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两厢应对

后日一早，一行彪形大汉从洛阳城谷门进得城来。而后一阵风驰电掣，到吉祥巷余家大门，才下马从侧门而入。

        这一行人乃是余家部曲，往日皆在邙山脚下一处田庄。为首神情冷漠生人勿进一脸刀疤的乃是头儿莫大爷。

        莫大爷在花厅朝余淼淼见礼，问道：“不知女公子招呼我等前来有何事？”

        余淼淼见着眼前许久未见的莫大爷，难得严肃地说道：“此番请莫大爷前来，为着两桩事情。一是烦请莫大爷派人前往兖州陈留，援助我阿爹。二是在咱院儿里多加派些人手，各处的守卫都严密起来。”

        余淼淼实在担心自家阿爹在兖州和幽州两雄相争之下有何不好，遂此次打算遣人前往支援，但求自己是多心了。

        如此，一切皆有莫大爷去安排，则无需自己在多操心了。遂关注起无盐家来。

        这无盐家，乃襄邑三服官的一条狗腿，多年来与自家争夺田产铺子，争夺这三服官地位。如今这等事情也要来插上一脚，不知是不是嫌自家的商铺多了些。

        遂吩咐明月往益州刘家商号递拜帖，择日上门拜访。

        又过几日，余淼淼携明月明风等人依约前往拜访刘氏商户。

        这刘家，乃益州茶叶大户。往日跟自家的往来倒是不多，如今因着这无盐家，这往来必定得多起来。如今就刘二公子刘铭一人在洛阳主持事务。

        余淼淼等人在门外下了车，在下仆的引领之下进得前厅。略宽座，便见得刘二公子前来。

        二人分主宾落座，相互见礼寒暄一番。

        余淼淼对着刘二公子说道：“往日常听家父提起二公子，今日上门叨扰，实乃有事相求。”

        这刘二公子刘铭生的虽五短了些，但行动间灵活异常。听得余淼淼如此直言相告，上前拱手见礼，便说道：“刘某一介粗人，当不得女公子相求二字，女公子有何事但说无妨。”

        “我此番前来，是为着想与二公子谈一桩买卖。”说罢，余淼淼望着刘铭，等着往下接话。

        然，刘铭却说道：“刘某旅居洛阳几载，还未曾与女公子谈过甚买卖。”虽仍旧一副君子姿态，亲切温和笑容仍在，但拒绝的意味已然明显。

        余淼淼倒是不以为意，自己虽为余家女公子，但未及笄亦未加冠。往日出门，跟在阿爹身后还好，独自一人时，此番态度见得多了。

        遂心平气和，笑脸相迎：“二公子莫急，我虽为一介女流，但乃是余家当仁不让的继任家主，公子且听我一言不迟。”

        而后，见刘二公子无甚反对之意，便接着说道，“听闻二公子如今在寻蓝染绀。众所周知，这蓝染绀可是襄邑许家布帛的根基所在。多少年来，皆掌控在许家手中。二公子怕是到现在仍是一无所获吧？”

        而后看着刘铭，见对方仍旧一脸无甚表情，继续道：“若是二公子答应与我商量这买卖一事，这便告知二公子何处去寻，”顿了顿，见刘铭脸色稍有变化，“而且，还能帮刘二公子更进一步，二公子以为如何？”

        恁大的好处摆在眼前，就不信这二公子不心动。

        刘铭听得余淼淼如此说，仍旧不信：“女公子如此说，是拿刘某寻开心吧。如此，刘某还是劝女公子早日放弃的好。”

        “家父三月前往兖州陈留而去，而今已在返途，想来蓝染绀一事已定。既然二公子不感兴趣，那请恕我叨扰了。”佯装告辞而去。

        刘铭虽不信余淼淼，但对于余老爷的能力还是非常佩服的。况且自己确实查探得知余老爷在陈留一事。想来余淼淼而今这话，并非虚言。遂对余淼淼赔礼，说道：“女公子既如此说道，想来已是查探我刘家许久，只是不知女公子所谓的买卖为何事？”

        余淼淼见状，面上依旧端庄贤淑，内里却是：我就知道是这个样子的，“听闻二公子与洛阳无盐商号的往来颇多”，见着刘铭颔首点头后，“小女子近来有幸得今上指婚，二公子可知”，刘铭又是一阵点头表示知晓，“无盐商户近来动作颇多，惹恼了我，公子可还考虑还要继续跟其往来？”这次说罢，便直直的等着刘铭的答复。

        刘铭见着余淼淼说了如此多，原来不过是为着无盐商号的事情。这龙凤团茶自家与谁做买卖都是做，这蓝染绀之事才是要紧之处。遂说道：“打从今儿起，这洛阳城，不，这大晋的龙凤团茶就再不会从无盐商号出了，女公子大可放心。”

        余淼淼对此甚是满意，笑颜如花：“既如此，我这就给阿爹去信，二公子且等着好消息就是了。”

        二人随后又谈天说地一番后，各自尽兴而去。

        路上，明月不解，如此不是便宜刘二公子吗。余淼淼对此答道，是，正是便宜了二公子。不过留着益州刘氏往后可有用着呢。再则，这经商之事，无对手才是最可怕的。

        从今往后，这世上只有我余家这一家三服官，只有我余家为今上供奉这三色衣衫。世上不会再有临淄三服官和襄邑三服官之分。

        送点甜头与刘家，才是阿爹，也是这乱世最想看到的。

        如此这般顺利解决了无盐商号的余淼淼，才堪堪回得自家房内，便听得下仆说道，外头的流言又变了。

        近几日倒是传出了不少其他说法。有说今上此举乃拉拢建国将军的；有说实乃某州牧借今上之手，对建国将军实行分而划之之法的；更有甚者说谢中郎因着因着余家女公子貌美，亲自在今上跟前求得指婚圣旨的。

        而今这个样子，倒是比之前好的多了。只不过又不知多了几只手，不管如何，谢中郎肯定在里面的。如此，这等州牧之间的征战，自家一介商户就暂且不参与了，待阿爹全须全尾地归家了再说。

        话说这莫大爷自余淼淼处得了吩咐，便带上自家兄弟，拎上一众家伙事儿，快马奔兖州而去。待到了洛阳，又得知余老爷两日前已经前往幽州而去，暗道一声不好。又携一众部曲，往幽州而去。

        这被自家闺女和谢衍之同时惦记的余家家主余坤，前一脚还在高兴自个儿这一趟，不仅在襄邑三服官后人跟前扳回一局，且给夫人寻药一事已有眉目。万不料这才不在洛阳城几日，便有了这等事情。

        这事儿要是放在其他商户人身，少不得开宴三天，庆贺一番。但余坤得知消息之后，喝水扶额愁眉不展，往日的君子端方之态是丢了个一干二净。如今，仅自家夫人和闺女在家，这可如何是好，顿觉心急如焚。

        这余坤，余家家主。因着从小聪慧，自小便在太学念书。在外行走，买卖之外，还能与人诗文论道，外间尊称“余先生”。

        余先生冷静下来之后，细细思量，便觉得，今上这指婚，自家想如何也是不能如何，这得看建国将军府如何行事才行。

        想通之后，当下也不耽误，写了信传回府后，便径直前往幽州而去。

        不论远在洛阳的谢中郎如何想法，这等长子娶妇的事情，左右应当是建国将军及其夫人才能决定的。

        代郡城内，余先生正驾着轺车往自家商号而去，不料突然间车前窜出一手持长刀之人，眨眼之间便往自己面门而来。

        余先生当下便觉得两颊生风，寒气逼人。紧扣车门，卧倒。

        瞬息之间，一众部曲从左右两侧飞来，将长刀客团团围住，缠斗起来。

        但余先生这厢，马夫已在惊慌之中倒地，马又受惊，狂奔而去。

        无奈，只得亲自上前握紧缰绳，试图控马。奈何徒劳无获。

        一路狂奔之下，进得一条小巷。正无可奈何之际，从二楼飘下一壮士，手起刀落立斩马头。利落的刀法，果断的气度让余先生仓皇之间也道了一声好。

        壮士正打算无声归去之时，被余先生叫住：“这位壮士，余某感激这番相救之恩。只是不知壮士尊姓大名，余某定当好生报答。”

        壮士一语未发便独自归去。

        余先生见状，也不好贸然上前阻拦。遂想着往后在家给这壮士供个长生牌位，整日里好好拜拜。如若以后有机会再见，定当好好感谢一番。

        惊魂未定的余先生寻到自家商号，整顿一番，便见得莫大爷并一众部曲。心想莫不是府里出了何事，连忙上前问道：“莫大爷怎的来了？”

        莫大爷上前见礼后答道：“回先生，女公子担忧，遂派我等前来相助。万不料还是来迟一步，请先生降罪。”说罢，跪地等罚。

        余先生到也不甚在意这等事情。听得自家闺女担忧自己，心里已是熨烫非常。将莫大爷掺起之后，问了些这些时日洛阳城的事情。

        莫大爷将自己晓得的一一答过。

        余先生听罢，伤心不已。此等大争之世，先祖呕心沥血挣下的这番家业，今日落到自己手里已然成了催命符。是自己无能了，无力保住一家老小，也无力保住祖宗基业。伤心失望之余，想起了一路所见建国将军治下的幽州，期望真如自己所想那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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