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心意相通

第三日晚间，谢衍之睁开厚重的双眼，久久才发觉身边躺了个脑袋。强忍着疼痛，转头望去，见是余淼淼。满脸泪痕，眼下泛青，分外疲倦，埋头在自己身旁睡着。

        想抬手去抚摸脸颊，替她拭去这满脸的泪痕，却发现左手只能动动指头。双手沉重，一点也抬不起来。

        虽动作微弱，仍旧惊醒了余淼淼。

        余淼淼睁眼，模糊中似乎看见谢衍之在望着自己。激动非常，顿时将头抬起，定睛一看，果然是谢衍之睁眼望着自己。

        “伯渊，你可算醒来了。可有觉得哪里不适？渴不渴？要不要喝水？”余淼淼双眼放光，笑着问。

        “不用，我醒来能看见你就是最好了。甚也不需要。”谢衍之扯了扯嘴角笑起来，眼角含情一瞬不瞬望着余淼淼，好似从未见过一般。

        谢衍之此番醒来，虽说极为虚弱，但眼见余淼淼张开眼，头一件事便是紧盯自己，眼角眉梢带笑，关心自己。当下便觉得不一样了，往日那种一人牵肠挂肚，万般思念，没个回应的感觉不见了。

        眼目下的日子才是真的日子。

        我日日念着你，而你也终于回头望着我。往后我们彼此相亲，心意相通。

        我谢伯渊如今真的是甚也不缺。

        两人相互盯着对方发笑好一会儿。谢衍之率先动了动手，缓缓抬起未曾受伤的右手，颤抖着挪到余淼淼脸旁，轻柔地覆上去，紧贴着。感受着从指间，从掌心传来的温暖，久久未动。

        余淼淼动也未动，任由谢衍之宽大又带着点粗粝的右手，抚上自己脸颊。心中万般宁静，仿若昨日的躁动心酸都从未有过，心中只留当下的这温暖和惬意，这无可言说又源源不绝的喜悦。

        只有这寂静千万中的欢愉。

        眼见这般乖巧的余淼淼，谢衍之忍不住又挪动右手，缓缓朝耳下走去。触到小巧玲珑的耳垂，拾阶而上，用手捻了捻。嗯，这身男装着实碍眼，合该挂个碧玉耳坠，配上一身桃红镶边长襦。而今是夏日，配个素纱襌衣也可。到了冬日，外间罩个吉祥如意万字纹大氅。

        想到此处，遂又捻了捻。便见余淼淼双颊微红，杏眼低垂。顿时沙哑着嗓子笑了起来。

        余淼淼听见这笑声，娇声埋怨：“谢伯渊，别不识好歹。你而今还病着，可别多动。若是笑岔气了，我也等你憋红了双眼，才给你叫秦神医。”

        一番话说得是娇娇怯怯，毫无往日余家女公子风采。

        谢衍之听罢，顿时笑得更为开怀。

        这不，眨眼之间，就真岔气了。

        眼见谢衍之憋得双眼脸颊都泛着微红，余淼淼顿时双手撑在塌上，打算站起。奈何跪地太久，双腿发麻，尚未起来，便又跌到在地。

        这番响动，惊动外间侍卫进来，给谢衍之顺气，喂水。

        余淼淼动弹不得，只能看着大喜、双喜、三喜、四喜等一众侍卫一一打自己跟前经过过。又冷眼瞧着秦神医进来。

        秦神医进来，替谢衍之把了把脉，翻了翻眼皮，说道：“真是命大！今儿醒过来便好，往后这伤药一日三换，三四月便能全好了。”

        而后，抬眼瞧了瞧一瞬不瞬盯着自己的余淼淼：“女公子，我虽收了你钱财，这事儿可是给你办得好好的，何须这般盯着我瞧！”

        余淼淼心道：我跟伯渊好好呆着，你几个就闯进来，看几眼怎么了。我如今脾气渐好，都不怎么说人，还嫌弃。哼！

        “神医，近些日子您日日来给伯渊看诊，又照顾小公子，我瞅着您是消瘦了些。”信口胡诌起来。

        秦神医听罢，又瞅着余淼淼看了两眼，甚也未说，拂袖而去。

        “荇之在何处，请他过来，我有事吩咐。”余淼淼突然听见谢衍之吩咐大喜。

        抬眼就瞪了谢衍之一眼。嗔怪道：“伯渊，这才刚刚醒来，有甚事儿明儿一早说不行！”

        大喜一听此言，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僵在原地。

        还是谢衍之点头示意，这才出门去。

        抬手，谢衍之拉着余淼淼的小手，捏在掌心，搓了搓，揉了揉，轻声道：“淼淼别担心，就是问几句话。问完了我铁定早早歇下，可好？”

        试图反抗未果，遂放弃。跪坐在塌旁，任由谢衍之搓手。

        须臾，谢荇之进门，就见这二人，一人半躺在塌上，一人跪坐在塌旁，活脱脱一经年夫妻模样。当下震惊非常，楞了一瞬，才堪堪想起上前看望大哥。

        三步并做两步走上前来，在谢衍之塌旁跪坐。泪眼滂沱，望着谢衍之说道：“大哥，你终于醒来了。二弟我……我……我等得好苦啊……”

        “伯渊寻你，是有话问你。二公子且轻声点，好生回话。”余淼淼眼见苗头不对，赶紧插话道。

        碍于余淼淼淫威，大哥也不搭腔帮自己，谢荇之当下便止了哭声，哽咽道：“大哥，你有何事，都说来，二弟我一一替你办了。”

        “早前在山口那只箭可取回来了？”

        谢荇之点头。

        “我等头回遇刺之时，我让你存的那只，可还在？”

        谢荇之点头。

        “且都取来与我看看。”

        谢荇之正要起身出门，忽然听余淼淼说道：“伯渊，你应了我的。这箭左右都在，且等明日再说。”

        听罢，谢荇之从余淼淼望向自家大哥，这是怎的，我到底听谁的？这箭取是不取？

        “我就取来看看，验证了是否如我心中所想就歇下。这事儿要办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的。你且放心。”说罢，又捏了捏小手，捏完有揉了揉。

        “伯渊，说话可得算话。”

        “你还在这儿盯着呢，我还能说话不作数了不成。再说，咱们相识已久，我何曾骗过你。”谢衍之如实说道。

        如此这般，谢荇之才得允出门。

        须臾，谢荇之拿着两只六两箭，进门，朝谢衍之递去。

        谢衍之伸出右手接过，放在被褥上，摸了摸，又翻来覆去看了一遍。这才抬头对谢荇之说道：“陈洛可得好生看管起来。我明日有事寻她。”

        说罢，招手令谢荇之出门。

        确认谢荇之出门后，用右手撑起上半身，向余淼淼肩头靠拢，笑着问道：“我可听话？说了不在这一时半会儿就不在这一时半会儿！”妄想得两句夸赞。

        余淼淼气急：“明儿一早，你打量着自个儿就能好起来不是！秦神医都说了，你这四五月功夫才行。谢伯渊，别太不拿自个儿身体当回事儿。小心我……”

        是了，小心我什么呢？能如今这个样子，看着伯渊醒来，就已是很好。况且，明日陈洛就来了。

        余淼淼当下便沉默起来。

        谢衍之一见，颇为奇怪：“淼淼，怎的了？怎的不说话了？放心，我铁定把自己当回事儿。成日在三清真人跟前拜拜，巴望着早点好起来。好起来了就能……”

        还是等眼前着场事处理完了再说吧。好起来了，幽州之困也解了，届时我再提亲。我们厮守白头，不离不弃，养一窝儿女。

        “伯渊，且早些歇下，明儿一早不是还有事儿要处理。早日养好了，咱们就早日回幽州。”余淼淼趁着谢衍之未语之际，接过话道。

        谢衍之不觉有异，果真十分满意地躺下睡去。

        余淼淼看顾，则在一旁搭了个卧榻睡去。

        谢衍之虚弱之极，不消片刻功夫便已沉沉睡去。

        余淼淼则在一旁，悄无声息地翻了个身，转回来望着谢衍之的睡颜。

        伯渊倘若不是州牧长公子该有多好。

        是了，倘若不是州牧长公子也遇不上，也没有这场指婚。往年在洛阳许多年，同处一块方圆之地，也未曾相识。

        相识因着这身份，往后的相别也是因着这身份。因缘轮回，哪个是因哪个是果呢？

        余淼淼这一夜睡不安稳，略过不提。

        第二日一早，余淼淼上前帮谢衍之洗脸，换药，喂水，一一完毕之后。谢荇之带着陈洛进了门来。

        谢荇之先是上前见礼，而后一眼不错地盯着陈洛。

        反倒是陈洛今日打进门起，异常乖巧懂事。正正经经上前见礼，道了声大公子安，而后同谢荇之一般，一眼不错地望着谢衍之。偶尔分神嫌弃余淼淼一眼。前几日声声伯渊，冲动莽撞的样子仿若众人的错觉。

        谢衍之沉声道：“女公子安。那日在山口多谢女公子相救。衍之前几日有伤在身，未能道谢款待一二，还望见谅。”

        “大公子哪里话。大公子能逃过一劫，实乃上天眷顾，谈不上甚相救之恩。”沉洛这番话说得甚是大度。

        “万不料女公子是此等大义之人。上次在歇马坡，衍之我还是走眼了。”转头吩咐谢荇之，“荇之，如今我有伤在身，颇为不便，你且上前代我给女公子拜上一拜。”

        谢荇之不解，但依言上前拜了三拜。

        这三拜拜得陈洛颇为不安，鼓起勇气：“大公子，你我之间委实不必这般客套。我阿爹已经遣人往幽州提亲，不日你我二人就当结白首之盟。现下这般太过见外了些。”

        此言一出，三人皆是一惊。

        谢衍之：果然如此！

        余淼淼：该来的总算来了！

        谢荇之：还不死心！

        “此事先暂且不提。衍之有一惑，还望女公子答疑！”谢衍之抬眼瞅了眼余淼淼后如是说道。

        “我虽见识浅薄，但大公子有问，定当知无不言。”陈洛心中不安更甚，这怎么都不是自己预料的样子啊！

        “女公子且说说，打何处得来的消息，又是如何来得这般及时的？”谢衍之直言不讳，单刀直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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