁边找到自己的水瓶喝了几口,感觉到这刚才不适的症状已经缓解了很多
“对了,你为什么也会在这里?”
江淮宁不敢直视那双眼睛,别过头去装作漫不经心的搭讪
“我啊,早上不小心崴了脚,就来这里休息下”
“噢噢”
“……”
聊到这里,两人忽然又没话说了。江淮宁不是那种会找话题的人,此刻只能呆坐在这里,感受着空气中弥漫着的淡淡尴尬
就这样安静了一秒,两秒
大概是觉得气氛太微妙,不一会儿江逸又重新挑起了话题
“同学,你要是低血糖的话,中午可以去小卖部买条巧克力吃,这样可以补充一些糖分”
“嗯,好”
江淮宁偷偷瞟了眼江逸,小声回答
“然后…”江逸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正式认识一下吧。你好,我叫江逸”
“江淮宁”
中午下了训,获得优胜的连队兴高采烈地跑到食堂吃饭
江淮宁没胃口,脑海里突然想起江逸的话,于是一个人晃到了小卖部
从货架上拿到巧克力,江淮宁乖乖的站在后面排队,却发现队伍居然都快从收银台排到了后门
队伍缓缓挪动着,排了半天的江淮宁几乎还在原地
她无奈地向前张望,却正好对上了队伍前端回头的江逸
江逸也看到了江淮宁,便好心的朝她招手,示意她到自己这里来
江淮宁莫名觉得头皮发麻,脸颊也开始慢慢升温,她摇摇手表示婉拒,可江逸极力邀请着。队伍前面有几个人好奇的向后张望,江淮宁最遭不住这样的目光,最终还是选择硬着头皮来到了江逸身后
后面的人小声抱怨了句,不过好在看着只有江淮宁一个人,就没有再多说什么
江淮宁心虚极了,感觉自己如芒在背。她戳戳江逸,在他侧过身来时低头小声说
“江同学,插…插队是不对的”
江逸莫名觉得好笑,回她
“不对你还不是来了?”
“……”
很快结完了帐,简单和江淮宁告别后江逸便和在门外等他的朋友离开了
江淮宁静静地看着男孩的背影,感觉自己的心跳快要失控。
(2)
到了晚上,是一如既往的连队拉歌的环节
操场上很燥热,连晚风吹到脸上都是烫乎乎的
同学们席地而坐,伴着忽闪忽闪的星星和路灯周围到处扑闪的飞蛾,就这么唱起歌来
唱的都是很经典的老歌
比如《强军战歌》,比如《军中绿花》
大合唱完了之后,教官便开始怂恿同学上来单独表演
同学们都互相推脱,插科打诨的好不热闹
而那天晚上,江逸坐在了江淮宁前面。教官话音刚落,江淮宁就听见了江逸的兄弟们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撺掇他
“去啊逸别,这活儿你熟啊”
“对啊,我们逸少唱歌这么好听,上去肯定秒杀全场!”
“……”
前面的人又嬉闹了一阵,正当江淮宁以为他们要就这样不了了之的时候,却没想到下一秒江逸真的被推了出来
教官眼前一亮,笑着说
“怎么,这位同学是要毛遂自荐吗?来来来,快站到前面来给同学们露一手”
江逸这会儿就像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他幽怨的瞪着坐在地上正笑的一脸灿烂的肖懿,非常无奈的走到了教官身边
“噗嗤”
江淮宁捂着嘴悄悄笑出了声。不过她马上又强迫自己把嘴角压下去,并且端端正正的坐好,认真的看着前面的江逸
那晚,江逸唱了一段《演员》。
那是15年火遍大街小巷的一首歌。
而江逸尚且稚嫩的声线,也伴随着夏夜里温柔的晚风,悄悄为他后来的爱好埋下了伏笔
等到江逸唱完歌走下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原来的位子已经被高帅给占了。不过江逸也不计较,看着江淮宁旁边还有空位,没多想就一屁股坐下,然后继续和前面的兄弟嬉闹
江淮宁眉头一跳,不动声色的往另一边挪了挪,尽量和江逸保持着安全距离
江逸和前面的兄弟们聊的热火朝天,江淮宁却是浑身不自在,她一会儿挠挠鼻尖,一会儿拨拨头发,虽然她也很想说服自己不去多想
但这家伙…也太难忽视了
后来,江淮宁渐渐适应了旁边的人,大家又继续唱起歌。一片稚嫩不齐的声音,沙沙响着的树叶,在操场上聊天歇凉的职工家属们,都构成了江淮宁很久以后都还是会想起的回忆
那晚,江淮宁无数次在夜色的掩饰下瞥见了江逸温柔干净的侧脸
也无数次的看见了
夜空中那轮皎洁的月
(3)
军训为期五天,虽然同学们还有诸多的不习惯,但日子,竟也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了
第五天的时候,学校要举行阅兵式。经过这么多天训练的同学们,早已比初来时成长很多
那天,十个连队在操场上排的整整齐齐,等着校长慢慢从他们面前走过,然后一齐回答
“同学们辛苦了”
“为人民服务”
那天的太阳依旧毒辣。在操场上热的汗流浃背的江淮宁,无意间瞥见了前方空地上的养乐多空瓶
走了下神
江淮宁在心里想
“回去我一定要买养乐多喝”
……
阅兵式流程并不复杂。下午四五点的时候,仪式就已经差不多结束了。
那天,江淮宁的爷爷特意来到学校接她。爷爷提着很招摇的旺仔牛奶布袋,就这样在一旁慈祥的看着江淮宁
后来,这一幕被班主任闻华拍了下来,在初三那年做成了回忆相册,投影在班级的荧屏上
闻华那时说:
“这都是我在这三年里给同学们拍的照片
我就是特意把它拷在电脑上
想记住我这些可爱的学生们”
那时候,底下还有同学在问
“那个提着旺仔牛奶布袋的老嗲嗲是谁的家长啊”
“好可爱呀”
“……”
江淮宁那时本已被闻华的话逼出了泪水
却又在听见这句时
没忍住笑出了声
是呀
等毕业了你才会知道
再也不会遇到学生时代那些疯疯癫癫的男孩子了
再也不会…
低头就知道是谁在说话啦
……
等到弄完阅兵式回到家,江淮宁发现自己居然已经对家有陌生感了
手机拿在手上,电视在眼前播放
都是那样的不真实
江淮宁站在镜前
发现都要黑的认不出自己了
“不是吧……”
江淮宁捂脸痛哭
然后又拿出手机很非主流的发了条说说
“军训回来…感觉整个世界都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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