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抓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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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有节击剑课,有些爱玩爱闹的便欢腾起来,嘴里头议论纷纷的都是这件事,说着说着有人的目光便往后排霍疏朗那里瞅。
既然是男主,好歹也有几个特长,霍疏朗击剑水平不错,班级男生里无人是他对手。哦,这倒也不能说他厉害,不过是富贵点的人家都会刻意培养些孩子的兴趣。
他霍疏朗,不过是足够富贵罢了。
南枝理对这追捧嗤之以鼻,对林落惜的多少次羞辱与冷眼,都是这节课给的。
她恨不得一剑挑断这些悉悉索索之声,更想断了林落惜无处安放的自卑之情。
她把随手从家里带的书包里东西通通翻到了书桌上,百无聊赖的扒拉,都是些乱七八糟的化妆品,饰品。
牌子不用说,南枝理肯买的,自然是又好又贵的奢侈品,只不过她不喜欢罢了。
她把这些东西往旁边一推,推到她那个便宜同桌眼前,“要么?都给你。”
便宜同桌受宠若惊,推了推自己的黑框眼镜,不敢轻举妄动。
旁边有几个胆子大的女生就凑过来追问,毕竟没有小女生抵挡得过这些亮闪闪的小东西的魅力:“南大小姐,这些都不要了么?可以给我么?”
她们的声音怯生生的,眼睛却发亮。虽然知道南大小姐喜怒无常,可她们却忍不住诱惑,对她的惧怕都被冲淡了。
她不置可否:“随便挑。”
一堆人扑过去哄抢,便宜同桌急忙护住自己的书本,却有几个小饰品硬挤了进来。
她本没想要,却也没再推拒。
心里大抵知道这些东西都价值不菲,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直到她偶然佩戴,被朋友告知,这小小一个对戒,便是几十万的东西,差点没惊掉下巴。
我滴个乖乖,她南枝理这么不把钱当回事儿呢,几十万奢侈品说送就送?
预备铃响了,同学们纷纷往外走去,击剑教室在另一栋楼。虽说整本书都是为男女主的情感陪衬,但这所贵族学校的学生也不在少数。
南枝理在这样乌泱泱的人声里,挽起林落惜的手,带点柔软的温情:“我们走吧,惜惜。”
自从林落惜第一次上击剑课不得法门又接连被嘲笑后,她便和老师请了假不去上课,反正她学习好,老师也没过多刁难。
那些华而不实的课程都是给那些小姐少爷玩耍的游戏罢了,她林落惜不想去,便不去,她又不是什么有钱有势的小姐。
童桐以为林落惜不去,已经先行走了,林落惜是个固执性子,她劝过,劝不动,便不管了。
却没想到有一天,能看见南枝理堂而皇之把人牵了进来。
两个人都高高瘦瘦的,一个温婉,一个锋利,都是十成十的美人,头发挽起来,很俏皮,很灵动,站在一起,瞬间吸引了许多人的视线。
林落惜穿着自第一次课就没穿再过的练习服,有点拘谨的跟在南枝理身后,抬眸时只能看见南枝理高过她近一个头的背影,神思竟有些恍然。
南枝理什么都不曾惧怕,什么都不曾怀疑,无比坚定,无比强大。
“阿理,我总觉得,我也应该是像你一样的人才对,桀骜,骄矜。”林落惜在身后喃喃自语,又自嘲一笑:“不过很可惜,我不是。”
南枝理的目光一滞,“不可惜,我会让你是。”
她拿起一把练习用的剑,一点一点教林落惜动作,扶肩时伏在她耳边,轻轻承诺:“我会让你成为最骄傲的人。”
像从前一样。
南枝理的动作一顿,从前?是什么样的从前?她记不清。
南枝理一整节课都围在林落惜身边,仿佛立起一道墙,为她挡去了所有污言秽语。
间或有几人自发的对战,引起一阵又一阵惊呼,她也不在意。
林落惜却偶会分神,下撇的唇角噙在南枝理肩上,小声说:“阿理,我总觉得,我应该比他们要厉害的。”她望着自己的双手:“但不知为什么,我做不到。”
另一双手覆过来,牵住她的手,南枝理的语气很坚定:“你会比所有人都要厉害。”
林落惜微怔了怔,眉眼缓缓弯起来,总觉得这样的偏爱似曾相识。
南枝理整个人的出现,都让她犹如梦中,又恍然若失。
童桐在她两人旁边歇了歇,措不及防听了一嘴,心底五味杂陈。
她还是第一次觉得,林落惜有当小绿茶的潜质,而南枝理就是那个为博美人一笑不惜烽火戏诸侯的昏君。
嗐,她以前怎么没发现林落惜这么会讨人怜爱呢?真是白担心了。
下课铃响,同学们聚在一起向老师告别,很快便一哄而散。
[系统,你一直不说话,我还以为你在故意躲我。]
直到下课,她才感受到系统露头,好像他躲的东西,就在这里,就这样一直盯着她们似的。
电流声滋滋,像一个人思考的长度,[没有的,主人。]
[离男女主的第二次交集,还有多久?]
[就在这两天了,主人。]
南枝理皱眉,[不够精确。我要知道确切时间,最好精确到第几个小时第几分钟,第几秒。]
又是滋滋的电流声,[主人,因为您主动破坏了男女主的第一次交集,所以之后的时间都呈现出一种不确定的状态。抱歉,我无法为您计算出更准确的时间了。]
男女主的第一次交集,在器材室,南枝理伙同一堆女生欺负林落惜,拍了她的裸、照,男主冷眼旁观,只看得见衣衫不整的女主,无意中与呆滞的她对视一眼,他却视若无物,转身离去。
他怕麻烦,却不怕人自甘脆弱。
[系统。]南枝理垂了垂眸,[你是我见过最无能的奴仆。]
电流声滋滋扩大,是无规则的起伏,[没能帮到您,非常抱歉,主人。]
她的唇角微不可闻的勾起,这分笑的弧度,比起得逞,更像嘲讽。
不远处林落惜换好了衣服,低声唤她。
南枝理收起面无表情的冰冷,走过去回应,“我们走吧,惜惜。”
[今天周几?]
[周四,主人。]
[还有一天。]
林落惜她们这些走读生周六日没课还是会回家的,第二次交集,一定就在此时。
吃晚饭的时候,南枝理将一个盒子递了过去,示意林落惜打开,“瞧瞧,你应该会喜欢。”
林落惜丝毫不客气,拆了封,是部手机,银白色的,刚上市的最新款。
童桐的目光落在林落惜身上,有点欲言又止,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总觉得,从前的林落惜不是这样的人。
她不会毫无芥蒂的跟一个有权有势的人说说笑笑,也不会这么直接甚至于爽快接受别人的馈赠,她觉得那是嗟来之食,她的尊严不容许她那样做。
可如今呢?她和南枝理几乎寸步不离,甚至南枝理给她什么,她都欣然接受。
就像是……有什么在悄然变化,也许是性格,也许,
——是她的灵魂。
林落惜笑起来,“阿理,你真好,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南枝理也浅笑,态度无比温柔,“有什么事就联系我,别自己一个人闷着,好吗?”
林落惜乖巧的点点头,拿着手机爱不释手。
南枝理的出现,似乎放大了些她身上的什么东西。
谁也说不清。
————
很快到了周五,放了学之后南枝理便在门边等候,林落惜正在收拾东西。
她们说好了,南枝理负责把她送回去。
换做从前,林落惜不会接受任何一个人的施舍,就算是童桐也不行。
对,她觉得那是有钱人高高在上的施舍,而不是朋友之间你来我往的正常交往。
但,南枝理不同。
因为她是南枝理。
那些可怜的自尊不再重要,贫穷与富贵的天堑不再重要,什么都不再重要。
仅仅因为——她是南枝理。
载南枝理的车不大也不小,勉强穿过窄街,陋巷却进不去了。
林落惜说要一个人回去,南枝理便拉着她的手下了车,此时天边已渐暗:“走吧,我送你。”
林落惜没再推拒,似乎南枝理说什么做什么,她都不会拒绝。
穿过有些阴暗的小巷,视野开阔了些,有几个沿街叫卖的摊贩,林落惜走到其中一个里头,脱了校服便上手帮忙。
她的母亲是个起早贪黑,为了女儿的学费不知劳苦的妇人。
她的父亲是个卖死力气,一丁点儿肉都舍不得自己吃要拨给她的中年人。
她的父母亲,都是再平凡不过的普通人。他们一辈子,也赚不了南枝理的一条项链,一枚戒指。
但是他们很爱她。
林落惜虽然单纯,但也很清楚这一点,南枝理富有,却贫瘠无爱,她穷苦,却溺在爱里生长。
忙到很晚才收摊,披星戴月是这幅图景的背影,妇人的背已佝偻,步履蹒跚,推着车向前走。
林落惜和南枝理各推一侧,好为她减轻些负担。
她们间或说说笑笑,用欢声笑语冲淡疲惫。
到了家里,是一栋很破旧的居民楼,没有电梯,只有黑黢黢又狭窄的楼梯。
“这还是惜惜第一次带同学回家,你也跟着忙了半天了,要来家里坐坐,吃顿饭么?”林落惜的母亲提议,她的目光里不免带了点穷苦人的自惭形秽。
南枝理浅笑:“好啊,我很期待阿姨的手艺。”
如果不攀比,不特意去上什么贵族学校,他们就这样平平淡淡过一辈子,不好么?
她没有多想出人头地,就想安安稳稳,赚点小钱,再好好照顾父母。
她从不想上什么贵族学校,可到底是什么让她和她的父母都做出了这种不明智的决定?
三菜一汤,菜都是家常菜,汤是普通的汤。即便如此,于他们家而言,也算是很隆重了。
见南枝理一点没嫌弃,吃得还算开心,妇人暗暗松了口气,她也不想给自己闺女丢人的,还好她闺女这同学看着高高在上,却很好说话。
吃完晚饭,简单收拾了桌碗,林落惜翻着书包,忽然变得很焦急。
南枝理注意到:“怎么了?惜惜?”
林落惜的神色很难看,几乎失了血色,变得苍白,唇还在发抖:“我把手机丢了。”
南枝理轻轻抱住她,拍她的肩:“没事的,没关系,只是一部手机而已。”
“我不该收下的。”林落惜声音发抖:“那不是属于我的东西。”
南枝理的手微微用力:“那是属于你的。我给你的,全都属于你。”
林落惜忽然推开她:“不行,我得回去找。”
南枝理眸光聚合,又离散,拉住林落惜一只手:“去哪找?”
“回来的路上,摊子,巷口,街道,学校,哪里都得找。”林落惜很慌张。
南枝理心里却在发笑,学校?
她总算知道林落惜为什么这么反常了,因为不可逆的剧情线。
那只无形的手控制着林落惜,要把她重新推上轨道,为此不惜拨乱了她的思想,甚至灵魂。
她又拥了拥林落惜纤瘦的肩:“好,我陪你找。”
南枝理一个眼神,路两旁昏暗的街灯猛然爆发出堪比白昼的光。
然而林落惜却视而不见,只管低头寻找。
她与林落惜的世界,好像被什么隔绝开了。
如果说从前她们的联系是一条川流不息的河,如今只剩一根细细的丝线。
她陪着林落惜从家里的楼梯,一直找到了摊子上,出了巷口,回了街道。
之后的方向,便是学校。
仿佛她注定要在那里遇见男主,只是这份注定,颜色是痛苦的。
[找不见?]
[抱歉,主人,我搜寻不到女主要找的东西的位置。]
她出神许久,盯着林落惜几乎被黑暗吞没的背影,[必须要去么?]
[主人,剧情线不能不走的。]
[没有别的办法?]
[主人,我的能力有限。]
她闭了闭眼,很快睁开,[既然要我帮女主得到幸福,为什么剧情线非走不可呢?]
[主人,您虽然是神,但不是主宰这个世界的神。]
南枝理望着不远处走进夜色的林落惜,两边的街灯瞬间又亮起几盏,足以照亮她的身影。
[这样的世界,留之何用?]
电流声滋滋,回应快了些许,[主人,您的破坏力足以销毁这个世界。但是您要知道,女主的灵魂是永远与世界连结在一起的。世界毁,女主亡。]
她的神色带点嘲弄,声音很轻,[如果我说,我用代价来偿呢?]
熟悉的电流声又出现,[很抱歉,主人,您没有这样的权限。]
[哦?]南枝理眯了眼,身形又瞬移到了林落惜身后,[你就不怕,我把你揪出来碾碎么?]
电流声有了起伏,[实在抱歉,主人,没能帮上您。]
也不知是这系统太过低级,还是背后操控的人实在愚钝,她轻轻一试,对方就露了马脚。
……
“啊切——”身穿白袍的男实验员盯着屏幕上繁琐的代码,忍不住抱怨,“这7023也太难伺候了。”
他皱了皱眉,“跟她那个主子一样。”
他又搔了搔头,“我记得7023刚来的时候挺乖巧的啊,我看就是跟林织跟久了,整个人都被带坏了。”
“李实验员。”有女声乍然响起,他的目光追随而去,见到了来者。还没等他开始寒暄,对方却变了脸色。
“林织的名字,也是你敢议论的么?”
“这工作李实验员不想做,多的是人想做,大不了我把陆教授叫来。”
男人连忙摆手:“可别,陆祇要是来了,别说任务了,第一句话他就得秃噜出去,咱辛辛苦苦准备了这么久,计划不全得泡汤了?”
女实验员冷笑:“你也知道。”她走近几步,敲了敲显示屏,“那就做好份内的事,别让她察觉端倪。”
“7023,是我们唯一,也是最后一张底牌。”
“这次,绝对不能输。”
———
林落惜仿佛不知疲惫似的,几公里的路,她硬生生用脚走,抗拒所有的交通工具。
她说,那会错过去,没人知道东西确切丢在哪了,对吗?
南枝理盯着她的腿:“我是不是做错了。”
林落惜失焦的眼珠转动着,耳边飘进这话,灵台像是忽然闪过一丝清明,她背对着她,“阿理,你不会错。”
她的腰忽然被揽住,南枝理从后方环住她,半边脸埋在衣料里,有些闷:“我带你去。”
时间未动,人已动。她们眼前从宽阔的街道变成了学校不远处的一条小巷。
这里就是男女主相遇的地方。
南枝理捏起手机,拨通了林落惜的号码,巷子里响起手机铃声,还有微弱的光在闪烁。
果然在这里,林落惜松开她的手,向着巷口深处走去。
南枝理跟在她身后,寸步难进,却步步行。
[主人,您不能这样犯规。]
南枝理并无波动,只是跟着林落惜的步伐,[怎么?这么脆弱,我一碰就崩溃了。]
林落惜的身边本该是没有光芒的,任何锋利的器刃,任何嘈杂的谩骂都能伤害到她。
但是如今不一样了。
南枝理为她筑起一道墙,拼了命的隔绝开了外界干扰。
那些刀光剑影,那些血雨腥风,都不敢经过她。
[主人,您这是在阻挠剧情发展。]
南枝理轻嗤一声,[所以呢,你能奈我何?]
林落惜的步伐说快也缓,说慢也急,总算走到了手机跟前,然而她低下身子捡起来时,忽然间,天地撼动了一下,她便跪坐在了地上。
南枝理在巷口外,只看得见她脆弱单薄的背影。
她向前迈一步,夜风呼啸而起。
[主人,您不能再往前走了。]
她置若罔闻,缓缓抬手,那壁垒应声而碎,[我想护的,无人能拦。]
碎片在风里无声消散,她来到林落惜身后,发现她在颤抖。
南枝理低下身来,从后背环抱住她,抚摸着她的发丝,语气温柔无比:“别怕,我陪着你。”
在南枝理撑起的天地外,霍疏朗,那位男主正在如剧情发展一般和人打架,他们拳肉飞舞,戾气翻飞,打得难舍难分。
她用尽所有力量,也无法阻止林落惜的目光,她看得到,也听得见。
“阿理,我好害怕。”林落惜的声音很轻,很抖:“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来这里,我根本不想来这里,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
她的眼睛里没有泪,只是颤抖,也许她连哭泣都不能自主。
“阿理,好像只有你在身边时,我才清醒一点。总觉得我应该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可是实际上的我,什么都在怕。怕同学的羞辱,怕自己的贫穷被人嘲笑,怕人怜悯怕人施舍,只有你在时,我才觉得,这些都不重要。”
“阿理,我——是我么?。”
南枝理的手指缩紧,她看不见林落惜的命运,听不见林落惜的心声,无法左右林落惜的思想,与那些其他的纸片人不同。
她像是一个真正的灵魂在生长,可她通晓万物,却看不到她的生长,也看不穿她的灵魂。
脑海混沌一片,有什么微微松动,仿佛要破土而出。
然而心底有个声音不断在说,南枝理,别去思考,别想起来,现在还不是时候。
现在,还不是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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