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鱼港.伊甸园

——那个人……那个人的朋友是高塔里的薇拉！！好像为了薇拉，她还和她的姐姐吵架了。

        “我……我想起来了。”小南抿了抿唇，激动与喜色交加在脸上：“我想起来了！那个人不止是我的朋友，她还认识薇拉，她和薇拉也是好朋友！！”

        “薇拉？”

        小南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嗯！薇拉！”

        时玥一笑，注视着前方，话锋一转，道：“所以今天早上，你是在骗我？”

        小南一愣，回想起来。

        今天早上……

        早上他偷偷跑出来捡皮球，当时她问自己有没有见过一个红发女孩，放眼望去整个伊甸园就只有薇拉一人是红色的头发，说简单点儿就是在问他见没见过薇拉。

        而自己回答了……

        不认识。

        “你认识薇拉的，对吗？”时玥就这么不疾不徐地向前走，没有等身后的男孩，似是没有责怪的意思，可即使语气不如平时那么淡漠，还是会令小南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他吞下一口唾沫，追了上来，声音小小的，眼神不敢去看时玥，干脆坦白道：“对，我认识她……”

        “可她似乎不怎么认识我吧。”

        男孩就如是想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思考了会儿才犹犹豫豫地开口告诉了时玥。

        这块区域的树林总算是没那么茂密了，冷白的月光被交叉的树枝给分成一片一片的落在泥地，女人脚上的那条脚链镶嵌价值不菲的蓝宝石，在照耀下熠熠生辉，折射出绚烂的星光。

        玫瑰花香愈发浓烈，时玥都觉着是不是回到了最开始的花海里。

        这里的一切与现实世界里的鱼港没什么太大的区别，时玥依稀记得自己听说过这么一个伊甸园，只不过那是在许多年之前，可能真是顺应了黛儿修女的愿望，如今的伊甸园早已成了一座教堂。

        而那几十年以前的伊甸园听闻是被人一把火烧了。

        大火延绵不绝地烧了好几天，夜色之中火光更加的嚣张，火苗一直要延到天上去，把那天空也烧得无了水色整片腥红，搞得那整块地寸草不生，什么都没留下。等到当时的警方进去搜寻时，连几十个孩子和大人的尸骨都荡然无存，灰色的尘埃在周边的空气里肆意飘浮，宛若想为这场不灭的火而带来的灾难感到遗憾。

        “那你觉得薇拉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时玥的语气平缓温和，她冷冷的眸与夜色交相辉映，成了一道奇特的景色，铃铛声伴随着他们响了一路，寻了这么久，依然是没有任何人的踪迹存在。

        小南思索道：“我跟薇拉没什么来往，我只是单单认识而已，但既然是她的好朋友，那应该就是个好人。”

        时玥垂头看过去：“她？你忘记的那个人？”

        “……是。”

        小南就仿佛在自言自语，猜到了按什么一般，声音很弱：“大姐姐，难道你……也有忘记了的人吗？”

        “嗯……”时玥好似在思考该如何回答，可乍一看也不是什么很难的问题：“有，有好多吧。”

        微风袭来，吹得两人直哆嗦，叶间还有遗留未干的雨水，时不时随风而落，砸来他们的脑袋上。小南捂着头，小心翼翼地问。

        “你是……真的一点儿也记不起他们了吗？”

        隔了片刻，时玥“嗯”了一声，听不出语气里的喜怒悲哀：“完全记不得了。”

        她的眼里映着幽幽的月光和寂静的夜色，一只蝴蝶忽地飞远了，接着又是一阵凉风夹杂着雨露，两人的脚步未停，向着更深的地方走去。这个树林中间部分比较茂盛，可到了快尽头时，莫明其妙地变得稀疏了，隐约有了许多暗暗的光线。

        小南觉得眼前的事物越来越模糊，脚下完全不用思考麻木地重复着同一个动作，困意席卷而来，伴着万籁俱寂地夜，他感觉下一秒自己就能倒在这里昏睡过去。

        可还没有找到薇拉。

        小南和时玥心里都无比清楚这件事儿，如果今晚没找到薇拉的话，那接下来的日子里就别想着找到活着的她了。虽然他不知道薇拉到底对于时玥来说是个什么人，但是当真有这么的重要？

        到了深夜，这树林可是连黛儿修女都不敢靠近的。

        若是想要领养个孩子，那就没必要花这么大的力气，随随便便在孩子里一挑，都比薇拉好上千倍万倍。说实话天生红发不算绝无仅有，要是单纯看上了薇拉的样貌，那还不如抓个孩子送去整容，说不定整出来的比薇拉更漂亮。

        小南想到这里，心里不自在地偷偷瞥了一眼身边的人。

        时玥察觉到目光，以为是这孩子想说什么又不敢说，就这么看了过去，对上了他的视线。可时玥并没有给小南个笑容安抚他，而是平静地开口说了句什么。小南的视线就这么被她说的话定在了原位。

        “有些时候……我挺羡慕你的。”

        “至少你还能记得有重要的人在你的记忆里存在过。”

        ——

        白色的复古建筑楼灯火通明，高大树木上繁茂的枝叶一直延到窗户里去，和这么个漆黑寂静的深夜里对比起来，难免显得金碧辉煌。

        伊甸园里的众人此刻需要一句话，只需要修女的一句话，这一切仿佛就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很显然，修女自然会说出这句能让所有人放下悬着的心的话：“天神会保佑大家的，时间不早，都快些睡下了吧。”

        “今晚的事情，明天全部都会好起来的。”

        黛儿修女手握十字架放在唇边，掀起了眼皮：“不用过多的担心。”

        在孩童眼里修女的笑容温暖而祥和，总能令人感到格外的安心，所有的不适与担忧都在这一刻散去，飘去了远方，不复存在一样地渐渐消逝。

        “那小南和薇拉……他们明天就会被找到吗？”

        “修女都这么说了，那就一定似的，你别担心了，黛儿会有办法的。”

        “可是不是说树林里有吃人的松鼠吗？小南和薇拉不就是在树林里面吗？那小南和薇拉会不会……”

        “那只是修女拿来骗人的吧？怎么会有偷人玩具，还会吃孩子的松鼠？”

        “现在已经很晚了，小南和薇拉不回来睡觉……那他们就只能在树林里过夜了吗……”

        “对啊，现在已经很晚了，我们也要睡觉了，不用担心了，我们快去睡觉了吧，不然万一那个松鼠跑来吃我们了怎么办？”

        “……”

        在孩子们的小声谈话中，云雾悄悄地遮蔽了夜空中唯一的光源，一半月亮陷在阴影中，勾勒出一个不完整的圆圈，几个光束透过薄薄的云层撒到大地上来。

        忧心忡忡的护工们松了一口气，学着黛儿的样子向着夜中祈祷，随后就慢悠悠地上了三楼。

        宽敞明亮的大楼终于是熄了灯，没了这光，自然和这黑夜融为了一体之中。树叶沙沙地作响，不断地扰乱人的心境。

        此时，三楼某个护工宿舍。

        “喂，你们刚才有没有看到栀子灯那副模样啊？”一个女护工故意把声音放得很小，提防着什么一般，张望了许久才说道：“她怎么了？怎么今天精神变得这么不好？”

        “我记得她没有什么精神方面的疾病吧？”

        四人间护工的小宿舍关着灯，两张双层床静静地摆放在墙的两边，中间是一个木制柜子与衣架，工作服被衣服的主人精心整理后挂在了上面。深蓝色的窗帘也紧紧地拉了起来，像是窗外真的有什么会吃人的怪物一般，不拉窗帘怪物会直接冲进来撕了她们。

        “关好窗了吗？这几天夜里的风也实在是太冷了。”

        “放心吧，我都关上了。”

        另一个在上层睡铺的女人正在解上衣的扣子，她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间门：“是啊，栀子灯平时都不爱讲话，应该没什么精神病吧？要是有人告诉我，我和一个精神病一起住了三年，那我会疯掉的。”

        “她平时是不爱说话，她这个人就跟不怕死一样，什么事情都要来管，别人遇到危险就见义勇为。”

        女人一连“啧啧啧”：“我不喜欢她这个不会忍受的性子，在这种地方很容易丢了工作的。”

        “那是没错。”

        上铺的女人颇为同意她的说法，取下了发绳，整理着白色的铺盖：“她都在这里干了三年了，还真的是好久。”

        “诶。”那个护工想起什么似的，来了点儿兴趣，冲其他两个人道：“我不是记得那个栀子灯很关心一个小女娃来着吗？就是那个……发色有点浅，和小南玩在一块儿，眼睛的颜色是……啊我记不得了。”

        “就是那个女娃娃，叫什么来着，我怎么突然想不起来了？”

        房间里其余的两个人都沉默了半晌，没有一丝光亮的宿舍里陷入了一阵死寂，窗户应该是没关紧，微风顺着空隙钻了进来，吹起了窗帘，透进一些月光。

        这才有一个女人尬笑了两声，道：“你怕是记错了吧，伊甸园里没有这个人，小南那个孩子……都没谁愿意和他玩。”

        “而且栀子灯对每个个孩子如出一辙，没有哪个是她特殊关照的啊。”

        “咦？”

        那个护工像是被嗯下了暂停键，盘着腿坐在铁架床上愣了几秒，好像是在努力回想，自我怀疑起来，她就这么纳闷地看向被风掀起的深蓝窗帘下透进的几丝光亮。

        “我怎么记得……好像是有这么一个人的啊。”

        “是我记错了吗？不会吧，我觉得我的记性还算可以的。”

        上铺的女人道：“别多想了，不会拖很久，夜长梦多，明天就能去找尸体了，你早点睡觉吧。”

        那个护工还没回答，就只听另一张双层床上的人在黑暗中看着对面的两个人，咽了口唾沫，惴惴不安地道：

        “栀子灯怎么还没回来……她这都出去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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