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朋友

“真的不是邪教？”网球场中，墨蓝发色的少女用一种求婚的动作半跪在地上，将面前人的手拢在掌心，“你别骗我。”

        被拉住手的黑裙少女矜持摇头。

        “不是为了男朋友？”

        黑裙少女继续摇头。

        “也不是藤原家破产？”

        黑裙少女头摇得更快。

        “那……是为什么。”忍足川樱缓缓站直了身体，她松开藤原初夏的双手，将手掌搭在好友的肩膀上，紧接着手指猛地用力，捏着黑发少女的肩膀前后摇晃。

        “是什么样的原因能让你主动离开本小姐！！！说话！！！”

        藤原初夏被晃得眼冒金星，但还是要坚持用手指指脖子，摆手示意自己现在是个哑巴。

        忍足川樱到底是舍不得欺负她，气急败坏的用手指指着藤原初夏的鼻尖，‘你、你、你’了好几次，最后也没憋出什么气话。

        “完全被拿捏，太不华丽了，川樱学姐。”迹部景吾靠在一旁喝水也不忘记火上浇油。

        忍足侑士也没有给自家姐姐留面子，在后方积极补刀，“到底是谁士下座啊，川樱。”

        藤原初夏无奈的看向这两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学弟，打心底希望这两人少说几句。

        毕竟倒霉的人永远不会是她。

        “侑士！今天部里的毛巾你来洗！”前任网球部助理的话语权还是很强大的，她手臂一挥，指向正在搬毛巾的新任助理，愤怒的喊道，“理美！把东西放下，让他自己搬！”

        “前辈？”新助理看看忍足川樱，再转头看看忍足侑士，把为难写在了脸上。

        在众人身后，藤原初夏那起速写本，在上面写写画画。

        趁所有人不注意，她向新助理亮出字迹。

        【拿着东西快跑。】

        女孩像是看见了救星，向藤原初夏投去感谢的眼神，接着双臂一使劲，抱着箱子拔腿就跑。

        “藤原初夏，你还有闲心关心别人。”忍足川樱双手环胸，居高临下的看向坐在长椅上的好友，眼睛里都要喷出火来。

        面对蓝发少女的怒火，藤原初夏已经有了成套的应对策略。

        她在速写本上用圆圆的字体写出‘ごめん（对不起）’，搭配上q版的小猫图，双手捧起本子，歪着头向忍足川樱露出可怜兮兮的眼神。

        忍足川樱：“……你干什么，圣斗士不会被同一招打败两次！”

        她身后的忍足侑士对此嗤之以鼻，“这都第几次了，还圣斗士呢，这边建议你离职，小姐。”

        “侑士！”伴随的是一计肘击。

        “痛！”

        也不知道这对姐弟到底是个什么爱好，藤原初夏不懂，但却大为震撼。

        忍足川樱每每都会被弟弟气得像只河豚，而惹怒姐姐的下场忍足侑士也不是第一次体会，却仍旧是锲而不舍的去逗自家姐姐。

        自己和兄长很少会这样，因为在家只有藤原初青阴阳她的机会，而她的反抗会被藤原初青以逆反家主的理由拽去训练室，再被他暴揍一顿。

        当姐姐可以打弟弟，真好。

        要是我是姐姐就好了。

        藤原初夏不止一次这么想。

        “现在没时间搭理你。”忍足川樱教训完弟弟，回头继续追根究底，扒着藤原初夏的胳膊不撒手，“所以说你到底为了什么？人在世上的一切行为都是有迹可循的，没有无动机的行动，你最好别糊弄我。”

        藤原初夏其实一早就想好了理由，她并没有隐瞒好友的想法。

        【我只是找到了治病的机会罢了。】

        忍足川樱看见这行字，楞了足足有一分钟，回过神后连忙抓住藤原初夏的胳膊，反复确认道，“真的？是有什么名医在那个学校吗？”

        闻言，在她们两人附近偷闲的网球部正选们也都凑了过来。

        他们也知道这位外表文弱的学姐身患一种怪病，每年都会失声一段时间，至今没能找到医治的希望，没想到如今竟有了转机。

        “所以阿夏是去治病了吗”一头卷毛的芥川慈郎忽略身后凤长太郎‘要叫学姐啊’的话，顽强的从人缝中挤进来，占据藤原初夏的右手边，和忍足川樱呈两面包夹之势。

        藤原初夏两人挤在中间，只能胡乱的点头。

        “我就知道你肯定不过做无厘头的事情，那个医生很难搞吗？也是，宗教学校本就不是什么寻常的地方，能在那里当医生的肯定会有自己怪癖。”

        谈笑间，一名白发乱糟糟，性情古怪，油盐不进的怪医形象跃然众人心间。

        迹部景吾想的很现实，他打了个响指问，“是钱的问题吗？”

        【不是，藤原家还没穷到不去治我的病。】藤原初夏哭笑不得，她知道一旦自己说是钱的问题，迹部就能把这家学校买下来。

        “没关系，有机会就好，有机会就好。”忍足川樱在短短几秒总内就想好了一套符合逻辑的故事线，藤原初夏提前想好的故事完全没用上，只是一个劲的点头。

        感谢川樱丰富的脑洞，让她能少写一个作文。

        “既然如此，你就别乱操心了吧。”忍足侑士推了推眼镜说，“藤原学姐和之前相比已经恢复许多了，你不要总把学姐当小孩子。”

        忍足川樱也知道自己对好友的保护欲有点过头，但是当她回想起三年前开学的春日，那双看向世间，却又一无所有的眼睛，就忍不住有种只要自己一松手，这个人就会再次消散在眼前的念头。

        她深呼吸数次，勉强平复好激动的心情，向藤原初夏询问。

        “新学校怎么样？同学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同学都很友善，老师也很负责。】想起咒术高专的几人，藤原初夏眼里带着笑意，神态也很轻松。

        忍足川樱非常熟悉她的微表情，看得出藤原初夏是真的很喜欢新学校。

        “那……你交到新朋友了吗？”她怀着一种复杂的情绪，忍不住问道。

        藤原初夏对这个问题愣了愣，似乎在犹豫，但最终还是迟疑着点头。

        【应该是交到了吧，就像川樱当初和我交朋友一样，我给他们讲数学题，一起上体育课，下课一起吃饭，在操场聊天。】

        【我们还约好了一起去书店买jump，就在下午。】

        【这样算是朋友了吗？】

        逐字逐句看完藤原初夏的话，忍足川樱看向她带着些许迷茫的眼睛，认真的点头，“……是的，恭喜你，夏。”

        “你交到新朋友了。”

        得到好友的认可，藤原初夏有些开心，口罩下的唇角微微抿起，露出一个微不可见的微笑。

        对于亦师亦友的忍足川樱，每当得到她的赞扬，藤原初夏都有种自己进步了的快乐。

        “那你现在是要去找他们吗？”忍足川樱捏了捏藤原初夏的掌心，向她提议，“你们在哪见面，我送你过去吧。”

        【在冰帝门口。】

        【我也想介绍他们给你认识。】藤原初夏不得不承认自己是有点展示的心态在里面的。

        将点心分给在场所有的网球部成员，大家坐在一起一边吃东西，一边聊着开学这段时间的趣事，转眼就到了约定见面的时间。

        “刚好部活结束了，顺路一起走吧。”迹部景吾披上外套，让桦地带上剩下的点心，“剩下的我会保存起来等明天一起吃。”

        “不准偷吃，尤其是你，慈郎。”

        刚迈出冰帝大门，藤原初夏就听见了灰原雄元气的声音，他和七海建人站在校门口的一家奶茶店附近，手里还拎着一杯奶茶。

        “藤原，这里这里。”黑发男生向她们挥手。

        藤原初夏带着点说不明道不清的小亢奋，拉着忍足川樱走向两人。

        【下午好，灰原，七海。】

        她将忍足川樱介绍给自己的新朋友：【她是我的朋友，忍足川樱，冰帝高中部一年级。】

        “啊！忍足桑，你好。”这种场面有灰原雄从来都不会尴尬，他热情地打招呼，“藤原在学校经常提到你。”

        七海建人向忍足川樱点头，礼貌地打招呼。

        【他是灰原雄，这位是七海建人，都是我的同班。】藤原初夏转头向忍足川樱介绍。

        【他们很照顾我。】

        “哪里哪里，都是藤原在帮我，没有藤原的话我怕是天天都要补考。”灰原雄抓抓后脑勺，一副乐天派的样子。

        忍足川樱飞快的打量了两人，看得出来这两人并不是心有歹念之人，默默松了口气，“麻烦你们照看她了，虽然这家伙看起来挺正经的，但脑袋里总是缺根筋，有你们在我也能放心。”

        这话说得有些奇怪，就好像是藤原初夏的长辈在嘱咐什么一样，灰原雄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

        “言重。”七海建人倒是接受的很快，或者说，比起和同龄人相处，他更习惯用这种成人的交流方式。

        网球部的人此时也跟了过来，藤原初夏这个中间人很负责，虽然是第一次胜任这个职责，但她也在很努力的介绍彼此。

        “既然学姐要去书店，那我们就不打扰了。”迹部景吾作为网球部部长，替众人向三人道别。

        在离开前，他看向藤原初夏，郑重的承诺：“虽然学姐没法继续留在冰帝，但仍然是我、是网球部所有人的朋友，有需要帮助的地方请直说，我们会是你的后盾。”

        藤原初夏双手捧着奶茶，似乎是不太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学弟会这么说，但她仍是接受了这份来自后辈们的善意。

        “既然学校在东京，那夏要经常回冰帝看我们哦。”芥川慈郎歪着头向藤原初夏说，“不然慈郎可是会难过的。”

        日向岳人见缝插针，“没错，我们的比赛也一定要来看！胜者是冰帝！”

        听见熟悉的话，藤原初夏眯起眼睛，和忍足川樱碰了碰拳。

        “胜者是冰帝。”蓝发少女向她勾唇笑道。

        藤原初夏向冰帝众人告别后，和他们背道而驰。

        她捧着奶茶走在另外两人中间，时不时抬头看向说话的黑发男孩，像极了一名普通的高中生。

        望向三人消失的背影，忍足川樱突然觉得眼眶有些发胀。

        她掩饰一般将手放在眼帘上，嘟囔着说‘太阳真晒’。

        藤原初夏在新的学校过得很好，性格也变得更加开朗，顽疾也有了治愈的可能，这都是最好的、她最想看到的事情。

        然而此刻心中却有些难过。

        胸口泛起阵阵的酸涩和苦闷并不是作假，她确实在嫉妒，嫉妒着那两个男生。

        虽然从一开始她就清楚，荒野上的紫罗兰终究会有一天盛开。

        为她驻足的人也会越来越多，自己只不过是第一个发现宝藏的人罢了。

        可忍足川樱不是国王，也舍不得让夜莺只为一人歌唱。

        “忍足学姐好像不是很开心……”走在最前面的凤长太郎悄悄地和搭档说，“为什么，藤原学姐交到朋友她不该高兴吗？”

        宍戸亮也发现了，他猜测道：“大概是觉得那些人分走了藤原学姐的注意力吧，毕竟以前能让藤原学姐逛街的也只有忍足学姐了。”

        凤长太郎恍然大悟，“就像是我训练新来的社员双打，但因为时间紧张，所以只能缩减和宍戸前辈的训练时间一样。原来最近宍戸前辈在为这件事生气吗，抱歉我以后会注意的。”

        “我没有生气！”宍戸亮恼羞成怒，“你爱和谁打和谁打！”

        “那我想和宍戸前辈打双打。”凤长太郎温和的笑道，“无论与多少人合作过，我觉得最好的搭档永远是宍戸前辈，就像忍足学姐和藤原学姐一样。”

        “无论发生什么事，忍足学姐都是藤原学姐最好的朋友。”

        随着两人的话音落下，独自落在最后的忍足川樱停住了脚步。

        她呆呆的凝望着地面。

        一滴、两滴……

        透明的泪珠顺着少女的下颌线滚落在地上，砸出灰色的水花。

        然后越来越多，越来越多，连成了一条线。

        忍足川樱终于忍不住，蹲下身体抱膝痛哭。

        “呜——！”她将脸埋在膝盖上，不想让慌张跑来的弟弟看见自己的糗样。

        忍足侑士站在她的身边，蹲也不是，抱也不是，只能僵硬地拍着姐姐的背，安抚她突然崩溃的情绪。

        “你别哭了，别哭了。”忍足侑士一个头两个大，他自从上学后就再也没见过自家姐姐掉眼泪，没想到现如今不是为什么狗男人，而是为了最亲近的朋友。

        “她真的会把我当最好的朋友吗？”忍足川樱抽噎着问。

        “会，怎么不会。你知道雏鸟情节吧，刚破壳的小鸟会一眼认定破壳时看见的那只大鸟。所以就算藤原学姐有再多的朋友，你仍然是那只最老的鸟。”忍足侑士口不择言。

        迹部景吾：？

        你怕是不想活了。

        他槽多无口，想不通明明一个还算华丽的花花公子，为什么在面对自己姐姐时怎么像个钢铁直男。

        迹部景吾瞪了眼好友，将人拽到一边，“忍足学姐，对朋友产生占有欲是正常的心理，没有必要觉得自己卑劣。”

        “渴望独占是对这段友情的重视与保护，这是正常的。”

        忍足川樱发泄完心中的情绪，渐渐缓过神来，她拉着迹部景吾的手站起身，接过他递来的纸巾擦干净泪水，问道：“我是不是太自我了？”

        迹部景吾摇摇头，“学姐看过《小王子》吗？”

        “对狐狸来说，男孩只是一个普通的小男孩，就像其他成千万个小男孩一样没什么两样；对男孩来说，狐狸也只是一只狐狸，和其他成千上万的狐狸没什么不同。但是，如果男孩驯养了狐狸，他们就会彼此需要。对他们而言，对方就是世界中独一无二的存在。”

        “在友情中我们很难做到，因为你和她的世界比想象中广阔。”

        “虽然你和藤原学姐分开了，但当你需要她的时候，她就在你身边。”

        忍足川樱性子干脆爽快，带着股年轻女孩特有的活力，因此她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坐在蛋糕店吃了杯草莓圣代，她已经恢复了平日里没心没肺的状态。

        她靠在窗边发呆，手里把玩着藤原初夏曾经送给她的钥匙扣。

        但一转头，余光碰巧扫到和自己发色相同的少年，正低头不知道和那个学妹聊得火热，忍足川樱嘴角的笑容突然凝固，不久前自己失控哭泣的画面在脑海中循环往复。

        尴尬、难堪、羞涩……

        哭泣的后遗症接踵而来。

        再加上某人一句没过脑子的话……

        “侑士。”忍足川樱勾起嘴角，“我们来好好谈谈——你之前的那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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