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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第四十七章道心凝聚清风剑


关中郡是大荣公认的富庶之地,到处是绵延百年的世家大族。这些家族在关中郡治所建了供世家弟子读书交际的学堂。

        这处学堂里都是些达官贵人,自然选在最好的地段,围着学堂凿了一圈河沟,不让外人擅闯。

        一大清早,学堂的吊桥落下。少年韩舒被赶出学堂,他锦衣玉服,用度不凡,可眉宇间满是落魄。

        韩家早早站队了二皇子,近来受到太子的打压,遭受灭顶之灾,只余几个活口,不可能再支持他读书了。

        韩舒回头望着典雅奢华的学堂,满腔不舍与悲愤。他过去读书刻苦,功课在学生们中名列前茅,又颇有家世,先生同窗都抢着巴结他。现在受难落魄,竟然没有一个人愿意扶他一把,甚至暗示他去别的郡混,别拖累了他们关中郡的世家,不然有他的好果子吃!

        现在韩舒身无分文,只有身上一套脱不得的衣装,还是母亲的遗物,要如何筹钱离开。

        这时,另一个衣装朴素的少年喜气洋洋地往学堂走来,见韩舒哀声叹气,少年问道:“韩公子,你在这作甚?这个点该上早课了啊!”

        韩舒一看,此人是学堂的小杂役阿虎,阿虎几日不在学堂,还不知道韩舒被赶走了。

        虽已落魄,当了十几年贵公子的韩舒还是拉不下面子,勉强做出云淡风轻的模样,回道:“回乡省亲。阿虎,你这些天做什么去了?”

        “嘿嘿,我家二舅做生意发了财,我们一家马上就搬去江南郡的新宅子了。我回学堂收拾行李,跟总管事辞行!”

        韩舒心里五味杂陈,连一句恭喜都说不出口。他过去都懒得给阿虎这样的仆从一个眼神,结果人家现在咸鱼翻身,自己连晚上住哪儿都不知道。

        阿虎当了几年杂役,很会察言观色,见韩舒神色不虞,赶紧找了个借口开溜。韩舒想到将来的苦难生活,一咬牙,硬着头皮喊住了阿虎。

        “韩公子?”

        韩舒将阿虎喊到一边,支支吾吾地说了自己的境况,然后问道:“阿虎,你家缺不缺账房?”

        “嗨,我当什么事了。”阿虎的表情随着韩舒的叙述千变万化,最后大大咧咧地一摆手,“韩公子,你过去也赏了小的不少银两,小的哪能不帮你?”

        “我们小本生意人,太子那种人物只当我们是空气。韩公子你和我们一起去江南郡,天高皇帝远,依公子的本事,有的是好差事。”

        韩舒大喜过望,嘴唇翕动着,好久才说出一个“谢”字。

        他们一起上路,韩舒好奇,问阿虎家做的什么生意,为何一夜暴富。

        阿虎说道:“木材生意。最近许多官员来江南郡修宅子,连大司马都盖了别院。我二舅的木材看着漂亮,但不够结实,过去一直卖不出去。谁知现在的大官流行做什么木雕装饰,特别是朱大司马,每天都要换新的。我二舅手里的货都脱销了。”

        韩舒听着,默默叹息一声,自己家是因势落魄,阿虎家则是乘势而起,命运顷刻颠覆。过去自己衣食无忧,要什么有什么,年幼时还去过宫廷宴会,何其风光!一夜之间就寄人篱下,苟且度日。受人资助,韩舒也不会因为朱大司马迁怒阿虎家,若不是阿虎善良,他连饭都没得吃。

        “咯吱咯吱——”

        “咦,车盖上哪来的响动?”两人好奇地看向头顶,“马车上还有老鼠?”

        中秋之夜,荣宫灯火通明,彻夜笙歌。椒风大殿宾客满座,从皇帝本人,到皇子妃嫔,无不盛装出席。到场宾客除了朝中要员,还有来自西域诸国的使者。

        美酒佳肴,丝竹舞乐自不必说,宴会一直到后半夜才结束,外邦使者们心满意足地回了驿馆。

        朱贵妃也笑呵呵地回了广阳宫,宫门一关,对秋莲嘲讽道:“柳乐瑶真是狗急跳墙,疯了吧。她没看出陛下已经认准了重曦做太子吗?竟然出了这么个馊主意,事到如今还想扭转局势?”

        “是呀,竟然送长安公主去西域和亲。西域干旱炎热,哪里是人住的地方?寻常女子都宁死不嫁西域,嫌那里生活艰苦,不要说金枝玉叶的公主了。”

        “哼,本宫一直以为‘虎毒不食子’,没想到柳乐瑶心这么狠。”朱贵妃幽幽地说,“不过也好,送个和亲公主,算是替重曦解决了西疆这个难题,本宫倒是得谢谢他们了!”

        一道火红的身影铆足了劲,想冲破金龙殿大门。几个侍卫想拦又不敢栏,只得忍受着公主的鞭笞。

        “公主,您不能进,陛下在处理政事。”

        “让开!”长安公主气得脸颊发红,双眼噙泪,“父皇!儿臣不要去和亲,父皇,求求您不要让儿臣去西域!”

        “让她进来吧。”

        长安公主一喜,急匆匆地进殿,跪倒在地哭求起来。

        “炎儿,你是什么身份?”

        长安公主一愣,泪眼婆娑地说:“炎儿是父皇的女儿。”

        “错了,”皇帝没有一丝动容,依旧翻看着大臣们的奏折,“你不是谁的女儿,你是大荣的公主。”

        “你是为了荣国而生,所以你才能得到朕十六年的庇护。”

        赵炎的眼泪和哭声一并停滞了,她抬起头,失魂落魄地看着皇帝,忘记了哀求的目的,也没有了撒娇的胆子。

        “那是西域诸国的王,是荣国国泰民安,百姓免遭兵戈的保障。长安,莫要辜负你的地位。”

        皇帝露出一丝慈爱的表情,可在赵炎眼里,这人已经不是他熟悉的父皇了。

        赵炎头也不回地离开金龙殿。

        皇帝终于放下了看了一天的奏折,谴退了左右,孤自走进内室。他从书架最上方下一只小巧的玉盒。盒子由最名贵的璞玉整块雕琢而成,价值不可估量。可盒中的丝绒软垫上,却静悄悄地躺着一只布香囊,绣样丑得看不出原型,香囊一角歪歪扭扭地绣着一个“炎”字。

        “炎儿……”

        一声叹息,随着烛火之烟永远地消散在夜里。

        林越又等了一个月,在一个风沙漫天的日子里,送亲的车马离开了盛京城,将那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公主驱离了她的故土。

        林越还记得长安公主当年那副骄傲跋扈,不可一世的样子。当时的林越甚至有点羡慕她,觉得她无所不能,为所欲为。可长安公主的依靠,大荣天子,却无法为了心爱的女儿触怒西域诸国。

        明明是长安公主最信赖的人,却将她送向未知的荒原。

        偌大一个荣国,连皇帝都不能左右自己的命运。

        林越终于不再时时刻刻纠结于报仇了。

        就算报了仇,只要活在尘世,总有一天,他还是要陷入不可避免的被动。隐居山林,天候不好,就要饿死;大隐于市,兵戈一起,屠城灭国。他恨极了被胁迫的感觉,可尘世间又有谁能逃避苦难,谁能求得一世逍遥。

        哪怕是国师,也会为了奉天观和家属,对朝廷立场避若蛇蝎。

        自林越听从国师之命,遍历各郡以来,已经过了小半年。草木由青转黄,连天上的云都像秋天干燥的棉絮团。踩响一路脆生生的枯叶,林越行至一处山洼。

        走出树林子,林越怀疑自己眼花了。

        他使劲揉了揉眼睛,可千真万确!草木不生的悬崖峭壁上,竟然有一间小木屋。

        林越好奇地走到木屋脚下,抬头望去,只见一根粗壮的藤蔓从木屋门口垂下。难道木屋中的人就靠这么一根草绳进出?

        仗着有隐身符,林越壮着胆爬进木屋。刚进去就被吓了一跳,原来木屋里有人!

        一个须发花白的老头子坐在小榻上,一边摇扇子一边自语。

        “这破山洼,到处是蛇鼠。好在老夫搭了一间空中楼阁,你们这些蛇虫鼠蚁耐老夫何?”

        林越确认再三,这老头没看着自己!应该不是在和自己说话吧!

        他好奇地打量四周,这老头子家徒四壁,连个桌案都没有。

        忽然,那老头又说话了。

        “老夫这屋缺个桌案,银的不好,竹的不要,老夫只要金桌子。”

        林越差点笑出声,这老头在白日做梦呢!

        谁知老头子说干就干,起身蹒跚着走到门口,看他抖抖霍霍爬绳梯的样子,林越都怕他一失足跌下去。

        老头走到几块岩石间,敲敲这块,敲敲那块。等敲到最大的一块,他眉开眼笑:“就是它了!”

        接着,老头子拿着小铁锥,从石头里挖出几块金子来。

        光有金块还不够,老头点起一堆柴火,将金块烤了一会儿。烧着烧着,金块竟然软成了棉花。在林越惊愕无比的目光中,老头捏啊捏,把金块捏在一起,成了一张桌案。

        林越怀疑自己又做梦了,天下还有人能徒手捏金子?

        这时,老头又开口道:

        “这天气太干燥,老夫真想吃几颗李子。”

        现在可是秋天,哪里来的李子?

        老头随手在地上刨了个坑,抓一把小石子扔进去。然后他手心对着埋石子的地方,说道:“雨水!”

        老头的手仿佛成了一片乌云,滋润甘霖源源不断地落在土堆上。不一会儿,一颗绿芽冒出了土壤。

        “嗯,心急吃不了好果子,老夫明日再来。”

        那老头拍拍衣衫的尘土,起身返回,忽然,天空阴云大作,电闪雷鸣,眼看着倾盆大雨就要落下。

        “嘿!真不会挑时候!”老头好笑地说着,举起一臂来。刹那间,一柄巨大的油纸伞将自己,李子苗,甚至林越都笼罩其中。

        “老人家……”

        林越意识到自己的行踪暴露,刚想发问,却被老头子笑盈盈地止住。

        老头将伞递给林越,自己往风雨中走去:“满腹真道行,不求玲珑心。手中寒芒在,逍遥一身轻。”

        林越出神地望着老头子的背影,心中的大石倏然松动,一股清风吹入,尘霾尽散,答案呼之欲出。

        “若有真修为,又何惧身外风雨!与其将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不如把一切掌控在自己手中!”

        他转过头,幼苗已成绿荫,多汁可口的李子挂在树梢间。

        两年后

        天地苍茫,山海浩渺。

        一处高耸入云的山崖之上,数百名锦衣华服的官员恭敬侍立。为首的中年男子身着玄色帝袍,头顶东珠帝冕,手持一柄太古之时传下的金玉剑,伫立于玉石祭坛之上。

        猎猎寒风吹起他的衣袍,金线绣纹翻涌飞腾,宛若飞龙。待到白日高悬,天地光明,一位仙风道骨的道者走上祭坛。在道者的示意下,大荣国第二次封禅大典开始了。

        在太阿山主峰对面的小山崖上,俊美挺秀的少年一身青衣,盘坐在云海之间。纵使山风凛冽,罡气卷涌,少年坦然自若,纹丝不动。

        两年前,林越得到了《养气锻体经》下半卷,日夜苦练运气引气之法。国师嘱咐他在这处山崖远观封禅大典。

        林越仰望天空,只见国师令旗一挥,无数飞云向太阿主峰的上空汇聚。令旗再一挥,云开雾散,灼目烈阳的金光遍洒太阿山脉。

        “这是通天之能。”

        “这是突破凡人规界之力。”

        林越心中之志随着一道金色剑光腾空而起,驾临云端。

        就在此时,林越感到四面八方的气息以他为中心奔来,热烈如火之气,寒冷如冰之气,还有锐利之气,绵长之气,厚重之气……无数气息围绕着林越,林越伸出右手,一种最浓烈的清越之气纷纷投入掌心。

        这是一口清风剑!

        炼气境,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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