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邪祟的报复

云归酒馆。

        厨子看着昏睡的元朔，问道：“为什么要把他弄晕？”

        老板娘取下元朔身上的小口袋，拆开，放出了一颗赤红的元丹。

        老板娘眯眼看元丹一阵，说：“果然，这东西上，有小鱼的痕迹。”

        她又伸手贴近元朔的额头，提取记忆画面，得出结论：“原来这小道士抢了小鱼的东西……呵，就知道小鱼不喜欢跟人来往，他们不太可能是朋友。”

        厨子点头：“那——把他做掉？”

        鱼脸仙人停杯，插了句嘴：“决明，这都多少年了，你还不改那妖性。再说这四海内什么佳肴没有，非要吃什么苦了吧唧的人？”

        叫决明的厨子再次点头：“人确实难吃。那就剁了喂鱼吧。”

        一瞬间，鱼脸仙人投掷一颗棋子，棋子变化为硕大的两颗巨石，把决明夹成了纸片。

        “说了人肉不好吃，还要喂给鱼儿。”仙人借酒消气。

        老板娘想了想：“如果把小道士放归人间，难说还会不会折腾小鱼，可要是留在我店里，活人阳寿折损也不厚道……老龙王，要不你把他带走，过个十年再把他放下界。”

        龙王表示拒绝：“我可懒得拎个人走。”

        说完，他就一阵风地刮走了。

        纸片决明在元朔身上翻找到了一块牌子，看到上面有无宗的刻痕，非常不屑：“原来是个鬼差的爪牙。”

        老板娘灵光一现：“有了，把他法术废掉，再扔回阳界去。”

        元朔桌底下的手指动了动。

        方绍鱼回到家，打开灯，放出了叶泛和三位徐公。

        徐公们挨个做自我介绍，分别姓赵钱孙，三个人一块参加中年旅游团的时候，大巴翻车死的。人形鬼，比那些烟雾形态的要厉害些，通常执念也更强，不过在方绍鱼这里仍然不值一提。确切地说，她实在懒得管。

        老赵说：“姑娘，那张支票开了吗？他提的什么条件？我们都能帮你。”

        老钱则环顾房间，有些诧异：“小姑娘，你就一个人住在这鬼地方啊？真不容易。”

        老孙最没礼貌，东摸西看，被叶泛举着一把桃木剑扎伤。

        方绍鱼漫不经心：“我没借到钱，帮不了你们。”

        “那，你把他的地址给我们，我们自己想办法去求。”

        “那恐怕，你们要去地底下找他了。”

        三个人愣住，她又接着说：“阴魂的灵力通常很弱，但对我也不是完全无用。这房子不透风，夏天真的很闷，如果把几个人的魂魄揉杂，引出极阴极寒之气，然后镶在电风扇里面，应该很凉快吧。”

        话音未落，老孙后退几步，藏在赵、钱身后，本身就是青脸的魂体更加可怖。

        老孙说：“哥，快跑吧，这什么邪门道士。”

        老钱也说：“快走快走，这还没过十二点，下去还来得及。”

        方绍鱼举起一柄木剑，贴了一道符，站起身，把几个鬼魂逼退到墙角，然后快速念起火咒，六名火变幻成一圈火绳，把他们禁锢到一起。

        千钧一发，老赵一口魂烟吹灭了电灯。

        叶泛再打开灯时，三鬼已经消失。

        方绍鱼扔掉剑，收起一脸凶相，疲惫地说：“总算能睡个安稳觉了。”

        叶泛望向窗外。黑云之下，大地漆黑一片。隐隐有一处透着幽绿色的光芒。今日十五，天空不见圆月，那幽绿深处反倒映出一道月光。

        他回身，她窝在沙发里，眯瞪着眼睛看电视节目。热闹的相声小品轮播，室内却无半点欢乐气氛，只有界限和沉默。

        之前每到中元节，方绍鱼都会问叶泛想好没有。她一直等着叶泛做好放下的准备，随时愿意打开鬼门关，送他最后一程。

        他等了半晌，她也不发一言。

        电视中的晚会也近尾声，主持人一起数着倒计时。三。二。一。十二点的钟声响起，鬼差停止了屠戮，来不及下黄泉的魂灵继续游荡。方绍鱼依然僵坐着，看不清神情。

        终于，叶泛迈步朝她走过去，缓缓说了句：“我，可以不走了？”

        没有答复。

        “小——”他改变措辞，“道士，你放过我了？”

        “……”

        他俯身，靠她近一些，才听见均匀的呼吸声。

        睡着了？

        仔细一看，她居然睁着眼睡了。

        明明器官已经停运许久，叶泛却感受到心内涌上一股无名的情绪。

        一种叫做生气的情绪。

        “呼。”

        一团冷气钻进方绍鱼的脖颈，她一哆嗦，做了个关于冰川浴的梦。她掉进冰层之中，深水刺骨，她的身体逐渐失去知觉，氧气逐渐稀薄——

        “呼。”

        又一阵冷风!

        方绍鱼冻醒了，睁开眼，对上叶泛的麻木表情。

        “大夏天的怎么这么冷，”她摩挲手臂，裹上了毯子，“僵尸，你怎么还在这儿？赶快回包里。”

        叶泛木然看着她，慢吞吞地眨眼睛，这是叶泛经典的欲言又止打算讨点好处的表情。

        方绍鱼无语：“酸奶蛋糕在冰箱。”

        “不喜欢酸奶。”自从看电影听说僵尸喜欢喝牛奶之后，方绍鱼总用奶制品代替血液喂他，他实在需要强调饮食偏好。

        “那就回去。”

        “……血。”

        方绍鱼撕开一袋条形粗粮饼干，倒在盘子里递给他：“来，拿去磨牙。”

        他接过盘子看了看，皱眉：“素的。”

        “你不是总说要当活人吗？活人一日三餐都是粮食续命，试试看，要是你能坚持吃素，把血戒掉，我就放你在这个世界生活。”

        “……真的？”

        方绍鱼来了困意，笑容也带一分倦怠：“假的，你做不到。”

        她总像是看透他一般，给予重重打击。叶泛想证明自己，果断拿起饼干咬了一口——

        又迅速吐在垃圾桶：“嗯，做不到。”

        炎夏将尽，仍有余热。太阳炙烤大地，静远的鬼怪徐徐躁动。

        方绍鱼特意扒出来端午节时的辟邪配饰，喝了雄黄酒兑奶茶，减少一点被妖邪缠上的可能。霉运躲不开，不抓鬼、回到正常生活还是可以争取一下。

        前段时间，那个与妖树合宿的僵尸乔宴给她打过电话。乔宴说他与叶泛同类相怜，知道僵尸在人世生活的不易，所以不会跟别人透露叶泛的僵尸身份。乔宴在人间混了不下半百，如方绍鱼猜想的那样，是陈满意公司找来检验道士能力的僵尸。那天测试时，乔宴说并没有告诉陈满意多余的事——但他有个条件，就是如有危难，方绍鱼和叶泛必须想办法救他。

        方绍鱼一口答应了。先拖住乔宴，以后出尔反尔就是，不亏。

        两个人加上微信，方绍鱼皱眉看着乔宴流水般地刷屏朋友圈，满屏幕都是他在鬼屋扮鬼的自拍照。瘦削惨白的脸，像世界名画《呐喊》中扭曲的人。

        僵尸扮鬼，什么行为艺术。

        她敲下一行字：很难看，永远别再发了。

        “你说话还真伤人。”耳边忽然传来悠闲的吐槽，是在哪里听过的男声。

        她环顾店内，没有找到声源，于是低头，继续给钟表贴价签。

        忽又有一阵很轻很细的脚步声，越靠越近。

        她抬眼，那位号称找计叔的仙女正在审视墙上的挂钟，仙女望着时分秒针的走向，一言不发。

        方绍鱼等了许久，才开口：“请问需要哪款表？我可以帮得到您吗？”

        仙女眉眼含笑，说：“墙上挂着这些，都是你们老板挑选的吗？”

        “哦，是我选的，老板平常不管的。你找他有事可以等晚上，一般我们关了店，他还会来查查账。”

        仙女摇头：“没关系，我也不是专程来找他，只是路过这里，顺便看看……他怎么样，见不到就算了，我晚上一般不出门。”

        “哦。”方绍鱼没再多话。

        仙女正要走，不经意转头，仿佛看到了什么，露出一丝疑惑的神情。

        仙女走近方绍鱼，从小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她，说：“这里装着一些旅游纪念品，你帮我带给你老板吧，麻烦了。”

        方绍鱼接过盒子，目送仙女离开后，立刻拆开了盒子。盒内单单放着一片圆形叶子，绿意盎然。

        她指尖接触叶片，发现叶片渐渐褪色消失，沾染叶片的五指逐渐变透明，一直蔓延到两臂。分明感觉得到它们存在，但是却消失在视野中了。这是能隐身的叶子。

        传说月宫之上，有株玉砌的桂树，长出的叶片可以入仙药，有显隐幻化之能，因为颜色可以任意变化，仙人有时也用叶子来装饰衣裙。

        《旌仙志》上写的，方绍鱼以前读过。

        等到身体彻底隐身，她看到了地面上多出的一道人影。看来不止能隐身，还可以看破其他隐身者的真形。

        方绍鱼轻轻踩住这枚影子，然后用一颗木钉朝影子扎去，影子随即动弹不得。

        她迅捷转身，却被一块毛巾蒙住了眼。

        毛巾落下时，那人已经飞走。低头看，地上那根木钉已被烧断成两半。

        木钉困不住，看来是人。能用火符的人，多半道士。在静远范围内能飞天的道士，不用猜也知道是那个摸鱼且报复心很强的。他好像叫元什么，可是大白天又没鬼没怪的，躲在她身边装鬼几个意思啊？

        当天晚上，方绍鱼就知晓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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