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幼童顽劣异变生

“王先生！王先生！”

        见到紫黑手掌后，林家兄弟连挑水都顾不上了，连跪带爬地直奔王大善人家。

        林越焦急地拍打着王大善人家的大门，可是整整一刻钟都无人应答，反倒是住在附近的村长被惊动了。

        “林小子，你做什么呢。别打扰王大善人做学问。”

        “村长，土地庙那死人了！”

        “让你别淘气，打扰了王大善人……什么？死人？”

        村长狐疑地看着林越。林越向来调皮捣蛋，可是十分尊重王大善人，从不敢调皮到王大善人头上。

        说来也是，村里出了大事，村民们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正牌村长，而是王大善人。

        “村长阿伯，我可没骗你，不信你问林飞！”

        林飞脸色苍白地站在一边，算是默认了。见老实巴交的林飞承认，村长马上严肃起来。

        林越把事情经过从头到尾说了一边，并拿出宝物。至于紫黑人手，实在是太可怕了，林家兄弟都没那个胆子拿。

        “坏了，一定是恶鬼出来吃人了！唉！谁让你们去土地庙的，遇上恶鬼怎么办？要急死你们爹娘啊！”

        对半仙村民来说，土地庙是无比可怕的字眼。相传好几代人之前，有人在土地庙见过青面獠牙、身体漆黑的恶鬼在生吃活人。从此，半仙村民都会警告孩子们远离竹溪深处。只有林越这种胆大包天，不服管教的小孩屡屡犯禁。

        林越虽然敢半夜去土地庙，可那是建立于他没亲眼见过恶鬼的前提之上。而断裂处血肉模糊的紫黑手掌是他亲眼所见，所以他不敢拿。

        在等候王大善人期间，又有一些村民好奇而来，在听闻紫黑手掌后，个个惊骇不已。将此事一传十，十传百，不一会儿，村里有空的男男女女都聚集到王宅门前。

        本来大家推测，王大善人会和以往一样，到午时才出来应门。可谁知王大善人仿佛知道出了大事，半个时辰后就打开了大门。他的身后跟着一个驼背男子。

        “各位可是有要事找王某？”

        那个驼背，正是林越今天早上看到的丑陋男子。

        林越瞟了那人一眼，没空多想，忙不迭地重述事情经过。王大善人皱眉听着，不时询问细节。那个驼背却露出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容，向大家展示着他缺了一半的大门牙。

        “老王，你这里怎么出了这么大的事啊？”

        “王某也是头一回碰上这种怪事啊，胡老弟。”王大善人意味深长地看了驼背一眼，又对林越道：“那枚戒指和宝珠可还在？”

        “在的，在的。”

        林家兄弟见物件贵重，特意拿衣裳包裹着。王负两指捻起玉戒，仔细打量了一番。

        “这戒指质地极佳，但也不算世间罕见。宝珠是血红珊瑚制成，戒指的主人应该是一名普通的富家子弟。”

        “哦？王老爷怎么就能断定戒指主人的身份？”胡老弟问。

        “呵呵，王某又不是神仙，这只是推测罢了。还是去现场一看。”王负随手将戒指交给侍从，对村民们说：“诸位，凶案之地不宜破坏，否则官府的捕快们不好断案，诸位就不必跟来了。林家兄弟替王某带个路就行。”

        “王老爷，您真要去那个土地庙？那里闹鬼啊。”村长提醒道。

        “王某只是去看一看情况，到时候还是会上报官府的。”

        “闹鬼？”胡老弟一挑眉，饶有兴致地问道。

        “是呀，这位老爷不知道，土地庙那里是千年老鬼的老巢，轻易去不得人！”

        “那这两个小鬼怎么安然无事地回来了？”

        “鬼老爷看我兄弟堂堂正正，不敢动我们呗，不过呢……”林越不喜欢胡驼背的语气，不服气地回嘴，被林飞狠狠瞪了一眼，把后半句话噎了回去。

        胡驼背冷哼一声，对王负说：“老王，您老不介意我胡八百跟去开开眼界吧？”

        “胡老弟请便。”王负淡定地说。

        诚如王负所言，他稍微看了一圈现场和断手，就回家吩咐尚在王家的车夫去报案。

        半夜，林越躺在木床上，回想着今天一天发生的事情，翻来覆去无法入睡。什么断手，宝贝戒指，凶案……这一切已经超出他的认知了！

        听着林飞并不平缓的呼吸声，林越知道他也睡不着，于是轻手轻脚地拉了拉林飞的衣袖。

        “林飞，你说那手是哪里来的？”

        “睡觉，娘都说了，不许再管断……那个东西的事。”

        “你就不好奇吗？竹溪怎么会有外人？还在那里藏了一只手！那里几十年都没有外人去。”

        “别说了！可能是王大善人一样到处游历的人。”

        “那也太可怕了，你说会不会是土地庙的恶鬼吃了人，嫌戒指硌牙就不吃了？。”

        林飞不再搭理林越，林越只好无聊地自言自语，想要入睡，脑子里却全是那只可怕的断手……

        还有仿佛会发光的宝石玉戒。

        那只手的主人，会不会真的是土地庙的恶鬼吃了？林越想起白天大人们的传言，不禁打了个寒颤。蒙上单薄的被子，试图把恶鬼阻挡在外。躺着躺着，意识就有点模糊了。

        朦朦胧胧间，一只歪歪扭扭的小蝴蝶飞过。

        “呀！荷包！”

        林越这才想起来田翠翠给他的礼物，他猴子挠痒一样翻遍了全身，什么也没有。

        “坏了坏了，不会是掉在山上了吧，希望是掉在村里……”

        第二天，阴沉的天空似乎预兆了事情的结果——事情却往最坏的方向发展了。林越来来回回走遍了村子，也没找到荷包。他甚至不敢靠近田翠翠家，生怕翠翠问起。

        尽管有些害怕，林越还是躲过大人们的监视，带着家里的锄头，悄悄摸上山去。

        昏暗阴沉的天色让山间的视线不是很好，晨雾不但没有褪去，反而越积越多，像是一团团云雾飘在竹林间。林越举着锄头，小心地沿着竹溪寻找。

        他在打水的地方找了很久，都没有发现荷包，只好往那个可怕的地方走。一如昨日，随着足迹深入，草木腥气愈发浓重，似乎还混合了深红色的血腥。水雾越来越重，压在林越身上，将轻薄的麻衣黏上皮肤。

        尽管林越不断祈祷，一直到土地庙，林越都没能发现那个丑丑的荷包。

        他瞄了一眼发现断手的地方，那里还保持着原样，为了不干扰以后官差断案，林越也不敢去乱动。他本来也不想再接近那恶心的断手！

        好奇心作祟，林越抬头悄悄看对岸的土地庙。土地庙在雾气的掩映下，愈发恐怖。那深黑色的神尊仿佛乘着妖风坐在云端，随时会活过来，化为厉鬼。

        “翠翠，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林越毕竟也只是个孩子，联想到鬼怪传说，也有点害怕了。他正要回转，只听轰隆一声。

        一道惊雷炸裂，瞬间狂风大作，暴雨倾盆。狂风在竹林间呼啸，似是厉鬼嘶吼。豆大的雨点一眨眼就打湿了林越的头发，身体，衣衫，冰冷刺骨。

        一时间，竟然只有破土地庙可以避雨！雨实在是太大了，抱着一丝侥幸，林越又往土地庙看了一眼——但他没有看见神像的侧影。

        因为神像黑黢黢的眼睛正在看着他。

        林越登时害怕起来，他大叫一声，不要命地往回狂奔。可是狂风永远快他一步，绕着他的身体，在竹林间轻松地穿梭。暴雨永远能找到他的踪迹，不停地从上而下攻击。黑压压的云层上，雷声轰鸣，不时有闪电在林越眼前炸开。林越眼前一片模糊，只能凭借记忆，挥舞着锄头，斩开前方的风雨，不要命地狂奔。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我不怕你！”

        不知跑过了多久，前方豁然开朗，山脚的空地上，站着心急如焚的林飞。

        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林越瘫坐在地上，大口呼吸带着雨水的空气，好像劫后余生。

        “林越，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我……我……”

        林越回头一看，不禁一愣，哪有什么厉鬼追命，只有无尽的雷电风雨和竹林。

        “我去找翠翠给我的荷包。”

        “太胡闹了！在山上出事怎么办？你去干嘛了？去土地庙了？”

        “没有！一下雨我就回来了。”

        林飞总算松了一口气。

        回到家，林越不仅直打喷嚏，还带着一身划伤，都是逃跑时被灌木碎石伤的。林爹气得狠狠揍了他一顿，被林妈和林飞劝了半天才善罢甘休。林妈心疼地一边数落林越，一边给林越熬药。

        “以后不准一个人去竹溪了！”

        林越撇撇嘴，至少他从恶鬼手下成功“逃”出来了。只是全身都很累，只想好好睡上一觉。

        “对了，今天胡老爷来找过我们，你不在。胡老爷让我们雨停了去你那王宫找他，说王老爷有事吩咐。”林飞说。

        “胡老爷？谁啊？”林越想了一下，眼前浮现出一个驼背的身影。

        “胡八百？他找我们做什么？”伴随着疑问和种种胡乱思绪，林越进入了梦乡。

        梦境里是一片无尽的黑，

        而在此时，半仙村的半空，数只黑鸦不顾暴雨，低空盘旋，发出奇怪的鸣叫声。伴随着一声雷鸣，一道黑影从王宅飞出，极快地往竹溪所在的小山飞去。

        那几只黑鸦又盘旋了一会儿，排成一列，也往竹溪投去。

        未时三刻，暴雨终于停歇，天地一片清朗。

        林越和林飞走进村西荒地旁的小屋，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胡驼子人呢？”

        林越本来就不喜欢胡八百，见胡八百爽约，愈发不满。他睡了大半天，头有点痛，晕晕乎乎的。

        “不许胡说，胡老爷说不定是有事耽误了，我们再等等。”

        林越刚要说些什么，门外就传来胡八百的声音。

        “这个小鬼还懂点礼数，我还以为这穷乡僻壤的都是些野小鬼呢。”胡八百桀桀笑着走进来，仅剩的左眼浑浊得恶心。

        林飞皱了皱眉，说：“胡老爷，您找我们兄弟有什么事吗？”

        “急什么？胡老爷我的事，可是天大的好事，不，比老天还要大的好事！哈哈！”

        胡八百怪笑着，一步一步地挪到石桌边，将手上的小布袋往桌上一扔。

        “砰！”

        布袋发出沉重的响声，封口的绳索松散开来，银光闪烁。

        “这是……”

        林越登时头不晕了，眼也不花了，直勾勾地盯着布袋里的东西。尽管见识稀少，林家兄弟也认识，那是一袋白花花的银子。

        “一百两，够你们全家衣食无忧。”

        “一，一百两？”

        不要说一百两，林越连一两银子都没见过。看着银子眼馋得不得了，可是他还是很快冷静下来。一旁的林飞替他问出了心中的疑惑：“胡老爷，您这是做什么？”

        “我胡八百，只是看不惯你们被王负这个伪君子蒙蔽罢了！”胡八百一脸恨色，咬牙切齿：“王负这家伙，做了那么多罪大恶极的事，竟然跑到这荒山野岭装圣人，真是恶心至极！我胡八百是王负在京城的老熟人，告诉你们！王负可不是什么读书人，而是货真价实的江洋大盗！”

        “你胡说！你有什么证据！”

        林越对有人污蔑王先生气愤不已，林飞也露出不满的神色。

        胡八百黑着脸说：“我当然不是胡说！那只断手就是证据，王负住在这，就是为了躲避官府。断手的主人是我胡八百的好友，因为得罪了王负，又身怀重宝，被他所杀。我这次来半仙村，就是为了替好友报仇。”

        “你凭什么说断手是你朋友的？”

        “哼，就凭这个。”胡八百拿出一物，竟然是一枚镶嵌这红色晶石的玉戒！

        “这是……”

        “这是完好的玉戒，我和我那结义好友一人一枚，你们现在相信了吗？”

        玉戒，红珠，都和林家兄弟捡到的一模一样。只不过它们被巧夺天工地镶嵌在一起，没了血渍污染，更加漂亮夺目了。

        见林家兄弟不吱声，胡八百收敛了怒色，换上一副堪称和蔼可亲的面孔。

        “我知道你们不太相信，王负这人可太善于伪装了！两位小兄弟，这封信里详细写了半仙村的情况。只要你们其中一人，把这封信送给清河镇上的官差，让官府来调查，这一百两银子就归你们了。”说着，胡八百拿出一个不知什么材质做的信封。

        林越问：“为什么去清河镇？去白马镇不是更近吗？”

        “哼，白马镇的官员早就被王负买通了，他们能查出什么？我只要你们去报官。”

        “胡老爷，王先生在半仙村这么多年，从来没做过坏事，我们不会相信你！”林飞说。

        林越紧接着问道：“为什么让我们送信？村里其他人也可以去啊，你自己也可以去啊。”

        胡八百眉头一紧，很不耐烦的样子。

        “当然是因为你们是最先发现断手的，而且老子要留下来看着那家伙……啧，让你们去就去，啊！他妈的！为什么不乖乖照做呢！真是麻烦的臭小鬼。”

        看着胡八百越来越不正常，林越和林飞对视一眼，打算逃跑。可说时迟那时快，胡八百一个驼背，竟极其敏捷地闪到门口，挡住了林越和林飞的去路。

        “胡老爷我只是想替兄弟讨回公道而已啊！敬酒不吃吃罚酒，就让你们知道不知趣的下场。”

        胡八百咧开嘴，露出恶心的牙口。在林家兄弟的惊恐之中，胡八百怪笑着，缓缓揭开右眼的眼罩。

        “放心，现在不会要你们的小命，乖乖听话，小子们。”

        眼罩之下，竟是挖空了肉的眼眶，取代了眼球的，是由红，黄，绿，蓝宝石打造的，表面凹凸不平的球形义眼。

        那颗眼球十分诡异，只看了一眼，林越就感到头昏眼花，无数彩色的色块在眼前炸裂，不知过了多久，他隐隐约约地听见一些声音。

        “…………清河镇…送信…”

        “……你们竟敢对我下手……”

        有什么人痛苦地低吼着。

        林越眼前一花，晕厥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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