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004

高三这一年是我有生以来过得最枯燥乏味的一年，但也是最充实的一年。不管是文化课成绩还是画技，都有了很大程度的提升。

        高考的时候正常水平发挥，最终收到了我们省内最好的艺术学院的录取通知书。这个学校跟路辞一样，都在省城旭江市。

        我花了两个月的时间，适应并习惯了高中生活和大学生活的区别，接着便开始考虑开启大学的必修课程——谈恋爱。

        我有一个室友叫初晓，是一名资深的恋爱学“专家”，高中还没毕业的时候就已经集齐了十二星座男友，从开学到现在的短短两个月时间里，就拥有了从大一到大四各个年级段的前男友。

        对于她这换男友如换衣服一般的超光速效率，我和我们宿舍的另外两个小伙伴都表示无比的佩服。

        初晓每天晚上都浪到很晚才回宿舍，有时候索性不回。因此她平常除了上课之外，和我们呆在一起的时间很少很少。不过也有，那就是她那短到不到三天的空窗期。

        这三天是她的自由单身时光，也是她的恋爱小课堂时间。

        今天小课堂的主题是暗恋。她说从初中到现在，她去过各种各样的林子，见过各种各样的鸟，但是最令她难忘和心动的却是一场未果的暗恋。

        今天的她难得深沉，因此我们都格外感伤。我也从记忆深处找到了不知道蒙了多少层灰的、那段短暂又青涩的暗恋时光。

        那个背影依旧站在光里，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单薄，只有他越来越形象具体。我甚至没有看清他的长相，也不知道他的声音，不过那都不重要，仅仅只当时的那一个背影，就能让我现在想起来的时候依旧十分心动。

        “喂，九九？”恍然间我看见有只手在我眼前摇晃，紧接着初晓那不正经的笑声传来：“我看她是思春了吧？”

        我这才感觉到脸上火辣辣的热，我知道我肯定又脸红了。这个特别容易脸红的毛病是与生俱来的，也是最令我头疼的，分分钟暴露我的所思所想。

        于是在三位求知欲旺盛的室友的逼问之下，我十分大度的跟她们分享了我珍藏了一年多的暗恋故事，并告诉她们，平常给她们看的我所画的系列漫画的男主角就是那个我所喜欢的背影。

        初晓戳了戳我脸上的梨涡，开始调侃我：“看不出来嘛，你竟然是个这么纯情的孩子。”

        我也调侃她：“那当然了，一般人跟你比，应该都挺纯情的。”

        “嘿！我哪里不纯情了？”她不乐意了，“我虽然经历丰富了点儿，但每次都只谈一个的好不好？我可是很专一的！”

        “是是是，你最专一了，比韦小宝还专一。”

        “你……”

        就在我们两个就要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岑敏拍了我一下，给我看她手机上正在显示的我漫画的某一页，“说真的啊，九九，你的画风是真的特别又好看，单拎出来每一张都能做壁纸，不过要是当漫画看的话，故事情节上确实还差点意思。”

        说完她又看了我一眼，“九九我这么说你不会生气吧？我只是想给你提提意见，我还是挺喜欢看你画的漫画的。”

        岑敏说话一直都这么直接，有时候甚至很不中听，不过相比那些拐弯抹角的，我更喜欢她的直接。

        “怎么会？你给我提意见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我笑着说：“刚好我遇到瓶颈了，但又找不到自己的问题出在哪。”

        林晟安慰我：“这没关系啊，现在很多漫画不都是改编小说嘛。”

        岑敏说：“那也得是有了名气之后才能拿到版权改编呀，哪个漫画家不是白手起家的？”

        我和林晟齐齐点头，“那倒也是。”

        “这还不简单，那就去学学怎么编故事呗！”初晓往窗外扬了扬下巴，“隔壁传媒学院不就开了编剧课程吗？旁听去啊，反正又不花钱。”

        我说：“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废话，你当我这么多年的邮都是白集的吗？”她风情万种的甩了甩长发，“姐姐的前男友之一就有一个编导系的好么！”

        一说到编导，我忽然想起来，路辞说徐程安当时好像就是学的编导专业，也不知道他考到了哪里。不过我也就只是想想，当年那股冲动劲儿早过去了。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的我竟因为一个背影，就想方设法绞尽脑汁铤而走险的去套路辞的话，那场面还真有些笨拙搞笑且羞耻。

        十八岁就像一道坎儿，跨过去之后就自以为是大人了，回过头来再看当年自己的某些行为，总是会觉得幼稚又莫名其妙。但是当时的自己就是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是无比正确的。我想，未来的我看此刻的我时，应该也会有这样的想法吧。

        周二一整个下午我都没课，于是便拿着小本本去了传媒学院。

        我们学校的每一个公共教室外都会贴着本教室的学期课程表，我比上课时间早去了半个小时，从一楼开始挨个找，最后在二楼东厅靠近楼道的教室外面的课表上看到了今天下午有基础写作的课程。

        这会儿教室里还没怎么有人来，只有一对情侣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打情骂俏。

        我去了最后一排的另一个角落，为了不被狗粮噎死，我戴上了耳机趴桌上闭目养神。结果没想到真的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老师正在点名，教室里零零散散的除了前三排几乎每一排都坐上了人。

        初晓在微信问我战况怎么样，有没有遇见帅哥。

        我给她回有啊，全班都是，我现在加微信都加不过来。

        初晓发了个竖中指的表情，接着又发了条语音过来：“我没跟你看玩笑，你仔细瞅瞅啊，我之前见过我前男友的室友，有一个长得贼帅，我当时老后悔了，下手下早了。”

        我打字回她：你现在下手也不晚。

        她说：“老娘可是有原则的好不好！他们一个宿舍的诶！我才不搞什么兄弟闺蜜乱七八糟的呢！”

        我回：晓姐威武！

        她说：“那你快瞅瞅！”

        我回：我都不知道我在跟大几的一起上课。

        她说：“管他大几的呢，我让你看的是帅哥，帅哥懂吗？”

        我给她发了一个狗头的表情，接着回：我现在只能看见一片五颜六色的后脑勺。

        她给我回了一串省略号，然后就没有下文了。

        不过就在我摘下耳机的那一瞬间，我听见了讲台上的老师喊了一个我十分熟悉的名字。我没有听错，和他名字的读音一模一样。

        徐程安。

        刚睡醒的慵懒困意瞬间被赶走，我一边心想不可能这么巧吧，一边开始扫视前方的一个个身影。

        紧接着便听见坐在我正前方的一个男生答了到。

        明显不是我印象当中的那个“徐程安”，这个男生骨架偏小，而且皮肤很黑，头发是自来卷。

        哪会有那么巧？我刚在心里跟自己说完这句话，就听见我前面的自来卷男生又答了一声到，这次的声音比刚刚厚重一些，老师没听出来，但我离得近，十分明确声音就是从他口中传出来的。

        不过刚刚老师点的是“刘自白”的名字。

        所以他到底是刘自白，还是徐程安？

        于是我试探性的低声叫他：“刘自白。”

        我不知道我那一刻为什么不喊徐程安，而是喊的刘自白。或许是我觉得这个名字比较符合他的形象，又或许是我潜意识里希望他是刘自白而不是徐程安。

        他几乎是立马转过身来，看到我后表情有一瞬间错愕，接着露出腼腆的笑，亮白的牙齿若隐若现：“同学你叫我？”

        我点点头，“徐程安呢？今天怎么没来？”

        他敛起笑，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你是找他啊，他今天有事来不了。”

        “他经常不来上课吗？”

        刘自白回过头看了讲台上的老师一眼，又转回来低声跟我说：“也不是经常，这回是真有事。”

        我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又听见他问：“那你和他，你们，什么关系？”

        “我是他老乡。”

        “噢，老乡啊，”他明显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是前女友之类的……”

        我笑着摇了摇头，有点尴尬。

        “那你找他是？”

        “我，那个，我带了我们家乡的土特产，想问他要不要。”

        “土特产？”他眼睛一亮，“那你给我也行，我回去转交给他。”

        我哪来的土特产呀，只能继续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了。“我们的土特产是老鼠干，透明包装的，怕吓到你。”

        “老鼠干？老鼠干不是福建的吗？”他皱着眉挠了挠后脑，“我记得老徐是榕城的来着，难道我记错了？”

        “不不不，你没记错，是我认错人了，我们胡建也有一个叫徐程安的。”我比了个“请”的手势，“上课吧同学，打扰了。”

        他一脸茫然的点头，刚转回去没多久，又转了回来，露出了刚开始的那抹腼腆的笑：“那个，同学，要不咱们加个联系方式？回去我问问，兴许我们宿舍的徐程安就是福建的来着，是我记错了也说不定。”

        我“啊”了半晌，不好意思的笑笑：“谢谢你啊，我自己在微信和他说就行。”

        他看上去有些失望的样子，笑得也很勉强，只道了声“没事”，就回过身去了。

        我松了一口气。心里默念，徐程安，我们榕城能有多少个徐程安呢？

        到目前为止，我知道的就他一个。

        人们一般都是怎样来衡量一段感情的深浅呢？我想，最起码有一个度的划分。好感在爱面前是那么的不值一提，是可以说忘就忘的。

        我对徐程安也是如此吗？我不知道。

        我以为那份好感似乎已经淡薄到忘却，只剩下那副初见他时的美好画面了。但是现今在这里听到他名字的时候，是有期待的吗？我不敢欺骗自己，确实是有的。

        我不知道我所听到的这个名字到底是不是他，也不知道他的那段恋爱是不是还在继续。

        不过和当初不一样的是，我并没有那么急切的想要认识他、了解他了。

        我想，能像现在这样，不确定，也是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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