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叶殊和黑衣男都没死成。

        叶殊先醒过来的，当时雾色已经隐隐开始泛紫了，她的身体本能地察觉到了危险。

        探到地上另一个人似有若无的呼吸，她郁闷至极，最后还是在天完全黑之前将人拖进了山洞里。

        想到之前发生的事，她就一脸费解的匪夷所思。

        她承认，确实是她鲁莽了，魔丹到底不比灵丹，她根本控制不住其中狂暴无序的灵元。

        但他又发的哪门子的疯？据她所知，像他们这种专修古老心法的世家子弟，根本碰都碰不得这种污浊的灵力的。

        她把过他的脉了，情况果然糟糕至极，他的身体甚至没法自行排解先前中的毒素，再加上魔丹的灵力一团乱地在体内冲撞，分分钟都有种催命的感觉。

        不过圣境强者到底和他们普通人不是一个物种，也许身体烂完了眼珠子还能转呢，要不是现下困在这里，他其实还有时间给自己准备准备后事。

        叶殊生起了火堆，枯枝哔啵燃烧，烧烫了她的匕首。

        她举着刀尖慢慢靠近地上的人。

        这人皮相其实长得极好，哪怕狼狈虚弱，依然难掩原本俊逸的五官。他的眉目深邃，昏迷时睫毛乖乖垂落，就没有了冰冷危险的感觉，反而是一副能让女孩子心跳加速的模样。

        许是真的昏迷的深了，叶殊下刀的时候，他都没有半点反应，任人宰割的鱼肉一般。

        期间她的肚子咕咕叫了好几阵，说个冷笑话，要是再找不到这鬼林子的出口，她可能就要饿死了！

        男人在幽暗中再次睁开眼时，脑中很长时间都是混沌一片，他微微侧头，就看见不远处的火光，和背对着他坐在火光旁的身影。

        “还真的一起走黄泉路了？”他诧异地想。

        叶殊听见动静，猛地回身，乍一对上他漆黑如墨的眼睛，吓得差点掉进火堆里，几个踉跄，还踢乱了地上一堆石子。

        男子看了半天，问她：“你在做什么？”

        声音嘶哑，没有了先前的凛冽。

        “占……占卦！”叶殊像个被审问的犯人，被问到什么就下意识地答了。

        “你还会这个？”

        “……不会。”叶殊窘迫地撇开了眼，“我有个师兄会，我就试一试……”

        “试什么？”他慢吞吞道，“试试你的脑袋会不会突然开窍？”

        “……”叶殊不答，火烧得她脸有点红，她当然知道这种东西多半靠的天赋，绝不可能一夜开窍。

        “所以呢，算出什么结果了？”

        叶殊不吭声半天，踢了两块石头进火堆里，半天蹦出两个字：“大吉……”

        男子眸光在四周扫了一圈，最后回到两个人身上。

        “算了吧，你不是学这个的料。”

        这一会儿功夫，他已经彻底清醒过来。意识到两人竟然都没有死，他一时有些失神。

        他的右边衣衫有大块破裂，不仅是被双头碧尾蛇的尾针洞穿，还有人为撕裂的痕迹。他的伤口被包扎过，包扎用的布料明显不是他身上的，是浅荷色的，他转眼看过去，果然，女子裙底撕裂了一条边，撕得整整齐齐不算很显眼。

        叶殊看见他忽然伸手要去解伤口上的布条，连忙道：“诶，你别碰它了！我已经给你放过毒血了，刚用止血药敷上，你一动，又该流血了！”

        男子的手一顿，问：“你是医修？药修？”

        叶殊挠挠头，不好意思道：“杂……杂修。”

        大陆上哪有什么杂修？什么都学艺不精的人，才管自己叫杂修。

        男子还是解开了伤口上的布条。

        毒血确实已经放出去了，腐肉也已经割掉了，伤口敷的药确实是大陆常见的止血草药。他意外地挑挑眉，比他想象得要干净利落。

        叶殊觉得自己被小看了！不！是被鄙视了！亏她花了整整两个时辰替他处理伤口！他那么重，她一个弱女子又是搬又是抱还要撕衣服，平常鸡都没有杀过的人为了割腐肉不手抖额头汗都不知道沁了好几层！他竟然对她一点点信任感都没有！

        好嘛，非要解开非要看，我看你解开了自己怎么再系上，要不然干脆光着那半边得了，反正她！不！介！意！

        女子脸上似乎藏不住事，腮帮子一鼓一鼓地气得像个青蛙。

        瞥了一眼两人似乎有意拉开的距离，男子换了个温文的表情，低声道：“劳驾，能不能替我再包扎一次？”

        刚才还在心里发誓要看好戏的人像是管不住脚，不经思考就已经走到了人身后，动作熟练地帮起了忙。

        她身上新染了一层淡淡的药香，和他肩胛上敷的草药是一样的，似有所顾忌，她动作小心翼翼，不时说一句：“你抬一下手。”“好了，可以放下了了。”“嗯……再抬一下……

        他就乖乖配合，脸上的冷硬都化了几分。

        “你叫什么名字？”寂静的山洞里，他突然问。

        “叶殊。殊途同归的殊。”身后的人回答。

        “是何门派？”

        “桥山派。”似乎怕他没听过，她又补充道，“就在颐凉河上游的半山上。”

        确实没有听过，像是无名小派。

        “你怎么会落到这里来的？”他又问。

        这一次她沉默了半天，才很小声说：“被陷害的。”

        男子愣了一下，敏锐道：“同门？”

        后面半天传来低低的一声：“嗯。”

        不意外。

        若不是同门中人，那谈不上陷害。

        龙魂出世，大家世族为了千年难遇的灵魄勾心斗角，小门杂派也都纷纷找机会浑水摸鱼，这纷乱斗争中，发生点什么妄作胡为的事，时机再合适不过。譬如他自己。

        叶殊听他半天不说话了，审犯人似的审问自己半天，也忍不住问了他一句：“你呢？”

        男子从沉思中回过神：“什么？”

        叶殊问：“你叫什么名字？”

        男子顿了顿，道：“无砚。”

        叶殊张了张口，剩下的话堵在了嗓子眼里。

        还无砚呢，有姓这个的世家大族吗？取个假名也不稍微用点心。罢了，瞧他那个不寻常族纹就知道他不是一般身份，张口就来估计是不愿意和陌生人透露真实身份吧。

        就当他是无砚吧。

        “包好了，无砚侠士。”她松开他的肩膀，坐回了她的火堆边，百无聊赖地拨动火里的枯枝。

        无砚愣了愣，没想通她这话匣子还没来得及打开就关上了是个什么意思，坐得离他那么远，是防备的意思么。

        他本也不是容易相处的人，山洞一时就这么冷清了下来，他不问话了，她也不必回答。

        直到一声肚子咕咕响的声音打破了这个平静。

        大家都是修行人，四周这么安静，针落可闻，这声音无异于暗夜惊雷，根本逃不过两个人四只耳朵。

        其实无砚醒了以后叶殊就一直在忍，忍到现在忍无可忍。

        太饿了！

        无砚诧异：“你饿了？”很快他意识到这是一句废话，他又问：“你不曾辟谷？”

        叶殊藏着自己涨红的脸蛋，幽幽道：“现在除了那些老古董世家和门派谁还修那个啊，又不是每个人都天资卓绝吃的了那份苦的。”

        修炼最纯粹的心法，排除欲念，不食凡俗杂物，不纳污秽尘垢，听听这是人干的事吗？也就是那几个传承千百年的老王八世家还在坚持。

        “是吗？”这种话无砚还是第一次听到，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修炼一途太过苛求尽善尽美确实不算什么好事，易生挫折。”

        叶殊听了心里更加酸不啦叽的，用咱家乡话说，这人老凡尔赛了。

        无砚看她越缩越成一团，都快团成个蘑菇了，冲她招招手：“你过来。”

        叶殊还在冒酸泡呢，侧头小心翼翼道：“干什么？”

        无砚瞧她没有那么听话了，只好摸了摸袖中内袋，掏出一个小布包，包里又包了油纸，打开油纸，是几块薄如蝉翼的饼。

        “茯苓饼，吃吗？”

        一听有吃的，叶殊立刻又管不住自己的腿了，走过去一看，果真是几块白色的薄饼。

        “吃过吗？”

        叶殊摇摇头。

        “尝尝。”无砚伸手朝她的方向又递了递。

        走都走过来了，现在拒绝那也太矫情了，叶殊抗拒不了地伸出手，捏了一块薄饼，张嘴咬了一口。

        饼子软糯香甜，入口即化，里面夹杂着淡淡的桃杏果味，好吃到叶殊差点咬掉自己舌头。

        小小一片，来不及回味，就被她囫囵吞完了。

        无砚道：“再来一片？”

        叶殊毫无抵抗力，伸手又拿了一片，刚入口，眼睛就亮了亮：“这个是桂花的！”

        无砚点头：“还有芝麻的，果仁的。”

        “哇！每一片都不一样吗？”

        瞧她眼里散发出挡也挡不住的光，他平直的嘴角也忍不住向上弯了弯，把油纸包递到她手里，说：“都拿去吧。”

        叶殊如获珍宝一样的捧过来，特别想像一只得了冬粮的松鼠一样藏回自己的地盘偷偷吃，但是看着对方投来无比善意的眼神，她还是没好意思，就靠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都是她的了，薄薄的饼，捧在手里都没有多少分量，她反而吃得珍惜起来。

        边吃还不忘记问：“你又不吃这些，怎么还会带吃的在身上啊？”

        她问得太过自然，没发觉无砚的眼神一瞬间锐利了些。

        他声音自然：“你怎么知道我不吃这些？你看到我的族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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