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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18


天气愈发的炎热,火伞高张,正午日头晒得车马滚烫,暑气蒸笼周身,人闷在车厢里,仿佛进了火热烤笼。

        琼琚心疼不已,打湿折扇后给姚楹熏着聊胜于无的风,有气无力地说:“姑娘,您受苦了。”

        姚楹手边捧一卷医书,已经翻阅大半,需要记录的地方,她便腾出一只手,提笔在小桌几翻着的纪事本中留上一句。

        这本子姚楹自离京后便随身携带,如今已填了半本有余,行车乏累,又无一二趣事儿可供解闷,琼琚只觉得自己浑身的每一根骨头都长错了位置,每当停下来休整小憩时,小姑娘乐得跟花蝴蝶似的。

        姚楹无心其他,哪怕是闲暇之余也是捧书记阅。

        她素手合盖下书,软帕拭过额际细微的汗,声线温和地摇头:“我无事,倒是让你和我一路奔波,委屈了。”

        琼琚瞪大眼睛,无措地说:“姑娘说的是哪里话,我没有感到委屈,我只是心疼姑娘。好再要不了两个时辰,咱们就该进渭州地界了。”

        越近渭州,人声越少,狭长夹道两旁的树木愈发疏落,尘土扬沙,荒烟弥漫,途径幽州时的琳琅繁华历历在目,可过了幽州,沿道风景却逐渐萧条荒凉。

        琼琚又添起一盏三足雁灯,她偏头去看姚楹,她垂眸凝神,簪花小楷点撇捺钩,字形神骨,在纸上陡然生出凌厉之态。

        马车行进本不平坦,但她夷然自若,不被偶来的颠簸和摇晃影响半分。

        琼琚抿了抿唇,乖觉地凑上前,劝着姚楹:“姑娘,您仔细着眼睛。”

        姚楹对她笑笑,这段时日她又清减许多,原先养回来的精神气再度亏空,琼琚心疼地垂低眼,心想姑娘不仅吃不好,睡也睡不好,近来白日暴晒,跑马赶不了快路,姚楹做主白日休整,夜间再继续行进,一来二去,昼夜颠倒,一双水嫩灵动的眼眸折腾出了淡色乌青。

        “我等得了,渭州患病百姓可等不了。还好连日翻阅并非一无所获,白日里我采了几味草药,和古籍记载的疫病疗方有些许相似。疫病多由周遭生起,我一路上留心着这里的草木变化,发现许多在上京城罕见的药材,在这儿不说遍地都是,寻起来却不能算是耗费时辰。”

        琼琚听得一愣一愣,没回过神:“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姚楹干脆搁下书卷,两指摁揉着手腕内侧穴道,不紧不慢地说:“渭州疫病古怪,但是方圆百里却都是可供入药的植被草木。先遑论能不能痊愈,一剂药用下去,多少能止住病发,可是渭州却严重到封城地步,可见这些药材没什么用。”

        琼琚迟疑地点点头,目光投向挨着车厢的木质奁盒,里头正放着姚楹采来的药草。

        见她似懂非懂地点着脑袋,姚楹不禁失笑,唇角弯弯勾起,另只手打了车帘,视线向外一落。琼琚也跟着挨过来,见了外面景色,眉心细细地拧在一起,转头对姚楹嘟囔:“姑娘,这地儿好荒凉。”

        说完,知道自己跑题到了天南海北,琼琚不好意思的腆了腆脸,羞赧地笑了笑:“姑娘,您继续说。”

        姚楹随着她一同望出去,只见夜幕苍茫辽阔,远处缠绕幽蓝焰火,马车途径一片无主孤坟,车夫不自觉屏住呼吸,生怕惊扰了不得安生的亡魂。

        琼琚只觉脊背针扎似的寒冷,似乎有什么看不见的阴秽之物贴着后脖颈细细吐气。

        马车外雾气缭绕,恨不得透过那纱帘扑面而来,姚楹挂下帘摆,笼袖熏了熏香。

        “渭州封城,却放出了部分百姓,我着人问过了,这些百姓没有染病,而且多是权贵出身,现下好好被安置在幽州。”

        饶是琼琚再迟钝,此刻也恍然大悟。她满面纠结,手指绞着软帕说道:“听姑娘的意思,是说这疫病恐怕不简单?”

        姚楹对她安抚地笑了下,眸光一如既然的平静漠然:“事情究竟如何,还得当了渭州再做定夺。”

        车厢内静了下来,琼琚有些昏昏欲睡地点着脑袋,姚楹给她塞了一个软靠,自己拢过烛火,仔细照在方才没有读完的医书。

        终于,前头马车缓缓刹住,车夫一甩手中长鞭,利落捆了绳结别在自己后腰,他装上脚踏,恭恭敬敬地敲了敲窗框:“姑娘,咱们已经到了。”

        琼琚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眶,撩帘往外望了一眼。

        渭州城墙高余百尺,可见褚红翘角飞檐,深红灯笼错落着挂了一排,灯影憧憧,罩纱般浓雾中宛如野兽两粒猩红的眼睛。

        姚楹身边跟了姚相亲点的高手,一行人一直隐在暗处等待信号,见姚楹抬起手,掌心向内屈了些,立时现身,眨眼间神出鬼没到了城门守卫跟前。

        那守卫晚间喝了点酒,此刻正是迷糊不清,他只感觉一阵疾风袭来,本能反应举剑格挡,却忘了自己与同僚喝酒时早把佩剑扔至一旁,手中只剩个酒葫芦。

        一声惊呼锁在喉咙里,守卫骇然瞪大眼睛,然而身披玄黑披风的男子看不清眉目,手中亮出一个物件。

        “相府急奏,事关渭州事宜,还望大人放行。”

        男人的声音有如鬼魅,乍一听平平无奇,却让守卫浑身鸡皮疙瘩竖起。

        他抖着嘴唇:“你、你、你”

        黑衣男人持着原先动作,俨然与身后暗夜融为一体。

        那守卫生得又高又瘦,看着和竹节虫似的,他眯起豆大眼睛,确实是相府章印不错,做不得假,再说,也没人拥有天大的胆子顶着姚相名头招摇撞骗。

        他嘟哝一声:“还真是相府可相府的人来做什么?姚小将军进渭州也不过半月,现下又加派人手?”

        没人给他回答,反倒是刚去解手的另一位守卫一步三晃地走过来,他勾手压着自己同僚的肩膀,张口便是熏天酒气:“何人作乱?”

        这两守卫生得甚是般配,一高一低,一瘦一胖。

        高个儿说:“相府来的人,说要进城。”

        挨个儿混不信:“他说是相府的人你就信?上京城离这儿少说千里远,相府的人来这儿作甚?”

        高个儿守卫把信物拍到矮个儿怀里,不悦道:“那你自己看罢!”

        矮个儿逐字逐句地看完,又翻来覆去好几遍,狐疑的眼神落在眼前男人,又转转脚步,探向不远处停着的马车。

        他清清嗓音,问:“敢问车上何人?”

        来时姚相特意交代,到了渭州,不必继续隐瞒姚楹身份,黑衣男人便直白道:“车上乃相爷嫡女,琅窈郡主。”

        两人面面相觑,并不是没有听过琅窈郡主,而是闹不清,好好一个金尊玉贵的郡主,来疫病横肆的渭州做什么?

        “这位爷,实在不好意思。”矮个儿斜睨他一眼,揣着手说道:“咱们得了命令,一概不往内放行,烦请爷去给郡主回话,实在对不住。”

        对话清晰传来,姚楹眉目疏淡,她示意车夫驱马向前,车轱辘轧过枯枝碎叶,天际黑云蔽月,罩得马车形影飘忽,仿佛是破开了浓雾,从稠暗的夜色中驶来。

        绸红帐帘掀起碗口大一块,高矮守卫先是见雪拥似的皎腕饰一枚玉色剔透的珊瑚手钏,指尖春葱雪白,与那鲜明的红成了极致反差的对比,恍若夜色中绽开的一簇火。

        月光混沌稀疏,枝桠交错漫下重重虚影,刚巧一线冷寒月光轻慢地背过来,瞬间映出了少女精致轮廓。

        下颌雪白,面如冷玉,浓睫垂拢,铺洒一团鸦青似的影儿。

        姚楹微微颔首,脖颈修长白腻,声淡如云:“让你们可以主事的人出来和我谈。”

        两人惊了一惊,没料到对方如此直白,对视之间,矮个儿油滑地说:“郡主,咱们郡守爷留在城内哩。”

        姚楹微微一笑:“岂不是正好?我进去寻他。”

        “这”矮个儿脸上犯了难,高个儿手肘捅了他一下,面笑皮不笑地说:“郡主,真对不住,敢问您到城里做什么呐?”

        姚楹不为所动,也没有要回答的意思。得了她命令的黑衣护卫阔步凛冽,手中长剑出鞘,只见冷冷寒芒一闪,无形中压迫感夺面而来。

        “姑娘乃琅窈郡主,岂是尔等身份随意置喙?”

        高个儿赔着笑道:“话不是这么说的呀爷,里头下了封城的死命令,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得遵守命令不是?”

        琼琚听得暗暗心惊,她凑到姚楹耳边,低声道:“姑娘,这人也忒嚣张了”

        “大胆!”黑衣护卫怒道:“目无王法,以下犯上,没听见郡主说话?把你们主事的人喊来!”

        两个守卫脸色神情莫测,再次互相交换了个眼色,很是为难的点点头:“那好吧,请郡主稍待片刻。”

        听见这句话,琼琚长长的松了口气:“还好还好,我生怕他们要卡咱们呢。”

        “不会。”

        姚楹垂眸冷冷拂袖,淡然说道:“我想那幕后之人,应该巴望着我去自投罗网。”

        琼琚惊愣愣地,张圆了唇,半会子没说出话。

        果不其然,不出半盏茶的功夫,前头有了消息相禀。

        高个儿男人比比手,眼神却忍不住往车上瞄,企图再一次窥见那九天谪仙般的少女。

        来迎接的人自称孙撼,见了姚楹一个劲儿的赔礼告罪,甚至还把那两个拦人的守卫给发落了一顿。

        隔着厚重帷帐,姚楹无心看他演戏,眼底笑意浸不入,冷凉地浮于表象。

        “孙大人,我尚有要事,可否直接放行?”

        孙撼搓了搓手,连声道:“可以是可以,只是郡主,眼下的情况您多少也知晓了些,这进去了一切可就不归下官管了。”

        姚楹展顺书籍封面,不再言语。

        孙撼吩咐手下开门放行,只不过行的不是正门,而是偏门。

        他目送马车远走,狠狠抹了一把脸,对着地“啐”了一口,露出个阴冷笑容。

        “哼琅窈郡主,你有命进,可不一定有命回了。”

        说罢,姿态闲适地抻着懒腰,一踢地上枯枝,拧着自己后脖颈说道:“走咯,回去吃酒。”

        从偏门行进一支香光景,琼琚坐立不安,频频回头看。

        姚楹不似她气躁,她盈盈抬眸,回想方才进城时一闪而过的城墙牌匾。

        渭州,无量镇,终于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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