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九回：伤兔傍地辨雌雄，万花一绿淆黑白（2）

魏颖这就要出发，秦如正端着药碗进来，二人差点撞个满怀。

        秦如惊呼，却听到临浪问着魏颖有没有伤到，竟恢复成了少女甜美娇憨的声线，吓得秦如冲上前阻止了她，“你快别说话了！多休息休息。”

        魏颖心生狐疑，莫非秦如知道？

        还来不及问询，临浪跟着了魔似的，闻声瞧见秦如，立马钻出被子，像小松鼠似的直着身子跪坐起来，惊异道，“小如你怎么在这儿？出什么事了？你还好么？”

        秦如怔了怔，“你……没事吧。”她上前摸了下临浪的额头，吓了一跳，立马看向魏颖。

        魏颖也说不清个究竟，只道临浪突然发起热来，人暂时有点糊涂，自己正要去寻军医。

        二人正说着话，临浪自顾自地靠在了秦如身侧，环抱住她，半撒娇似的道，“为什么要离开我呢？这次你就留下吧。”

        秦如微微动容，她也意识到了临浪的异样，便半骗半哄地让临浪躺下休息，把魏颖拽到一旁悄悄说话。

        秦如冷静地道，“魏长史，你原来不知，现在也知道了。事情分个轻重缓急，她这状态奇怪得很，得先找个大夫来瞧瞧，其他的事都可以往后拖。你觉得右将军说的函丹大夫靠得住么？大夫必然会发现女子脉象，我们到时候只能随机应变了。”

        魏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这应该不是问题，右将军估计是知道的。”

        “是么？”秦如松了口气道，“那就好，我去叫大夫，你看着她，很快就回来。”

        “哦……唉？等一下！”魏颖正要答应，却意识到他又要和临浪独处一室，忙道，“这样不合适吧……还是我去吧。”

        秦如道，“有什么不合适的？她不能见人，万一有人正巧找来，我一个侍女哪有权力？得是司马长史才拦得住。你陪着她，别让她出来，也别让她运功，我去去就回。”说着，不管魏颖反对，径直把他推进了帐里，匆匆往右将幕府去了。

        帐里的临浪似恢复了些神志，只见魏颖局促地躲闪着她的目光。她似不明所以，换用伪声虚弱道，“魏颖，出什么事了？是修极么？”

        “不，不是。只是您……”魏颖支吾着，不知该如何解释。临浪真的是病了，刚才发生的事，难道不记得了吗？

        见魏颖不说清楚，临浪愈发担心起来，掀了被子就要下地。魏颖一见急忙阻止，却又不敢碰她，只好跳来跳去挡她的路。

        临浪觉得实在荒谬，想伸手把他拨到一边，还没碰到他，他却向后弹跳了一大步。她很是不解，他也无法解释。好不容易熬到秦如回来，身后除了大夫函丹，还有右将军锦瑟和将军夜雨。

        临浪全然不记得刚才的事，不明白秦如为什么要“背叛”自己，努力做最后的挣扎，无助而伤心地看向秦如，一脸无辜，秦如轻声安慰她道，“你刚才烧得说起胡话来了，让大夫看一下吧。”

        临浪忙道，“可是我现在已经好了。”

        秦如一摸她的额头，居然是冰凉的！她深觉怪异，便更坚持了。锦瑟也请临浪安心，尽量放松下来，临浪只好放弃。

        秦如路上把临浪昨日负伤和今日症状都说得清清楚楚，函丹察觉到临浪经脉之中似有一股热气跌宕起伏，要查看临浪伤处。

        魏颖一听便自觉地退了出去，临浪审视着几人的举动，心里明了个大概。

        果然，函丹发现临浪伤处奇迹般的几乎愈合，当下立判。

        待秦如重新把魏颖叫进来，函丹神色肃穆，对临浪道，“司马，我行医二十年，您这种伤只见过一例，几乎是一模一样的情况，表面只是刺入伤，伤口处似是灼伤，看似迅速愈合。但接下来数日里，夜里持续梦魇难眠，白天体温忽上忽下，发热时神志不清，类似癔症，估计就是秦姑娘描述的症状。”

        函丹解释道，“这病症根源在于日华过量。司马您这伤不是普通刀剑所为，估计是修极武器，您被刺伤时，武器上的部分日华留在了体内。如果您没有及时发现，随后运功或是动气，都会促进日华进入经脉之中。日华可以加速伤口痊愈，但也可以以热气攻击五脏六腑。无法被及时吸收的过量日华，跟着气息流动，导致体内阴阳失衡，忽而发热，忽而体寒，尤其日华波动时，神志不清、记忆混乱都是可能的。目前唯一的对策是服用些清热解毒的药剂和食物，必须静心休养，且勿运功或是动怒，万一日华灼伤心肺，那就无药可救了。”

        这一番话说完，几人顿时说不出话来，临浪见气氛压抑，便虚弱地笑道，“在战场上受伤的人不计其数，怎么到我这儿，一点小伤就说得这么可怕？”

        函丹侃侃道，“这区别在于，联军里死伤大都是修极法术造成的致命伤；司马的伤，并非法术所致，而是实打实的武器，还是把不寻常修极武器。自然日华原是万物滋养之源，人以吸收日华为生，或通过食用庄稼牲畜为媒介间接吸收，或如修人炼术直接吸收。这等取人性命的日华纯度，必是人为提取的，如此冶炼成的武器极为凶险，想来也不是什么修人都能有的。司马昨日是不是与修人将领近距离交过手？”

        她回想，时隔数月终于又一次杀敌见血，几乎完全忘乎所以，仅记得那个站在高处的人，只好托词道，“我回来才发现伤到了，哪里记得谁是谁。”

        锦瑟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当初联军是等到临浪确认加盟，才邀请的玄焰国，以临浪制约玄穆是众国联盟的条件之一。临浪要是死了，玄焰一家独大，联军的未来会怎么样？

        没有联军，花都必然沦陷，之后就轮到太行了。于是她立即坚定道，“我们暂退后方，直到司马痊愈，再与大军汇合也不迟。函大夫，你看有没有办法暂时稳定司马的经脉，我们这样能尽快撤退到安全的地方。”

        临浪当然不同意，但锦瑟不理她，却对魏颖道，“先前没有定下回营时间，得劳烦魏长史通知大将军一声，总得有军队护大司马周全，司马有我们照看着，长史只管协理军务，不必担心。”

        魏颖明白，锦瑟这意思是让自己回主营去。

        论理，有太行和秦如在，他确实不便照顾临浪，伤病中的临浪也无力助他成事；

        但论情，人言中伤或是受罚软禁，都只有他陪在临浪身边，从未质疑半句，现在却要他离开，如何甘心？

        万一此别就是生死，他都不敢想。他犹豫在原地，似有千言万语要说，又似只字难言。

        临浪如心有灵犀，轻飘飘地解了他的忧，“我要去主营，他必和我同去；我要是休养，他有什么军务要协理？玄穆见他如见我，昨天没撒出来的气，今天还能送上门么？右将军，你府里那么些将士，随便找个通知玄穆就好了。”

        见临浪同意休养，锦瑟也放下心，不再多说，便暂时告辞，回府准备启程，私下让将军夜雨去通知玄穆，只道是临浪行动不便，不提半字性命攸关之事。

        有了函丹的指点，临浪察觉到体内热气波动，便赶紧趁清醒的时候，叫魏颖单独说话，道，“我们以后有时间慢慢谈，我只想说，你现在可能觉得一切都变了，但其实什么也没有变，我没有变，我说过的所有话都没有变。当初是因为苍滨不允许女子入伍，我只当战后能回归平常，没有想到会影响到现在……”

        “司马不必同我解释，事出有因，我能理解，没关系。”

        “我不是故意瞒你的，我们之间……没有问题吧。”

        魏颖想起那些无中生有的猜疑，也难怪临浪神神秘秘的。他充满歉意地心疼道，“放心吧，司马，您就安心休息吧，只要您能早早康复，其他的都不重要。”

        临浪疲惫笑笑，眨眨眼睛，发觉眼皮有些烫，胸口似有股热气直冲心房。转眼之间，随着魏颖的一声惊呼，她就一头栽倒在他怀里，意识又成了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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