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玉面虎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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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七以为自己做了一个噩梦,可当她挣扎着自梦境中醒来时,师父坐在她的床边,手里拿着伤药正在给她手背上那只雪狼留下的抓痕上药包扎
她怔怔的望着自己手上的那道红红的伤痕,完全傻掉了!那个根本不是噩梦而是真实发生的,她杀了一只狼,一只无辜的好狼一时间,小七觉得自己双手沾满了鲜血,头脑中满是那只狼喉咙不停冒血的画面
“小七,你怎么受的伤今早师父起来溜早,你猜师父发现了什么,后山的那片梨花树到底开花了。你说,奇不奇,一会儿吃过早饭,我们带上玄一去后山赏梨花,好不好”风子墨一直在小心处理小七的伤口,生怕弄疼了她。可他抬头去征求她的意见时才发觉小七脸上的异样,她额头满是虚汗,一张脸惨白的令人心疼,瞪着一双恐惧害怕的眼睛顿时令他觉得,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他清清楚楚的知道小七每次发病前的症状,以及她每次做恶梦醒来时的神态,可现在小七这副神态令他自心底抵触的恐惧着,仿佛小七的惧怕是长在他身上似的,他亦真实的清楚那份恐惧的真正来源
风子墨转头去看窗前摆放的那枝梨花,他进来这半刻竟然丝毫没注意到这个秃秃的梨花枝竟然开花了,梨花夭夭灼人眼眸,似一根根针直直刺入风子墨的心里,到底还是摆脱不了你么我们都躲来了太清山
风子墨心里似个明镜,所以不用小七开口说丝毫,他亦知道的清清楚楚,再问只会揭开小七心里已有的伤痕,血淋淋的只是,风子墨不知道,那个伤痕已在小七心里落下了印记,经年累月再也消散不去了,任凭日后怎样的抚平都只是越裂越大的口子,再也回不去了
玄七终日躲在清风殿自己的房里谁也不见,包括玄一。整日不睡干瞪着眼浑浑噩噩失魂落魄的模样疼煞了风子墨,只有他抚无极琴助她安眠时她才小睡一会儿,不消一时半刻小七便在梦境中喊叫着惊醒,醒来便望着师父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风子墨亦眼睛红通通的望着她,无能为力的模样仿佛被人抽走了赖以行走的脊骨一般,明明他已眼睁睁的望着她这般模样已有六次了,为何他们总是摆脱不了呢难道真是天命使然
风子墨在察觉小七异样的当天便着了信使四处走访打听,不知蜀国白家营帐里发生的一桩匪夷所思的谋杀案算不算。据说,跟了白少将军白皓辰十六年的那只雪狼在一个大风凛冽的寒夜里被无缘无故的一击刺中喉咙一命呜呼了,至于说是个匪夷所思的谋杀案就是邪乎的不知是谁干的。听闻目睹当夜发生这件事的人说,那雪狼发了疯似的腾在半空中,忽的一下子喉咙就喷出两丈高的血柱,接着就自半空中摔下死了。亦不知是人还是鬼干的
白将军连夜回去蜀国祈求面见圣上想借助傩仪鼎女娲娘娘神器的神力驱逐赶来收飞雪的小鬼,无奈,一国神器哪里就能随便借人,救的还是一只已近暮年的老狼。皇帝老儿自是不许,任凭白皓辰跪了一天一夜怎么着就是不借。还差点儿被皇帝老儿以不守军规擅离职守的罪名给五花大绑的投入牢狱,多亏了他白发苍苍的祖父白老将军一家世代忠良将后恳求了三四次皇帝老儿才罢手,免了他的牢狱之灾,只不过他必须马不停蹄地赶回军中
白皓辰见乞望傩仪鼎无果,便一封请辞奏折快马加鞭的送到皇帝老儿面前,自个儿算是先斩后奏带着一具雪狼的尸体去往太清山了
三天后,按理说自蜀国到往太清山少说得有十多天的路程,自然算的是车马脚力。但白皓辰就用了三天的时间自蜀国军营一剑风雨兼程,不带一兵一卒,只肩头扛了一丈长的一口水晶棺扣响了太清山的大门
玄七并未出去见来客,依旧缩在清风殿里
云霄大殿上,白皓辰一人扛着那个水晶棺一步一步的爬上了太清山,满是风霜的脸上憔悴的模样亦掩饰不住他力拔山兮气盖世般经天纬地的勇猛豪气
水晶棺里是被一整块冰块冻住的飞雪,那只雪狼的身躯,它周身的血色已被清理过,冰块里折射出它健硕的身形还是那般雪白雪白的模样
兽兖教灵惊异的上前查看,那年小小的雪狼崽已长成了这番大狼的模样,他满是欣慰又心疼的点头,欣慰的是白皓辰真心并不是随便抓一只雪狼来玩耍而是将他当做一个朋友一个亲人般的养育着,心疼的是,他听闻雪狼的死因深感万分难受,因他本人便是一个爱兽物如视作自己性命的人雪狼这般惨死,可想而知白皓辰的心得有多么的伤痛
白皓辰不远万里来太清山的唯一目的便是求拥有女娲娘娘神器的风子墨用无极琴救活飞雪
“皓辰,无极琴不是往生石,飞雪已经死了。”兽兖教灵将这个事实告诉白皓辰。
“我不相信飞雪已经死了,他们说了,女娲神器能救天下苍生,飞雪,”说着喉咙里似是哽咽,“那么好的飞雪亦是天下的苍生,飞雪还有救的,教灵,你救救它吧。就像当年把奄奄一息的它再救活一样。教灵、掌门,我求求你们了,飞雪是我的命,我白皓辰求你们救活它吧。”说着双膝跪地一颗头深深的磕在了云霄大殿上
“师哥,无极琴往生无极,只能超度飞雪的亡魂,它是救不活飞雪的。”风子墨说的是实话,飞雪已死,无人能救。
“往生往生石就能救了么对!玉面王,玉面王,我要求他救飞雪。”
“皓辰,你清醒一下吧。往生石现在不在玉面王的手里,它早已被天界拿去了。”
“不可能,我要见小鱼儿,她认识玉面王,飞雪小时还与她玩耍过,所以她也会去求玉面王救飞雪的。”
“皓辰,你又不是不知道,小鱼儿十三年前就死了。世间再无小鱼儿这个人。”
“不可能,不可能。”他那晚,明明就看到了,对!是小鱼儿杀死的飞雪,她的手里握了一把剑,“小鱼儿杀的飞雪,她不可能死的,就是她杀的飞雪,我亲眼看到的,是她杀的,一剑穿破了飞雪的喉咙。”
众人听闻惊讶万分,诚诚然小鱼儿已经死了,亲眼所见的小鱼儿杀飞雪又是何人众教灵天师皆在议论纷纷,唯有风子墨默默的闭上了眼睛,他不敢去瞧飞雪,那只雪狼的名字还是他起的呢,虽是一只狼,可也是天地间的生灵,白皓辰将它珍之重之当做自己亲生的儿子般养育,于私这让他如何能忍心说出是玄七杀了飞雪
风子墨不说,铭玉道尊也察觉的出,白皓辰口口声声的指认是小鱼儿杀了飞雪,试问四域五服只有太清山的玄七一人长相与已故的小鱼儿样貌相似,更何况,玄七还是小鱼儿的前世今生
“承嘉,唤玄七来见见门中居士皓辰师兄。”
“道尊,小七最近病了,别去叫她。更何况皓辰师哥心伤身疲还是让他先好好休息一下,再见亦不迟。”
铭玉道尊听闻亦不勉强,允了兽兖教灵带白皓辰下去好好休息一下,白皓辰亦不肯,无奈他三天用了十天的力早已累的虚脱了,刚才情绪又一激动,说完便一时气急无望的昏晕了过去。散会之时,铭玉道尊叫住了风子墨与磨青天师。
“皓辰说见了小鱼儿,莫不是玄七”
“师父。”风子墨惊呼一声,意在让道尊不要妄加诋毁揣测
“玄七是小鱼儿的前世今生,有仙鹤送仙丹,有天狐传仙法,有人梦境传剑法宝剑。你说这一件件一桩桩的奇不奇怪。再者,那日太清山上,你亦说过,他们望着小鱼儿复活,如今她长成这般,飞仙大会上恶狠狠的斩断别人的手臂逼胁蜀山掌门,六界之中试问哪个不知哪个不晓清风,你不用再替她隐瞒、辩解了。”
“师父,小七从未出过太清山,许是皓辰师哥夜黑看错了。”
“不从出来太清山不见得没人来寻她。唉没了幻影镜,太清山都收了三个精怪了。”说着他睨了一眼磨青天师。磨青天师只装作不知的听他们一言一句的谈论。
“莫不是,他们真的想取回七日皮清风,为师不明白,何故杀了一个飞雪”那只是一只狼而已。
“师父,路漫漫其修远兮。”
风子墨长叹一声无能为力之意坚决,铭玉道尊自心中暗暗盘算起来,当日他答应留下玄七并不只为青帝真人一言,而是介于她的身份,她有这个能力将太清山重振辉煌。可子墨一句路还很长远将他惊醒了。不知风子墨所指的路是暗示飞雪只是一个开始那他当时做的小算盘可就麻烦大了
“玄七不能再留在太清山了。”
“何故赶玄七出去”磨青天师不解的问道。
“师父,玄七不能离开太清山。她”她若出去了,便真的就再无回头之日
三人在此商议之时,清风殿里,药冥教灵将新的一罐爽醒蜜差一门人送来,那门人见小七窝在座椅里一副不开心的样子便有意逗她开心,道:“窝这儿干嘛还不去大殿上瞧瞧雪狼。”
小七一听雪狼二字,全身如遭了雷击,直挺挺的从座椅上站起身,抓着门人师兄的胳膊问道:“太清山何时有雪狼了”
“雪狼是门中居士白皓辰带来的,放在一口装满一整块冰块的水晶棺里,据说都死了五天了,十万里的地他硬生生承剑只用了三天还抗了这么一口大棺材真是奇人呢,听殿前的师兄们说,白皓辰此次来太清山求神器复活雪狼。”
小七听的蒙蒙的,那个门中师兄没瞧见小七变僵硬的身体,自篮子中摆弄着爽醒蜜,继续道:“阎王让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何况那只雪狼都死了五天了,早入了阴曹地府。就算是神器在手也回天无力啊。”门人师兄在那兀自感叹着不住的摇头
小七跌跌撞撞的去了云霄大殿,听门人师兄说,雪狼还放在大殿上。不知为何,她想去看看那只被她杀死的雪狼,那个日日夜夜如梦魇魔般缠着她流着一身血色的飞雪
水晶棺里,整块冰块将它裹的完好无损,除了它不再鲜活跳动的生命。此时是五月份的天气,太清高山上还不是那么暖,水晶棺固有的冷寒阻断了冰块的融化。
隔着冰块,小七望着它,它一身雪白的皮毛惹人喜爱,无一丝杂色,应是被他那心爱的主人清洗过了吧。它维持着那副神态与抵死搏斗的身形,小七去触摸冰块,却无意碰上了它的眼睛,吓的手又蜷缩回去,那双恶狠狠的眼睛似在紧紧的盯着她,令她日夜煎熬怪她杀了它
“你,就是你。小鱼儿,就是你杀了飞雪。我看见了。”白皓辰恍惚睡了一觉,醒来心里放不下飞雪便来到大殿上,只巧碰见了玄七
小七闻言回头,这才想起那晚他狰狞侧脸下喃喃的正是:“小鱼儿”三个字
她无从反驳,不管是小鱼儿也好、玄七也好,皆是她杀死了飞雪。如今当着他主人的面,她已无话可说
只是令玄七想不到的是,他竟然没有拔出自己腰间的宝剑一抬手杀了她替飞雪报仇,而是紧走了两步扑通一声跪倒她面前,“小鱼儿,我求求你,能不能救救飞雪。你去找玉面王来,求求玉面王让飞雪回来,好不好”
玄七无从作答,那个差点儿杀了她的大鬼,那个三十三重天老头口中所言,遇事寻他帮助的玉面王她去哪里能寻得到啊
正苦苦哀求玄七时,铭玉道尊领着一众人等进来大殿时说:“皓辰,她不是小鱼儿,她是玄七。清风掌门收的二弟子。”
“就是她杀的飞雪。她杀的。”白皓辰喃喃自语,似是被搞昏了头。
“玄七自小便在太清山从未出去过,许是你看错了,杀飞雪的另有他人。”
白皓辰听闻,怔怔的瞧着玄七的模样,这个和小鱼儿如此相像又真似那晚杀飞雪的那个人,让他如何平息愤怒
“小七,回清风殿,好好养伤,没我的命令不许再踏出清风殿一步。”
“师父。”这里没人知道是她杀了飞雪,她大可装作没事人的样子回去清风殿,继续过着往常快活的日子,可自杀了飞雪以来她没有一天能睡个安稳觉,她的脑袋里想的全部都是它脖子不断冒血张着獠牙朝她扑咬试问这样的心境她如何还能像往常一样再继续待在太清山
“玄七,道尊问你,你可要好好的答话,五天前梨花盛开的夜里,你是否在太清山。”
“道尊,小七自然在我清风殿里啊。她病痛犯了,我守在她床边,给她弹了一夜的无极琴。”
“清风,让玄七自己说。”
“我”师父这些天也一直忧心忡忡的,不知道他是否已经知道自己做过的错事。这是在袒护她
“小七,回清风殿,听到没有。”风子墨气急从座椅上站起身,他要亲自把她领回去
小七被风子墨的举动吓到,正要转身往回走,可那么大的一整块冰立在大殿上让小七怎么能视若无睹的走过还有那只狼眼,似梦魇魔化成的大鬼紧紧盯着她要将她吞噬一般
她若听师父的话这么走了,她真是再无回头之日了,转过身,道:“是我杀的飞雪。”
“不!不是小七。”
“是!是我杀的。”说着,她唤出了那把碎星剑
见宝剑便知真相,白皓辰认得漫天火光中,这把寒气入骨的剑,“我认得这把剑,那晚就是她拿着这把剑杀了飞雪。”
“为什么要杀飞雪”铭玉道尊道。
小七扑通一声跪地,是风要我杀了它,我便杀了,这真是可笑,她亦不能说,“我说不出口。”
“说不出口说是不是有人指使你这么做的”小七愕然的望着铭玉道尊,他怎么知道
“我不知道。”
“你啊你,真如三年前来太清山那般,不光宁顽不灵还中毒颇深。”
玄七杀了飞雪,不知缘由。总不能再令白皓辰杀了玄七替飞雪报仇吧可玄七这是滥杀无辜再者飞仙大会上那般残暴杀戮虽事出有因,但她这样小的一个娃子不问缘由便做出这等伤天害理的事,怎么着都该罚。铭玉道尊等人商量觉得将玄七赶出太清山从此不再有这么个弟子才算是真正与她撇开了关系,免得日后出了大差错就悔之晚矣。可风子墨一句,若赶小七走,他便不做太清山掌门。又让众人不知如何是好
铭玉道尊好似看清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也为他当初打的小心思而感到万分的后悔。所以,他是执意不要留下玄七的。
“师父若敢走玄七,我便也离开太清山。”
“好,如此甚好。看看我多年教出来的好徒儿。玄七是断然不能留了。”眼下,这风子墨便牵了玄七的手要走。
铭玉道尊只是一时气话,他哪里肯放风子墨离开。终是松了口道:“她留下也可以,但必须要关进太极云霄中,让她看不了这世间万物,满六界中也不会再有人看到她。”
“师父,这跟杀死她有何分别?”风子墨不同意,拉着玄七的手已走到殿门口。
最后还是磨青天师道了句:“师弟你也别太拧了,玄七还是个孩子。太极云霄对她来说实在是太重的惩罚了。这样把,留下也可以,罚去继关崖,一生一世不许再下山来。”铭玉道尊同意了。无奈,为了小七还能待在太清山,风子墨妥协了
当日云霄广场上,近千门人,戒律阁的首座师兄振振有词道:“太清山云霄门弟子玄七犯妄加杀戮一戒,心魔入体,念其还知悔恨,主动认错,遂不驱逐太清山,但罪罚亦不可赦,现除去清风掌门入室弟子称号,贬去继关崖修行罪责驱除心魔,一日清流川不逆流,便一日不许再出继关崖。”
“弟子玄七甘心认罚。”说着小七俯首磕在大殿下的石阶上。众门人还不知发生了何事,怎的小七就妄加杀戮了,还罚的这么重,意思是他们这一辈子都再也见不到小七了不在殿前的师兄们皆不知小七不问缘由的杀了飞雪,只顾自个猜测失手杀了一只雪狼有这么大的罪责么皆愤愤不平,但从未见太清山处罚的这般严厉重责,便又一个个的低下头去,当日飞仙大会上见过小七一身戾气缠身之时那般血腥残暴的众位师兄们对于小七这样的责罚觉得亦是为了她好
解除心魔,好好修行。这一切惩罚太清山只有玄一不知
是日,玄七便由戒律阁的众位师兄拿着碗口大的粗锁链锁去了继关崖,且继关崖玄洞方圆十丈皆种下了锁狱结界,除非天师与道尊,否则任谁都进不去出不来这锁狱结界
白皓辰终于接受了飞雪已死的事实,飞雪是雪狼当日极北雪山隔界中寻的它,无意令它父母惨死压在冰雪下,他便想让飞雪魂归故里,拜托了兽兖教灵一齐将飞雪的遗体带去了极北雪山隔界安葬
只不过从极北雪山隔界回来的只有兽兖教灵一人而已
白皓辰发誓其一生都在极北雪山隔界里守着飞雪
海天教灵自下山降妖除魔回来便一直精神萎靡不振,便来药冥教灵的药阁里寻个爽醒蜜安稳一下心神
药冥教灵道:“最后一瓶爽醒蜜早在三月底就给清风掌门了。”
玄七亦不知道自己和风相逢怎会发生如此残忍之事。来到继关崖并未觉得有半点儿良心上的安稳,尤其听闻白皓辰视死如归的待在那般天寒地冻的极北雪山隔界,这不是令一个不会法术的凡夫俗子在自寻短见如此便又害了一个人的性命
是夜糖糖与十六兽来到继关崖寻她。
层层锁狱结界与铁链下,糖糖心疼的问道:“小七娘子,你怎么了”那群臭道士竟然锁你
见了糖糖高兴,小七淡然一笑,道:“因为我做错事了。”
“这帮子臭道士。”
“糖糖。”小七唤住糖糖示意他不要再折怨她的师父们,这次是她真的做错了。
糖糖不再多言,背对着小七将怀里揣好的铭玉簪拿出来,小心翼翼的避开小七的注意往封锁结界上划开一道小口子,铭玉簪是纯净之物又是铭玉道尊的法器,轻而易举又不惊动结界的情况下便裂开一个口子,糖糖顿时变作一尾小鱼儿一跃便进来结界里面。变回糖糖之后将铭玉簪又藏好在怀里
小七正在心中盘算事情,再抬头时竟然发现糖糖进来结界里,冷不丁的还吓了一跳
“小七娘子,飞仙大会都结束一个多月了。”糖糖还未曾知道这期间发生的诸多事,“你说过你回来太清山要带我去找爹爹的。”
确实,她这么答应过糖糖,可眼下她更想去冥界走一圈,因为他们说过,世间万物死后都会被冥界带走,登记在薄,如果她去到冥界是不是就会找到飞雪了呢它的躯体一直冻在冰块里并未有一丝的腐烂,一如它刚死之时
“好糖糖,我没忘。不过我要先去一趟冥界再回来和你一起去找你爹爹。”
“为什么要去冥界冥界不是死人才去的么”
“是!确实是只有死人才去的。可我现在才发现我错了,我要去补救。我发誓,如果我能从冥界回来就立即和你一块去找爹爹。”什么她生她死的她统统都不管了,就算是风,她亦不想再做错误的事情
糖糖见小七态度如此决绝,便知再说什么亦劝阻不了,叹了口气,道:“那你知道怎么入冥界大门么”
小七为难起来,她不生不死,冥界并无典藏笔录,所以不能将自己杀死去等小鬼来收,这般途径是行不通的。去找善鬼事的宫巽教灵亦不可能,毕竟这次她犯了妄加杀戮的大罪,再也出不去继关崖的,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小七不知如何是好的呆坐在玄洞门口的大石上
“十六兽,你可以吧”糖糖问道盘挂在自己脖颈上那根细细的头发丝,只见十六兽睁开紫色的眼睑,腾身一变化作簸箕那般粗细的大紫蛇
“自从铭玉道尊将我交给你,要我好生生的护住你时,我便再也没回去过冥界。”
“你能去冥界”小七惊诧。
“你当真想去冥界”
“嗯。”
“可我只知道怎么进去,从来不知如何出来。”
“不要紧,那我也要去冥界。”
“不行,太危险了,去了冥界万一你被鬼抓了就再也出不来了咋办你还答应我要陪我一起找爹爹的。不行,绝对不行。”
“不要紧,我不会有事的。”小七说着便拉住糖糖的手放在自己的手腕上,只见糖糖霎时将眼睛睁的老大,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小七点点头,示意他知道的都是事实,道:“现在你放心了吧,我不会有事的。”因为我不是人
“十六兽,让她去吧。”
十六兽得命便向着天空口吐了十六下,夜色里怪石乱动,忽的出现一条白茫茫的带子,通往虚空中,小七捻诀使了个术法将自己变作一个小飞虫成功的从锁在自己双脚下的铁链里抽出身来,化作玄七一步迈入了那白茫茫如薄雾的带子上,走了几步便消失在夜色掩映下的虚空中
十六兽引向冥界的道路便是十里鬼林的幽冥大道,冥界的一切都是阴森恐怖的,一根根黑黢黢的树杈上栖息着蓝幽幽的鬼火才将无边黑暗的冥界照亮了半分,十里鬼林中有一条蜿蜿蜒蜒虚无缥缈的大道通往鬼门关,道路两旁的鬼林中种满了万座荒冢。只是小七不知道,那一座座荒冢里是一个个的万恶战鬼,只在冥界有敌来侵时才会破冢而出
还不到子时,黑白无常领着众鬼出去羁押往死之徒并未回来,小七一路前行,十里鬼林里有些孤魂野鬼躲在黑树或者荒冢里往大道上行走的她偷望,可无一只鬼敢上来挑衅滋事,因为鬼通死性,小七是个木头人,对于这些鬼而言,就算吃了她已不能得道轮回亦不能增强法力,再者小七通身彩色的修道正气亦让这些鬼魂们惧怕,生怕摸不透再惹了大人物,一张符咒在手便魂飞魄散了,那便更犯不着上前捉弄她
小七亦发觉了他们,刚开始还吓了一跳,一个个的孤魂野鬼躲在树后朝她张望着,便警惕的将布囊里的符咒攥在手里,可一大段路程过去了,那些鬼魂也只是依旧愣愣的望着她,没有下一步动作,她便也放下心来继续朝鬼门关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来到鬼门关下,一块黑漆漆的大石头璀璨异常如同漫天繁星的截取,她推门不动,她敲门不应,她捻了诀施了术法亦无用,正冥思这鬼门如何进时,从鬼门后面探出一个人头,脸型狭长狭长的,小鼻子小眼小嘴巴的吓的玄七一个趔趄后仰着跌坐在地上
那人头见了小七,滴溜溜圆的小眼珠一转笑了笑,自鬼门后面整个出来,道:“小客官,进来十里鬼林来我小店喝口茶歇歇脚吧。”
那人声音尖尖的嬉笑着,小七站起身扑棱着身上的泥土,仔细瞧了瞧眼前的这人,他身形也是瘦长瘦长的着了一个棕黄色的长袍,没过脚面
不禁觉得诧异,这鬼门关敢情是绕过去的遂跟着那棕黄色长袍的店小二转过了鬼门大石,却不想是令一番天地,长长的一道茶铺里望不住头,一盏盏白白的灯笼挂在黑树杈上,一排排的四方桌一张张的长板凳坐满了各色人物,一间大大的茶铺里着清一色棕黄色长袍的店小二进进出出的端茶端点心端各种菜肴的往来招呼在座的各位
有色的、无色的还有半透明的,有孤魂野鬼还有道人妖魔各种精怪,俨然一个大杂烩般,三三两两的聚坐在一起,喝茶喝酒谈天说地,好不热闹
引她进来的店小二将她带到一处空桌上,各种杂七杂八的菜肴报了一大顿,问道玄七来些什么小七是来冥界寻狼的哪里吃的下去,见了这一番景象不由得诧异,便问道:“小哥,这里是冥界么”
“是啊!怎么不是。喝点吃点啥本店一律珠宝金银结账概不赊账,不许捉鬼不许打架,”说着将身子低下凑近小七的耳朵偷偷道,“给钱多也行,随便闹。”
“我听人说,冥界里有十八层地狱,怎么这里”说着去瞅了瞅四下这一番景象怎么着也不想是在冥界,要不是各色各样的人里混着一些鬼魂,她还以为是到了人界的一家酒馆里了呢
“小客官,这里是冥界十里鬼林唯一的一家茶铺,唠唠嗑、叙叙旧、谈天说地,只此一家。赶紧的,过了这个村可没有这个店了,吃点儿啥,喝点儿啥。”
小七经不起他这么唠叨,走了大半天路不免有些饿了,便问道:“那你们这儿有什么好吃的”
“好吃的可多了去了,一碗黄梦茶可是我们家的招牌,还有什刹美骨,红花大包,浆髓咸羹,焖肌美香肉”店小二一个个数落着,末了笑嘻嘻的对着玄七道:“今日来的新鲜,九幽包肠好吃的很呢。”
玄七闻罢,道:“就来你说的九幽包肠,再来什刹美骨,红花大包两个,再来一壶黄梦茶。”
店小二喜不自胜,站了半响见小七不动,道:“本店一律先钱后菜。”
小七听闻自布囊里摸出那日穆清道人给的一块碎银问道:“这些钱够么”
店小二拿了钱,口口声声够了便颠颠的往茶铺里跑去
只是临座的几个小鬼精怪不断往她这边觑,直看的她心里发毛,不敢去回瞧人家
不多一会儿那店小二就端了一个大托盘上来,一道道的给她摆放在桌子上,小七没心情去看菜,拽了店小二的长袖问道:“你刚才还没告诉我冥界里的十八层地狱在哪儿呢”
店小二听闻将托盘拄在桌子上,一眼探究着喜滋滋的望着她,小七会意,自布囊中又摸出一块碎银子,那店小二喜不自胜颠了颠银两,道:“十八层地狱自然是在鬼门关里。”
“可鬼门关我进不去。”
“在这儿的都进不了鬼门关。所以大家才在这里闲来无事唠唠嗑喝喝茶。”
“我有事一定要进鬼门关。”
只见店小二又拄在桌子上,小七会意,又自布囊里摸索出一块碎银子递给他,他拿在手里喜不自胜,颠颠银两,道:“子时过了,黑白无常便从六界回来了,到时候鬼门大开你可以混进去。”
“真的,谢谢你。”小七高兴终于寻得了鬼门,露齿对着店小二灿然一笑,梨涡深深。
只见店小二脸一红,默默望着小七,道:“在冥界,这玩意很管用,遇事有它大事也能化没了。一句忠告,好好喝茶哈。”
小七闻言,高兴的自倒了一茶杯刚要喝,碗被人拿了去,小七抬头,来人不是旁人竟是
“这黄鼠狼的尿你也敢喝啊”
“牧九、寻牙,你们怎么在这儿”小七是万万没想到,只有死人能来的冥界竟然能碰见牧九、寻牙。小七思及吓了一跳,莫不是,莫不是他们死了
牧九、寻牙坐下来,将一桌子的菜肴移到一边,解释小七的惊讶,说道:“看看我们身体的颜色,我们是元神出窍,门中一师弟被一妖魔伤害致死,师父命我们来十里鬼林安息一下师弟的亡魂。”说着自他们身后转出一个白白的影子,颇为俊俏的样子,小七不由得心疼惋惜,这么俊俏的人死了真是可惜啊
“话说,你来这儿干嘛”
玄七不想隐瞒,道:“我有事要去冥界。”
牧九、寻牙闻之大惊,他们这些未死的元神能在十里鬼林逗留已是有违天道,如此这般还要去冥界便是鬼门关里那可真是不要命了
“就你自己”
玄七点头,见那大包子白白胖胖的就伸手拿了一个,刚握在手里,牧九道:“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是死尸做的,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还真敢吃。”
玄七闻言立马吓得扔了包子,寻牙有意逗她,便自怀中掏出一张符咒,一把贴在刚路过他们桌前的一个店小二身上,只见店小二嗯哼一声萎靡下去,瘦长的身形只剩下一件棕黄色的长袍,小七震惊仔细去瞧,只见从长袍里钻出一只黄鼠狼,四下瞅了瞅,一溜烟便跑进鬼林里的荒冢去了
“这是鬼林里一窝黄鼠狼成精开的一间人肉茶铺,劫财来着。”小七听闻不由得又要感谢牧九、寻牙若不是他们在此,恐怕自己就吃了这些死尸做的东西了
唠了一会儿闲嗑不知不觉中子时就过去了,只见那个俊俏的白鬼魂站起身道:“师哥、师弟,你们就此回去吧,别忘了代我跟师父问个好,我这般大意惨死师父还令你们来鬼林相送,师父的大恩大德怀瑾只有来世再报了。师哥、师弟别过,怀瑾去登记消薄去了。”
人鬼殊途,纵是牧九、寻牙再不舍亦不能再相送了。只能眼睁睁的望着怀瑾绕过鬼门大石。小七见了道了句:“牧九、寻牙,再见。”急急忙忙的跟着怀瑾的鬼魂去了
“牧九,你说的不错,有缘真的会相见呐。”寻牙饱满的脑壳在盏盏白灯下异常的白皙亦掩饰不住他再次见到玄七的喜悦。
只是牧九沉着一张担忧的脸,说道:“你也不看看她去的是哪儿走,赶紧回去给她祈福,一路平安才好。”
小七跟在怀瑾身后,掏出一张隐身符贴在自己的脑壳上,便隐去了踪迹,长长的队伍里,各式各样的人鬼兽魂分班就部的排好,怀瑾并无鬼差押解自行来到鬼门关,如此便算是插队了。只能在一旁候着等队伍行至末尾时才能上前去
前面为首的黑白无常拿了大锁链,口中大念道:“鬼门关,往生鬼门,大开。”高颂完,自大石上方绿莹莹的液体流了下来,显出了三个大字:鬼门关。
玄七不由心叹,原来鬼门是这样开的
大家依次进入鬼门关里,立在鬼门关旁的判官听着来魂一个个的报出籍贯姓名核实清楚了便拿着一只黑笔在名为生死薄的一本账册里勾去名字。被勾去名字的鬼魂便算是真正的死了,再一个个的由牛头马面押解去十殿阎王那里,一一的照过孽镜台,因生前善恶及累世情缘又被分配到各自阎王管辖处,该入地狱的入地狱,该超生的超生,该轮回的轮回。
“你说他要得知我死了会怎样”
玄七正盯着长长的队伍心急如焚着,不料身旁的怀瑾鬼魂陡然来了这么一句,很是吃惊,环顾了四周确定他不是在跟旁人说话,不解的望着他。分明刚才牧九、寻牙来同他道别时,他一副听天任命的感觉,现在来看不时面上添了忧郁怨恨之意
玄七还一时没想好要怎样回他,更不知他所指的那个他是何人便又听他嘴里冒出一句,无可奈何的叹道:“还能怎么样呢说不定心里巴不得我死呢。”
玄七一听,这是仇家啊!大仇未得报,这么死了确实愤懑心里盘算,要不寻着飞雪了再一并将他带离冥界
只见怀瑾扯开自己外袍,解下束腰的一条丝绦举在半空中,似是要交给玄七的样子。
玄七不解的接过手来,那是一条极普通的麻绳束带,足足五尺余长。
“早前听寻牙提过你,飞仙大会上勇惩恶徒剑术了得。虽不知你为何来冥界,但你小小人儿威名远播,定能逢凶化吉的。所以,怀瑾恳求小道人一件事,还望成全我的一桩难了心事。”
“你有何心愿难了怎么刚才不对你师哥师弟说起”
怀瑾沉默了,似是有难言之隐,“道人,莫问了。”
“嗯。那你说吧,只要我能寻到飞雪出去冥界,就一定帮你办到。”
“烦请道人拿着这条丝绦去白沙山飞沙门交给六郎。”
“说些什么”
怀瑾欲言又止,似是在考虑要说些什么,自个儿凝着眉头,挣扎了半响,最后只是摇了摇头
玄七见状便将那条用旧了的麻绳装进自己的布囊里,道:“你这般不甘心,要不随我一起出冥界吧。”
“不了,再不甘心又有什么用呢十三载了,他若有丁点儿情谊不可能铁石心肠的不来茅山峰见我。如此这般我死了,再也碍不着他了。”
怀瑾一心寻死,玄七亦无可奈何
队伍进行了大半,怀瑾上前飘飘然了两步编入队伍中玄七亦跟了上去,在最后面
怀瑾报了籍贯姓名,玄七心里怦怦乱跳生怕被鬼差阎王们发现,只隐隐听怀瑾念叨着,白沙城白沙山下
未被发现一丝一毫的成功进入了鬼门关。怀瑾被判入轮回大道,便被一对牛头马面拉走了
临近拐角处,怀瑾突然回头大喊道:“我念他。”众鬼差不以为意,只道他刚死害怕,唯有玄七望着他离去时捶胸顿足的背影,知道,那句话是给他交代过的那个六郎的
放心去吧,你的话我一定带到
玄七跟在一只家狗后面转入了二殿阎王这边,专管六界飞禽走兽,那家狗因生前咬死过人便仍被判入畜生道。玄七听闻是这么个判法,心想,飞雪为战狼,终年混在军营中随军打仗不可能它从未伤害过人,定也是被判入畜生道了。只是她不能如此现身去寻狼,冥界这一众的鬼差鬼厉真的一言不合打斗起来她自认不得赢。便转身溜了
玄七转入一处还算僻静处,正巧打边上来了一个牛头鬼,便揭去隐身符咒,拦住牛头鬼还未问出口,那个牛头鬼一见玄七的真身,便一副钢叉怼过来,问道:“哪里来的妖魔鬼怪,敢擅闯阴曹地府。快,快来人。”
玄七见那牛头鬼呼喊起来,便从布囊里摸出一颗珍珠,捧在手心里递给它,只见刚才那般呼喊的牛头鬼,瞅着白花花的大珍珠,眼馋着亦小声的呼喊:“来来来人呢。”
玄七叹了口气想到店小二的忠告,便从布囊里又摸出一颗珍珠,牛头鬼见了,不再呼喊,一把将两颗珍珠捏在手里,细细端详辨查真伪。
“我想求鬼差爷打听一件事。”
“什么事啊有言在先一个问题一颗珍珠。”
“六天前阴曹地府里是不是收了一只浑身统白的雪狼”
牛头鬼不加思索道:“一天天的收的雪狼多了去了。你问的是哪个”说着接过小七的珍珠。
“有名字叫飞雪,被一剑刺入喉咙死的那只。”
牛头鬼想了想,道:“那只啊,知道知道。”说着又接过小七的珍珠。
“那它也被判入畜生道了么”
“那只没有。”说着又接过小七的珍珠。
“那那只雪狼在哪里”
牛头鬼颇为难的样子不愿相告,道:“白收了你这么多珍珠,听我一句劝,趁还没天亮,小女娃快快出去冥界吧。”
听闻牛头鬼这样说,亦不知飞雪到底怎么了,着实让她心急如焚,便将绮珠那日给的一袋子珍珠全部拿出来递与它,道:“求求鬼差爷,大恩大德,我不远万难的来冥界就是想寻它回去。求差爷给指条明路吧。”
那牛头鬼头一次见这么珠圆润滑的珍珠且还是整整一袋子一样大小不由的心里挣扎了大半天,令小七贴近耳朵,谨慎小心的道:“那只雪狼被鬼姬大人领去了。你是再也寻不回了。”
“那去哪儿找鬼姬”鬼姬这个名字好熟
“这这我不能告诉你。”
小七心一狠自脖子上扯下七彩黑珍珠道:“差爷定是识货,这是南海之外仙岛上的七彩黑珍珠,世间罕见,佩戴它能愈化身心、延年益寿。”
只见那牛头鬼一把夺了去,四下瞅了瞅,见没人,小声说道:“幽冥殿。”说完便一溜烟跑走了。
玄七复又贴上隐身符,去找牛头鬼口中的幽冥殿。一路上还算顺利,只是路过一处走道时,浓浓黑烟下的一条鬼道时不时的掩映着诸多面目狰狞恐怖的恶鬼,可吓坏了玄七。但她心想自己贴了隐身符,它们虽是异动又危险不了自己便又放心继续往前走去。奈何脚下一个趔趄整好脑壳上的隐身符粘在一滩油锅里不慎洒出的油迹上,掉了下来
玄七抬头,只见牛头马面鬼差鬼厉拿着钢叉朝自己走来,口中念道:“哪里来的妖魔鬼怪敢闯地府,站住,休动。”
行踪已经暴露,任凭玄七再怎么解释,众鬼差皆是不听,着了判官询问生死薄,更无玄七这号人,眼见冥界也无出甚大事,便直要押解了她投出鬼门关。玄七心想,这不行,她好不容易进来不能不寻到飞雪就出去。见众鬼不听辩解的往鬼门关押解她。被逼无奈,唤出碎星剑,将押解自己那对牛头马面鬼一剑击晕,众鬼差见玄七反抗便齐齐向她围住,玄七持剑搏斗刺伤了一众牛头马面鬼差鬼厉。判官见玄七厉害了得,便大喝一声:“放大鬼。”
只见玄七脚下浓浓的黑烟滚滚升起,一只只的万恶大鬼口张的如盆那样大,呲呲着黄灿灿的獠牙,皆没有舌头,伸着红红如簸箕大的鬼爪朝她扑来。小鬼她自是不怕的,可这如此面目狰狞的大鬼让玄七不禁就想起了曾经在清莲殿的那个大鬼,不由得打怵,打的力不从心。碎星剑马马虎虎斩了一只又一只,可大鬼实在是太多了,玄七一时抵挡不住被一只恶鬼咬住了一只手臂,灿黄灿黄的獠牙上挂着她的一丝血丝,似是忍受不住什么,呜呼痛苦一声灰飞烟灭了,玄七只是惊讶,不及自己手臂生疼生疼的也便没多想
受伤的手臂上有大鬼的齿印,往外流着黑血。玄七见不能如此打斗下去,便将布囊里的符咒尽数掏出狂扔了出去,一时间,各种符咒都混合在烟火符咒与爆破符咒造成的巨大声响里,将恍若虚境的十八层地狱炸开了一道裂缝。
以至于惊的十八层地狱里的那些收刑不堪的鬼魂还以为地府破了,便肆无忌惮的去冲击那道裂缝想要逃出暗无天日受苦受罪的地狱。一时间镇压的鬼差鬼厉、闹事的众鬼魂厮打乱做一团,根本无暇顾及玄七,就算迎头碰着了,也只朝她身后乱窜的鬼魂追去,玄七见状,便趁机逃了
无奈,唯有那些她怕的不行的万恶大鬼依旧张牙舞爪如影随行的追着她
手臂伤口流着黑血怕是中了鬼毒,玄七无心恋战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先避开这些万恶大鬼驱毒再说。跑至一处被满地艳红似火的曼珠沙华晃的眼睛疼,定睛去瞧,乃是一座白晃晃的殿阁,出奇的是阴曹地府里竟然种了一棵梨花树,就在大殿的旁边,玄七快步闯入院中想寻个角落暂时一躲。
回头去瞧那些穷追不舍的大鬼,甚觉惊奇,眼见身后那些大鬼止步不前,纷纷围着殿阁露出狰狞恐怖又忌惮畏敬的模样打转
玄七诧异不明那些大鬼为何不继续追随她进来殿中转头去瞧,三个鎏金大字让她喜出望外,如获至宝:幽冥殿。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无费工夫
撇下那些万恶大鬼瞅着殿中亦无鬼差鬼厉当值,便转身一推幽冥殿的大门进入殿中了。
大殿上清冷阴森并无一人,玄七四处瞅了瞅除了高置的赤金宝座见亦无甚景色便转入后阁去了,正欲寻觅飞雪的踪迹,便见到一只白晃晃的影子自一帐帘后出来,虎视眈眈的对着她伸出了獠牙,玄七一个跳跃向后三丈避开了那雪狼的一爪
“飞雪,飞雪。”玄七急喊了两声,那雪狼似是有感,停住了进攻的动作。
玄七见之露出喜状,道:“还记得白皓辰么你的主人,我来寻你回去。”
那雪狼似是听懂了,嗷呜一声朝玄七扑来,将她小小的身躯一下子扑倒在冷冰冰的白玉铺成的地上,只不过那只雪狼并没有咬住玄七的喉咙,而是伸出白兮兮的舌头舔着玄七的脸庞
玄七被它舔的面上痒痒的,心里却像得到了久违的救赎般,抚摸着飞雪毛绒绒的脖子,道:“对不起,我杀了你。”
飞雪闻之依旧舔着她的脸面,过了少顷似是察觉了什么,从玄七身上起开,一只爪子放在她流污血的手臂上,玄七意会,告诉飞雪道:“被大鬼咬伤的,应是中了鬼毒。”
飞雪闻之一口含住她的一只袖子硬拉着她似是要带她去个地方,玄七会意觉得飞雪已寻到,他们是该出去冥界了,便起身要带飞雪走,但飞雪却硬拉着她往帘子后面而去,玄七扯不过它便跟着它去了
帐帘后,一个如玉似的男子着华衣锦服头戴九旒冕端坐在一整块乌黑如漆的墨玉大床上专心打坐练功。见他紧闭的眉眼平稳柔和一只唇白兮兮的似是入定了不少时日,飞雪弃了她转而走去那美玉似的男子帐下,窝坐下来
玄七不明所以,上前了几步,想唤飞雪跟着她走,但眼见之处那个黑银线的万鬼披风,又吓的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这人,不!这鬼,不会就是清莲殿里的那只要杀她的大鬼吧她依稀记得乌桃玄剑刺去那团黑雾所显露出的那方衣裳的花纹,便如这个样式
如果是!那眼前这个似玉的美男便是玉面王
玄七正不可思议的努力将之前的所见所闻拼凑出一个完整的概况时,墨玉榻上那人入定结束,蹙的睁开一双珠玉般的眼眸,望着眼前的玄七惊诧的玉容凋落,却也只有一瞬,似是反应了过来,急急的扯了自己的万鬼披风遮住脸庞,呵斥道:“幽冥殿,你也敢闯还不快滚出去。”
玄七闻言急急忙忙的转头就跑,可刚跑了两步忘记自己落了一物便又折回身来,又向前进了两步,那端坐在榻上的人见了,惊道:“你你想干嘛”
玄七还是忌怕眼前这人的,虽然此时的他玉容加面看似无害的样子,亦不知那日那般恐怖狰狞的大鬼何以这么畏首畏尾的胆小怕她,便站住道:“我我得把它带走。”
“不行。它是已死之魂,不能带出冥界。”
“可它的尸身并未腐烂。求求玉面王网开一面、无量善德放飞雪还阳吧。”
“你怎知我是玉面王,还有,你怎么知道它是飞雪”那人疑惑的问着便从墨玉榻上站起身来,向着玄七走去,趴在他身下的雪狼亦跟着他
“我我听师父说的。”
“师父”
“我师父风子墨,太清山云霄门的清风掌门。”
“呵!原来是他小子。”
“话说,你不认识我了么”
玉面王停住脚步,依旧举着披风挡住了脸面,不过玄七能感觉得到,他正在紧紧的审视着自己不多一会儿他便手抖啊抖的,万鬼披风亦无风自摇
“小小鱼儿”真的是你么
诚诚然她是小鱼儿的前世今生,可面对玉面王,她不知为何极为抵触的承认自己就是小鱼儿,他哽咽的嗓音及略觉难以置信的喜色令玄七不忍,想起三十三重天老头所言,说玉面王差点儿为了她灭掉整个天界还失了女娲娘娘神器往生石。心里酸涩难忍,又见他这副俊容,不知怎的,忽的就不怕他那狞狰恐怖的样子,道:“我是玄七。太清山清莲殿我们见过吧你忘了我还拿剑刺过你。那个捉鬼的。”
玉面王闻言失望又好笑的说道:“何时变的这般胆大妄为,敢来我冥界寻鬼魂。”
玄七尴尬的笑笑,这得多亏了玉面王那时的不杀之恩,但依旧不忘了向玉面王讨要飞雪。
“飞雪在小鱼儿生前曾粘过她一段时日。本王念及团子才将其收在殿中,免去轮回之苦。今,你不辞万难的来寻它回去,为何”
玄七叹了口气,道:“是我杀了它。我后悔了,我不想再错下去。所以,我来寻它回去。”
“如若它重新投胎轮回了,你岂不是寻不到了”
“不,不会的。就算毁了轮回天理我亦要寻它回去。”
玉面王一怔往后退了一步,手亦不住的垂了下去,望着眼前的这个小女娃,她嘴角弯弯的模样像极了小鱼儿,他的小团子,可她冲着他咧嘴笑的时候却有两个深深的梨涡,又让他万念俱灰,不得不承认,她不是小鱼儿
“你这小女娃确实大胆可爱,还要毁了轮回天理,就为这,飞雪。”玉面王微微回头唤了一声,飞雪上前立在他脚旁,他一双玉手抚摸着它的头顶,似是在想一段段回忆一般,少顷,说道:“你跟她回去吧。”
飞雪听懂了般伸舌舔了舔玉面王抚摸它头顶的玉手,走去玄七身边,玄七刚想要拜过玉面王领着飞雪走,便见飞雪含住她一只袖子抬高了给玉面王瞧。
玉面王见她乌黑的咬痕便知是万恶大鬼所为,掐指冥算了一番道:“你这小丫头,还给本王的冥界添了这么多事。如此放你走了,真是不该。”
玄七愕然再怕玉面王变卦不肯放她走,一想起那个自己花了一整包珍珠及玄一给的七彩黑珍珠的牛头鬼,不由得心下一惊,完了!现在她可是身无分文,这可如何是好
正思及无钱财贿赂这玉面王时,那玉面王近前一步,抓起玄七被咬的那只胳膊,运功替她驱除鬼毒,末了,单手一翻掌心里多出一瓶红红的药粉,取出一些洒在那些齿印上,又一次运转法力加速了那些药粉的吸收,不多一会儿,玄七胳膊上被咬的齿痕就完全不见了。
正当玄七惊羡玉面王的法力时,她眼瞧着玉面王光洁如玉的面上一团团红色的躁动,不由的吓了一跳,往回抽出自己的手臂,想起了那个狰狞恐怖的大鬼
玉面王摸着自己的脸庞,道:“那日吓着你了吧。”
他说的温润如玉抱歉的神态世间难寻,一时间,玄七觉得倒是她惊吓了面前这人
“没办法,变不回来了。上次鬼姬寻的仙丹还能令我维持一些时日。”
玄七闻言,心叹,此鬼姬莫不是她上次给仙丹的那个鬼姬姐姐
“这个仙丹给你。”说着玄七自怀中掏出梨花绣袋,从里面拿出血珠仙近日给的仙丹来。
玉面王不推托的收下将仙丹含入口中咽下,玄七望的出神,她从没见一个人吃东西如他这般好看优雅。
服下仙丹他便端坐在那个墨玉榻上运气调息。这可为难了玄七不知该领着飞雪一走了之还是坐下来等玉面王调息完毕但转念一想殿外的万恶大鬼还是吓的乖乖的朝玉面王挪去,坐在帐下等着他运功疗伤
差不多过了一刻钟,玉面王脸上红团团的躁动才平息了下去,豁然睁开眼时,眼前的一只小白手倒吓了他一跳,往后昂了昂身子,带动冠上的九旒冕珠串乱动,清清泠泠一阵脆响
“你这珠子真好看。”说着便伸手截住一串细细的在手里把玩。
玉面王见状,不由得惊讶道:“团子,也这样说过。”
“团子”
“本王的小鱼儿。”
玄七一听是小鱼儿,不由得缩回手,在榻下站定,你与小鱼儿到底有何渊源,你这般心心念念着她
玄七在冥界待的时间不短,如再这般待下去恐怕会毁其身,可玉面王还不知道,她进来的是真身,若不是生来就有的病痛之死,六界之中便无一人或无一物能取了她的性命
玄七跟在玉面王的身后,此时外界的鬼魂已经全部平定,四大司君十大阎王以及判官以及一众鬼差鬼厉以及那些追逐玄七的万恶大鬼此时都严阵以待的守在大殿外,不敢越雷池一步。
玉面王打开幽冥殿的大门,朝玄七道:“去吧。”
玄七害怕那些万恶大鬼躲在殿门后不敢出来,玉面王见状,道:“本王都说放你了,还不快快离去。”
“可,可那大鬼。”玄七害怕的探出个头,那些万恶大鬼面目狰狞着还在殿外乱窜。
“哈哈哈哈哈”玉面王爽朗的一阵笑过,那声音清脆极了,似上等的白玉敲击发出的声响,调侃道:“刚说自己胆大的能毁了轮回天理,如今却怕那些蠢傻之物。你啊!真是有意思。”
玄七无奈,心想,你就尽情笑吧。她确实是怕那些大鬼,刚才咬住她的那只大鬼在她身上留下的齿痕已经消失,可那一下子刺穿她手臂的痛感,却让玄七打颤
玉面王见状无奈的摇摇头,叹道:“小鱼儿都捞不着的东西,真是便宜了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说着自高冠上取下一串九旒冕的珠串,又单手一翻自掌心中变出一个铜褐色如小桃核那般大小的一只虎头铃铛,穿在那串闪着流光溢彩的珠子上,微微倾了倾身子,将那有虎铃的珠串绾在她长发高高罗起的丸子髻上。
左右瞧着,仿佛在看漂不漂亮,看了半响很满意的点点头道:“这串虎铃镇鬼给你防身用,以后你就再也不用害怕这些鬼怪了。”
玄七欣喜,便要俯身跪拜,身子还未下去便被玉面王截住,道:“快快回去吧。”
玄七点点头,头上的虎头铃铛亦发出泠泠的声音,那些小鬼闻之皆吓破了胆,而那些道行深的大鬼更是退避三舍不敢造次,如此玄七便别了玉面王,领着飞雪,一步步的出了幽冥殿,玉面王站在殿门口并未相送,负手而立望着他们远去
玉面王下了命令送他俩回去,四大司君便着了黑白无常将玄七与飞雪送出了幽冥界
鬼姬回去幽冥殿见没了飞雪,而玉面王面色上比先前她离开时更加明净如玉,不由得便惊异。还未问出口,玉面王倒是兴致颇高的说道:“还记得太清山清莲殿里那个要捉鬼的小孩子么”
鬼姬闻言,微微蹙眉,点点头表示还记得。那日她偶然路过蜀国孤凌城见她肚子饿没钱买包子便顺手给她买了几个包子给了她一些碎银子保平安
“她竟然来闯地府寻飞雪回去。你说可笑不可笑。”玉面王旁若无人的唏嘘着,翘着的嘴角怎么样也不会意识到自己十三年了第一次这样欣悦。
鬼姬的面色变的难看,她跟在他身边这么些年,头一次见玉面王笑,是,那个玄七么
“你怎么了”玉面王发觉鬼姬的脸色不对,上前询问道。
鬼姬只道了句没事,便将自己受伤的手臂放在身后,不想让玉面王见她受伤费心伤神。
玉面王自她身后扯出那只手臂,单手一翻多出一只药瓶,边将她引到座上坐好,边说:“竟然想不到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的天界的仙丹能压制住我的鬼面之恶,本王早看破了,玉面亦好,鬼面亦罢,都是对我的惩罚。你不用费尽心机的去天界寻仙丹了。你就是我的玉面,你这样为我受伤,教我如何能服下那仙丹。”
鬼姬闻言,面色渐渐温和起来,却还是一副如往常一般的清冷模样,道:“主人,你的九旒冕”怎么少了一串。
“哦!那个啊!那个玄七怕鬼,我便给了她一串镇鬼去了。”说着嘴角又不自觉的往上弯弯的。
鬼姬闻言,面色又清冷之极似榻座上的墨玉,那个九旒冕与小鱼儿的故事她不知听了多少遍,连玉面王心里心心念念的小鱼儿都不曾得到的九旒冕珠串,如今就这么轻而易举的给了一个玄七镇鬼鬼姬满是愤愤,即使应该得到九旒冕珠串的亦是除了小鱼儿外的她才是
“这小丫头,了得啊!小小年纪竟然随身揣着天界的仙丹。”
“她给你吃了仙丹”
玉面王点头,不自觉的去摸自己的面上,鬼姬微微蹙眉,不由心叹,自己费尽千辛万苦的寻不得,那玄七竟然如此轻而易举的给玉面王服下了,不由得心里更加难受,她在嫉妒玄七,嫉妒她花了十三年的时间都不能博得玉面王一笑,而玄七竟然才见玉面王第一次就可以,这如何让她心里不难受
鬼姬一改清冷的模样,弯角笑的弯弯,眼里亦闪着星子的璀璨,她伸手拨弄了一下额前齐齐的碎发,露出了眉间贴着的一片鱼鳞模样的花钿,含情脉脉的望着玉面王,道:“你玉面时真好看。”
笑容在玉面王的脸上凝住,他低头望着鬼姬这般,不由的一脸愁容,眼睛润润着只是一瞬便有两行泪珠自眼角流出,道:“小鱼儿,本王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啊。”
鬼姬动了动嘴角,似是要说什么,终究还是作罢!她扮成小鱼儿的样子时,玉面王亦从不笑过,在她面前他有的尽是无穷无尽的悔恨
不由得鬼姬心里更难受了,仿佛此刻抱住她身子的玉面王是块千斤重的大石压在她身上令她动弹不得,更喘不上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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