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情动

翌日，苑内流光明媚，一道绛红色的翩翩身影姗姗来迟，走进屋内，见奕承慵懒地躺在横榻上，闭目养神，如瀑的发丝肆意地披散着，缱绻恣意。她温柔一笑，轻轻触摸他俊朗的脸孔，却不料被浅眠的他捉住手指，“你怎么来了？”

        “公子病成这样，红裳怎么能不来呢？！”虽说信中交代她务必将上林的事务处理妥当，可她非常担忧他的身体，就快马加鞭地偷偷来了纪南。

        “上林那边办得怎样？”

        “正如公子信中所料，萧儿确实是北戎的细作，可惜她服毒自尽了，至于背后的黑手具体是谁？红裳还未查清楚。”

        “不用查了，此事定与北戎国主连屠脱不了关系。”

        “可公子与他们素未谋面，荆周与北戎也是井水不犯河水，他们为何要下毒？”

        他轻叹道，“你难道没发现，自从纪南使团进了上林后，这些潜藏在上林的各股势力都在蠢蠢欲动吗？”

        “为何？”

        “因为两年之后，便是巳陵会盟。”各个国家都在暗自争夺谈判的筹码。

        红裳依旧不解，“那北戎此举的目的是？”

        “北戎王连屠坐落于漠北一带，与我中原诸国的关系时远时近，此人蛮横无理，常被中原诸国视为夷人，不愿与其共谋大业。他此举，毒杀于我，恐怕就是为了让荆周与上林，还有纪南的关系决裂，他好从中得利。”

        “看来形势越来越复杂了。”她不由得叹息。

        他嘴角微微翘起，“那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那也只能如此了。”

        此时杏庐内，心情不错的卷耳见柜台上有三瓶药，“阿爹，这几瓶药都是给奕承的？那我给他送过去了。”

        咦？躺在椅子上的丁念拉下脸上的扇子，这个丫头最近也太积极了吧。

        卷耳将药瓶放入自己的腰间，欢呼雀跃地来到奕承的住处，“沐儿，我来给你家公子送药来了。”她正要进去，却被沐儿拦了下来，“卷姑娘，这种事还是让奴婢来吧。”

        “不用不用，我自己进去就好了。”

        沐儿本想再说些什么，无奈她已经踏入屋内。

        “奕承。”她撩起珠帘，抬眸一望，刚好看到羸弱的他半躺着，榻边的红裳端着汤药，一勺一勺喂入他的口中。

        红裳若有若无地瞟了她一眼，又小心翼翼地瞥了奕承的神色，露出妩媚的笑容。“卷姑娘，你这是？”

        不等卷耳回答，奕承缓缓开口，“你腰间藏的是什么？”

        愣怔的她恍然回过神，赶紧从腰间掏出几个瓷瓶放在桌案，“这些都是我阿爹为你准备的药，这第一瓶呢，是内服的，补气的，需每日服下两粒；这第二瓶是固本的，需早中晚服下一粒；这第三瓶是外敷的，早晚各抹一次就行。”

        “嗯。”讲得太仔细了，以至于他都忘记了哪瓶是内服，哪瓶是外服了。

        话罢，呆若木鸡的她还杵在那，望着红裳亲昵地喂他汤药，自己好像一个灯泡。“那个既然药已经送到，那我先走了。”

        奕承点点头，“让沐儿送送你。”

        “不用了。”

        红裳见她已经走远，舀了舀汤药，又瞥了一眼桌上的几瓶药，扑哧一声笑了，“这丫头一口气说了那么多，我倒是一句也没记住。”

        奕承脸色一僵，清冷地抬眸，“好笑吗？”

        “怎么了？”

        他摆了摆手，“不喝了。”一个翻身又躺在床上，双目紧闭。

        红裳不明就里，他这是怎么啦？于是她转眸望去那个远去的身影，公子不高兴是为了那丫头？她立即退出屋内后，喊住了卷耳，“妹妹请留步。”

        “嗯？是有什么事吗？”

        “”

        卷耳见她眉头紧蹙，欲言又止，“你想说什么呀？”

        “哦，说起来也并非大事，我见妹妹也该十六七了吧。”

        “是啊。”

        红裳面带微笑，也羞于说出口，“十六七的女子在纪南，也该许一户人家了吧，你一个姑娘家，整日围在我家公子身边，难免会让人说了闲话，对你的名声可不太好。”

        “我只是，给他送药。”

        “只是送药？”她不屑地挑眉，“我不妨再说的明白些，他是荆周的公子，身份矜贵，迟早都要回荆周的，而你不过是一个卑微之人，和他终究是云泥之别，注定没结果的。”

        “我”

        “我不管你听懂，还是没听懂，你以后少出现在我家公子的跟前。”

        “是姬奕承的意思？”

        红裳笑了笑，“我的意思代表的就是我家公子的意思。”

        “好。”气愤不已的卷耳扭头就离开了这个地方。

        “我只是送个药，她为何如此讨厌我？”卷耳游走在大街上，一直思考这个问题。

        此时不远处酒楼门前，子楚手执折扇，拎着一壶梨花白，嗅了嗅，浓浓的酒香清雅醇厚。“果然是好酒。”他拎着酒游走着，望见前方一个熟悉的人，“卷耳。”

        听到声音后，她抬眸也很惊讶，“子楚？！”

        “好巧啊，在这竟然能遇见你。”

        “是啊。你这拎着的是？”

        子楚嘴角微微翘起，“听说纪南的梨花白十里飘香，远近闻名，今日我特地来品一品这酒的味道，果然不错。你要不要尝一尝？”

        卷耳连连摇头，表示拒绝，家里已经有个老酒鬼了，她可不想再变成一个小酒鬼。“你是住在这附近？”

        他点点头，“你要不要过来参观一下？”

        “好啊。”

        蓦地，卷耳就跟随他来到了住处，推门而入，见屋内简洁干净，四周还挂着几幅惟妙惟肖的山水画卷，案几上摊着几卷书。卷耳颇有兴致，拾起一卷，不由得细细读来，“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子楚将酒壶放置案几，随意地横榻着，紧接着道，“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这是什么意思啊？”

        “这是一首同仇敌忾的歌谣，意思是说，谁说我们没衣服穿？与你同穿一件战袍。”

        卷耳又往后面翻了翻，“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一日不见，如三月兮，这首诗又是什么意思？”

        “是说一名男子正在思念着一名女子。”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投我以木李，报之以琼玖。匪报也，永以为好也！”她皱了皱眉，“这又是木瓜，又是桃李的，她家是卖水果的吧？”

        子楚噗嗤笑了，意味深长地瞅了她一眼，“丫头，你是不是思春了？”

        思春？啊！脸颊通红的她恨不得找个地窖钻进去。

        他温和的脸上露出一丝揶揄笑意，随后又端正了身姿，一本正经地道。“这首诗，其实是说你将木瓜赠与我，我拿琼琚回报你，不是为了答谢，而是为了与你永生相好。”

        “永生相好？”

        “对，永生相好。”

        卷耳嘴里不停地嚅嗫着这四个字，永生相好！

        子楚见她略有所思，就饮了一口酒，“怎么啦？你是不是遇到喜欢的人了？”

        喜欢？微愣的她脸色羞红又暗自沉郁，“我今天去送药，他身边的女子跟我说了很多话，有些我不太明白，我只是送个药，她却说我身份卑微，和他是云泥之别。”

        “那他身边的女子，是不是对他很好？”

        她真挚地点点头。

        “那就不难理解了。”他把玩着酒杯，会然一笑。

        “何意？”

        敛了敛神，他紧盯着她的眼眸，“卷耳，你要记得这种男人很致命的，你要离他远点，以免”情根深种！

        吱呀——

        门扉忽然被推开，神色冷俊的敖若走进，清冽的寒眸一瞥，她怎么会在这？

        子楚立起身，笑了笑，“敖若，你来了？”

        他并未回答，反而倒是卷耳被他那两束深沉冷寂的眸光，盯得浑身战栗，“那个，子楚，我还有事，先走了。”

        “喂？”子楚正要喊住她，谁知跟兔子似的一溜烟跑了，他轻轻地叹息，“你看你一来，就把人家吓跑了？”

        “你这是何意？”

        “刚才我们正聊得尽兴呢，是不是你一来，她就走了。”

        敖若不屑地眸光泛冷，随意坐在案处，阴鸷的目光透出几分锐利与警告，“她为何会在这？你带她来的？别忘了我们此行的目的。”

        子楚轻盈地摇了摇折扇，“那是你敖若的目的，可不是我子楚的，我来纯属是打发时间，欣赏一下纪南的美景。”

        “是吗？”他的眼神隐隐如地狱之火，吓得子楚浑身颤抖，尴尬地笑了笑，“玩笑话，玩笑话，我听说最近几日，有几个乞丐接连失踪了，我想这件事一定与我们找的东西有关。”

        “你打算如何？”

        “这几日，我已经派人出去打听了，暂时还未有线索。”

        敖若沉思了一会，“不过这件事一定要尽快找出背后的操纵者，不然事情一旦闹大，纪南肯定会插手，到时你我的身份必然要暴露了。”

        子楚点点头。

        夜幕低垂，凉风森森，原本热闹的街道一到夜晚就空无一人。

        丁念拎着酒壶，醉醺醺的，忽然前方冒出一个面目狰狞的白影，他顿足停下，摇了摇头，眨了眨眼，再定眼一看，那个白影犹如鬼魅般又不见了。顿时背后一阵冷风嗖嗖，吓得他战栗不已，一股脑地跑回了家，关上了门。

        “阿爹。”

        啊！他一回眸，着实吓了一跳，“你这丫头，走路怎么不带声的？”

        “我”卷耳不可思议地指了指自己？平时不就是这样走路的嘛？

        有些倦意的丁念瞥她一眼，连打着几个哈气，“阿爹乏了，去睡了！还有这几天晚上，不要出去。”他交代了一句话后，就径直地朝内堂去休憩。

        “嗯。”今晚阿爹怎么有点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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