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

如果在很多年后，让第二十五夜使用一个形容词来描述那天的情境，他也许会虚虚地笑，吐出两个字。

        “梦幻。”

        这是登塔的生活中少有的时刻，有如昙花一现，未来的他每每想起，总会不自觉的勾起唇角。可现在的第二十五夜还不了解此刻的可贵，只是觉得今日的胸膛深处有无数复杂的感触交错着，缠绕着，滋长着。心脉之上沸腾了一荡又一荡，那满满的，不明不白的情绪仿佛要向身躯外溢出，他任由着自己被包裹在愉悦与怅然二极交织的虚网之中。

        他倚靠着冰凉的，反射着冷色光的训练室墙壁，全身却炽热非凡，额上满是运动过后的滴滴汗液，它们正顺着通红的两颊缓缓下落。正回味着与哈驰的对战，一条湿润的毛巾突然遮挡住了由上而下散落的白炽光，忽如其来的光影转换让第二十五夜条件反射地闭了下眼。

        而他睁开眼睛恢复视觉前的那瞬间，入耳的是他所熟悉的声线。

        “夜，擦擦吧。”

        “是昆啊。”

        出于对好友的完全信任，第二十五夜的表情下意识放松起来。他又立刻挺起背脊，朝着蓝发少年真诚地说道。

        “谢谢。”

        “这有什么的。”

        昆也朝他微笑着，他把手递给黑发男孩，将其拉起的同时还低声建议着，“剧烈运动之后还是站起来走走比较好，一直坐地上容易身体不舒服。”

        “好的。”

        第二十五夜有些涩涩地小声回答着，他那因热意而发红的面容上展露的是一如既往的腼腆神情，似乎是完全没有为比试的失意而感到沮丧。

        好友的面上虽不显，但毕竟他还是输了的，万一因此自尊心遭受打击一蹶不振可就不好了。

        昆思索着做起微表情解读。

        即便内心深处觉得第二十五夜不会这样，但出于对好朋友心理健康的关心，他小小地纠结了一瞬间，委婉地询问了句，“夜输了，会不会心情不太好？”

        “当然不会。”

        黑发少年随即摇头否认道，“在比之前，我就知道输是理所当然的。”

        昆刚刚打好的安慰腹稿卡在了喉咙里，不上不下。想了几秒，他还是把未出口的话语咽了下去，含笑着想。

        也是。

        “我只学了这么点时间，能和哈驰先生这样切磋已经很开心了，”黑发少年撩开了微微贴在他额头上的湿润发丝，琥珀色的双瞳中透着沉着的笃定，“况且只要努力下去，总有一天我会赢的。”

        下意识将这些字节脱口而出，第二十五夜定定地怔愣住了。

        这句话过于的熟悉，他此时的脑海里甚至还能清晰地浮现出了棕发女孩认真的神情。

        ——就算现在不是真的

        ——只要足够努力，总有一天会成真的。

        “啊，这是木原之前说过的话呢。”

        他忽的笑了起来。

        ——

        依稀还记得，有个栗色卷发的女性研究人员很喜欢在记录实验数据的时候聊天聊地，什么抱怨论文被卡审核，八卦大学论坛上的狗血人物关系，安利外界的美食等。木原树里当时听的津津有味，还反常地期待起了每周的实验时间。可惜的是，没几个月那位经常笑得沙雕的小女生就被另一个冷冰冰，不苟言笑的研究人员代替，也不知是自己辞职了还是被开除了。

        这只是其中的一个例子。基层的研究人员往往流动频繁，作为小白鼠的超能力者则是大多在各个研究所辗转。

        天下从来没有不散的宴席，没有人会永远呆在原地。

        身为“木原”的她从小就明白这个道理。

        可是有时候，即使明白了再多的道理，心脏深处也会难以避免的滋生出怅然，好似将微苦的酒心巧克力细细品味过后，唇舌之上总会沾染点点的缱绻余韵。

        时针走过了十点处的刻度。参与完，观赏完两场比试的甄选人员纷纷朝他人寒暄着，他们今日脸上露出的笑意，语气中的意犹未尽都不似作假，这矛盾的两者相结合后，这场不算盛大的欢愉终是这样潦草地，平静地收官。

        阿娜克早就离开了训练场；洛雷在餐厅的角落靠着软枕安眠；醉酒的赛琳娜还攥着酒杯呼呼大睡；早就去往休息室的什伊树与哈驰捧着运动饮料碰杯聊天；安德罗西扫荡了一堆零食后丢了个纸条落跑；第二十五夜最后扯着笑与她道别，和昆家的少爷一道回房休息。

        众人就这样散了。

        木原树里拎着自己的那包零食熟练地关了灯，在掩上训练室大门的前一秒，她瞧了瞧里面失却人气的空地，恍若看到了好多年前，学园都市里的白色实验室。

        曾经有个小女孩当年也是这样，做完实验之后，她会自己清理房间，关掉电灯，掩上大门。

        然后她会干什么？

        木原仔细想了想。

        她应该会转身，一个人弯过几处拐角，踩着自己的影子回到房间。

        于是木原树里也这样行动了，她捧着那袋子零食，同样走上了通往自己房间的路径。

        只不过稍稍有些不同的是，她碰见了对门的女孩。

        “好巧啊，木原大”

        黑发女孩也似乎为碰到她而惊讶，羞涩地笑着解释，“我刚检查完身体，医生说没什么大碍，离开塔之后好好休息就会恢复。”

        “嗯，这样啊。”

        木原树里缓慢地眨眨眼，示意了一下自己手中的东西。

        “你现在想要来点零食吗？”

        ——

        恍如风雨欲来前的安宁，联合测试的前一日被选别人员们静水无波地度过了，而后便迎来了淘汰赛的开端。

        “安娜卡特因为身体原因自愿选择不继续登塔，所以除去已经淘汰的和合格者，我们的参加联合测试的甄选人员一共有28位。”

        劳模测试官大声地讲解着规则，“你们会被平均分为a，b两组。a组会多一个长枪将，b组会多一个灯台御守。”

        “请你们一定要按照分组进行测试。”

        雷诺心累地看着底下各怀鬼胎的甄选人员，内心腹诽。

        啊，今年的新人真是太难带。

        他机智地选择将球踢给某位咖啡中毒者，“现在请测试总监给各位讲一下细节，嗯？总监先生？”

        “各位好，我是柳寒城，很高兴再次见到各位。”

        狡猾的狐狸佩戴上了笑脸的面具，“这次的测试叫做''捉迷藏''。”

        舞台的帷幕终究是被拉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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