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怒怼

赵琰一路不停地咳嗽，赵思柔给他轻轻拍背，十四岁的赵琰身子单薄，面色苍白，一副饱受病痛折磨的样子，赵思柔看着他不免有些心疼，赵琰的母妃并不受宠，他平日又是不争不抢的性子，行事极其低调，所以赵琰一直都是被人忽略存在。

        赵琰连续咳了数声，才勉强开口道：“皇姐还是回宴席吧，不必送我了，我这就回宫去，免得扫了大家的兴。”

        赵思柔用怜惜的目光看着这个只小她一岁的皇帝，可能是久病的缘故，赵琰心思异常敏感，多思多虑，全然没有少年人的意气风发，肆意张扬，眼角眉梢总挂着淡淡的伤怀，她对这个弟弟既心疼又惋惜。

        于是她安慰赵琰道：“你不要多想，现在正是初春时节，天气仍是寒凉，染上风寒也是难免的，你要好生休息，过些时日你就会好起来的。”

        “多谢皇姐关怀，皇姐不用再送我了，还是回去吧。”赵琰一面咳一面说。

        见赵琰坚持不让自己送，赵思柔便也不再往前走，她站在原地，四处张望，想寻个亭子或廊下坐坐。

        此时已至戌时初，天边只剩下浓郁的黑色，不远处大殿中依旧吵吵嚷嚷，歌舞不断，赵思柔有些心不在焉，手中抚弄着裙摆，她见不远处正有一方荷塘，她便向着荷塘走了过去。

        “公主殿下？”突然一道和缓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赵思柔回头一看，是何轩安。

        何轩安穿着一身绯色吉服，他脊背挺直，仪表堂堂，应是方才吃了酒，何轩安的脸上还有薄薄的红晕，但赵思柔的眼睛却落在了他左侧脸颊上那道寸长的划痕，何轩安也看到赵思柔盯着那道伤痕，他伸手摸了摸，有些不自然的说道：“昨日吃酒，不小心被树枝划的。”

        赵思柔点头，然后问道：“探花郎怎么在此处？”

        何轩安又露出一贯的和煦笑容：“殿中闷，出来透透气，没想到这么巧，竟遇见公主。”

        夜风徐徐吹来，打在赵思柔脸上时是凛冽的，她打了个寒颤，说不上是冷还是见到何轩安从内心里生出的畏惧。

        她曾经那样喜欢他，而他，却从未爱过她一丝一毫，几年的朝夕相处，耳鬓厮磨全是虚情假意，现在赵思柔再看到他，又怎能不恨，怎能不悔！

        赵思柔也无意再与他虚与委蛇，于是讪笑道：“哪有那么多巧合呢？”

        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但没人会把这话摆在明面上讲，赵思柔就偏偏说出来了，何轩安面上有些难堪，但他随即又说道：“若是臣哪里做的不妥，或是唐突冒犯了公主，那是微臣的过错，还请公主恕罪。”

        说着，何轩安双手扣在身前，就要躬身行礼。

        赵思柔听完这话却笑了起来，她柔美的面上带着动人的笑意，但这笑却满是嘲讽意味：“何公子想多了，没有的事，何公子还是快回宴席去吧。”

        说完赵思柔转身就走。

        何轩安却好似有些急切，竟然在她身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赵思柔吓得倒退了两步，双手环在身前做防备状，喝道：“放肆！”

        何轩安这时也愣住了，像是没想到自己竟会如此行事，急忙解释：“我我不是”

        赵思柔眼睛瞪着何轩安，又退后了一步，还没等她再说话，突然一个凌厉的女声从一旁传来：“你这贱婢，竟敢坏我的事！”

        然后赵思柔就听见“啪”的一声脆响。

        赵思柔立即看过去，只见离她不远处站立一个高挑美貌的女子，而地上跪着一个畏畏缩缩的小侍女，那小宫女捂着脸在啜泣，而那女子依旧趾高气昂，不断训斥那小侍女。

        赵思柔不认得这女子，但这女子的穿着不是宫中妃嫔的装扮，那便是来宫中参宴的贵女了，但一个臣女竟如此胆大妄为，在皇宫中教训起宫女来，真是太过放肆了，于是她走上前去，那小侍女见到公主走过来像是见到了救星，立刻向赵思柔叩首哭诉道：“公主，奴婢不是故意的，求公主饶过奴婢。”

        赵思柔走近后打量眼前的女子，这女子长相明艳动人，身上穿戴也颇为贵重，但举手投足间满是骄矜蛮横的姿态，脸上还带着愠怒。

        赵思柔没有理会这女子，而是对小侍女说道：“怎么回事？”

        小侍女哭哭啼啼道：“冯家小姐在追一只野猫，正要逮着时，奴婢刚好经过，野猫受惊跑掉了，冯小姐就骂奴婢坏了她的事，还打了奴婢。”

        冯小姐，来参宴的人中，冯姓小姐只有定远将军冯越成的女儿冯玉茹一人，赵思柔又看冯玉茹的衣裙，她那件盘金彩绣百褶裙上确实有几处被抓烂的痕迹，想来是宫里的野猫冲撞了她，她便追着野猫想要出气，却被小侍女把猫惊走，于是她就把气撒到了小侍女身上。

        赵思柔再一想到她当街纵马伤人的事情，便对冯玉茹更加厌恶，这冯玉茹在皇宫中仍丝毫不知收敛，众目睽睽之下责罚宫女，今日让她碰上，她定要灭了她嚣张的气焰。

        于是，赵思柔对小侍女说道：“这里没你的事了，你走吧。”

        小侍女听完千恩万谢的离开了。

        现在荷塘边只剩下她和冯玉茹，还有何轩安三人，赵思柔与冯玉茹离得近些，何轩安跟她们隔着一段距离。

        赵思柔看着冯玉茹冷冷的说道：“本宫竟不知，这皇城里，现在由冯小姐当家做主了。”

        冯玉茹应是没想到自己一时气急惩治个宫女，竟然招来了公主，她心里虽然有些畏惧，但嘴上依旧不甘示弱，她看看赵思柔，又看看何轩安，眼中露出嫉妒神色，愤愤的说道：“公主殿下深夜在此私会外男，不知是不是有失皇家体面？”

        听完这话，何轩安皱了皱眉，复又笑道：“冯小姐刚刚说笑了，我出来醒酒，正巧偶遇公主殿下，非是冯小姐想的那般，冯小姐还是快快回宴席去吧，免得家人担心。”

        赵思柔知道，何轩安不想得罪冯越成，他在给冯玉茹台阶，但冯玉茹却显然没有见好就收的意思，她目光灼灼的看向何轩安，说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你也见到了，人家对你无意。”

        这话说的太大胆，太目中无人了，不止赵思柔动了怒，就连何轩安平日再喜怒不形于色，也被说的面上青一阵红一阵。

        赵思柔也是真的恼怒了，见冯玉茹如此说话，她便知这冯玉茹不止骄纵，还不知天高地厚，于是赵思柔想也没想上去就给了冯玉茹一巴掌。

        这一巴掌下去，不止冯玉茹，连何轩安都愣在当场，赵思柔一向随和，很少发火，即使面对前世害她家破人亡的何轩安也从没失过端庄，现在她却对着冯玉茹这般大发雷霆。

        冯玉茹捂着脸，目瞪口呆，应是没想到赵思柔会打她，而赵思柔却扬起头，端起公主的威势，冷声道：“你方才说本宫有失体统，那我来问你，你在本宫面前出言不逊，又是什么体统，我为君，你为臣，你如此目无君上，胆大妄为，可知藐视公主该当何罪？还有，你从见了本宫，还没对本宫见过礼，可是还要本宫来提醒你不成？你家父母可是未曾教过你规矩，若是我没记错的话，你母亲封的是正二品诰命，将女儿教养的这般骄纵任性，不知礼数，可还当的起这封赏？”

        冯玉茹在皇宫中公然挑衅于她，这种时候，她必是要拿出些威严来震慑她，她一个嫡出公主，岂能让一个二品官的女儿来压她的势。

        赵思柔这番话一出口，冯玉茹立刻就变了脸色，刚刚不可一世的气焰立刻就熄灭了，站在那里诚惶诚恐，赵思柔看到她这幅样子，心中嗤笑，不过就是个色厉内荏的草包。

        路过的宫人，巡查的侍卫三三两两走过，还偷眼向这边看过来。

        于是赵思柔说道：“冯小姐，那就现在向本宫见礼吧。”

        冯玉茹虽然不忿，但她也知道自己与公主身份的差别，她恨恨的看着赵思柔，赵思柔就淡漠的迎着她的目光，冯玉茹自己较劲了半天，最终还是屈膝跪在了地上，向赵思柔行了大礼，赵思柔就静静的站在那里，并没有立即让她起身，而是又过了一会儿，直到一队送酒的宫人路过，纷纷向这边看过来之后，赵思柔才缓缓道：“免礼吧。”

        说完，赵思柔转身就要离开，她实在无意再与这二人纠缠，可还没走出几步，突然一只野猫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那野猫发出瘆人的叫声，朝着她就扑了过来，赵思柔慌张往后退，可是身后就是水塘了，她调转方向往旁边跑，然而冯玉茹却突然挡在她的身前，拦住她的去路，还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

        这时何轩安也快步过来，他想要伸手去拉赵思柔，可是他的手却被冯玉茹挡开了，野猫又一个起扑直奔赵思柔而来。

        赵思柔躲闪不及身子向后倾去，就在这电光火石间，不知从哪飞来一个小石子，重重的砸在了野猫肚子上，那野猫“嗷”的一声惨叫，被石子打的改变了方向，没有向赵思柔扑来，而是扑在了冯玉茹身上，冯玉茹惊慌之下身子向后仰去，只听“扑通”一声，水花溅起，冯玉茹掉进了池塘里。

        赵思柔三步并做两步跑离了荷塘，也远离了野猫，她再回头朝荷塘看去，只见冯玉茹正在荷塘里扑腾，池塘的水不深，淹不死人，但却足够羞死人，冯玉茹整个人成了落汤鸡，身上的华贵衣裳上面都是水藻泥污，发髻一缕一缕的贴在脸上，妆容花掉，狼狈至极。

        赵思柔看到这里，便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开了，她知道何轩安看在冯越成的面子上会搭救冯玉茹，于是身后再传来什么声音，她都无意再理会。

        又朝前走了一段路后，她停住脚步向四周望了望，然后轻飘飘的说了一句：“出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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