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钢铁之都（下）

天色幽暗深邃，无尽雪花飘落。

        夜幕下的琥都城池，宛若一头巨兽盘亘在这片广袤平原，数十根巨大的高炉矗立，上面浓烟滚滚，冰寒的空气中隐隐有着一股呛人的气味。

        “是战神大人！”

        城门底下，披着铁甲的武士目光锐利。

        他已经看到古道上驾驭着大角麋鹿缓缓驶来的一辆平板车，边上还有着两个高大身影随行，其中一个身形宛如巨人，戴着斗笠，看不清面目，另外一个正是在大夏声威煊赫的两大战神之一石野。

        “战神？”

        熊三庞大的身躯隐藏在黑色斗篷里，这时压低斗笠帽檐。

        “一些薄名，让师兄见笑了。”

        石野闻言嘴上谦虚，随即啪地一声，手中长鞭挥动，甩出鞭花，在布满飞雪的空气中炸开一声脆响。

        嘎吱！嘎吱！

        载满货物的平板车，被大角麋鹿拖拽着，很快就到了城门底下。

        “这是令牌。”

        石野脸色冷肃，从怀里掏出一枚漆黑的金属令牌，上面刻着复杂的纹路，正面中间是一个银钩铁画的琥字。

        “参见统领大人！”

        城门底下的披甲武士按住腰间剑柄，单膝下跪。

        在他们眼里，面前这人不仅仅是大夏的战神，更是琥都武士统领之一，这时见了令牌，也就是走完了章程，随即一位披甲武士起身大声下令：“放行！”

        走完冗长的通道之后，就是一片开阔的石板大道。

        熊三第一次出山，进入人类的世界，此时斗笠下的大脸用黑巾蒙上，只露出一对黄灿灿的眼珠子，正好奇的四处打量。

        大道沿途两边，是一排排鳞次栉比的木石房屋。

        这些房屋造型一致，层层叠叠，下面有着售卖各式货物的商铺，上面则是楼宇，这时天色昏暗，大雪纷飞，里面却灯火辉煌，人声噪杂，到处都是穿着厚厚棉袄的人在走动，有着热火朝天的气象。

        “听说你们冶金司要招人，是不是真的？”

        “是啊，可能就在近日吧。”

        大街上一群穿着工装服的汉子结伴走来，其中两个汉子正在交谈。

        其中一个满面风霜的中年人就说道：“能不能帮忙看看，我有一个族弟，原来在田司做事，但一心想着去冶金司，这次得了机会就想让他去试试。”

        “这个我可做不了主。”

        “我虽然在冶金司担任管事，下面也就管着几个劳力负责烧火，上面还有主事，再上面还有大主事、司主，这募集人手的事我可不敢决议。”

        另外一个汉子满脸胡茬，闻言只是摇摇头。

        随即又脸色疑惑问道：“你不是制衣司的管事吗？既然是你族弟，为何不让他去制衣司？那里活计清闲，俸禄补贴还高，比我们冶金司可省力多了。”

        “制衣司你又不是不知道。”

        满脸风霜的中年人苦笑，他叹了口气：“制衣司如今改制了，招女不招男。”

        “要不是我是最早的一批人，恐怕也是要被裁减掉，现在里面已经有了争论，一帮泼妇扬言要将制衣司的男子都剥离出去，只是被阿狸司主压了下去。”

        两个人说着，在大雪纷飞的夜色下走远。

        人群里依稀还能听到里面有人咚咚地跺着脚，缩着脖子，骂道：“这鬼天气，说下雪就下雪，可真是冷啊！”

        ……

        呦呦！

        大角麋鹿鸣叫着脚步蹄哒，踩在落满白雪的街道上。

        熊三全身隐藏在宽大的斗篷底下，沉重的身躯每一步都在地面引起微微震颤，它跟随在石野的身后，在经过一片住宅区之后，就看到一处接连成片的工地。

        上面火光汹涌，映照的天际愈发幽暗深邃。

        啪嗒！啪嗒！

        漫天飞雪到了这里，融化为雨水，滴落在石板地面上。

        一根高耸入云的高炉矗立大地，上面浓烟滚滚，底下是造型雄浑的土石建筑，四周到处都是巨大的龙门吊伫立，上面还有着一根根漆黑的钢铁缆绳，穿插在复杂的滑轮组里。

        缆绳下方岔成数股，分别连接着一个方形铁架的四角。

        铁架上面堆满了大块大块的金属锭，在工地火光照耀下，闪烁着冰冷暗沉的光泽，此时密密麻麻的人群正喊着号子，从那片土石建筑中进进出出。

        哗啦！

        一辆辆载满矿石和木炭的大车沿着铁轨驶过。

        这幅场景，看起震撼人心。

        熊三忍不住驻足观看，石野见此微笑道：“师兄，这里只是冶金司的一个造铁高炉，像这样的地方，整个琥都不下二十多个。”

        “这些都是秦墨的手笔。”

        石野说着，又是摇头：“秦墨当初到了琥都，勘测地质，发现了大片矿脉，安排开采之后，短短一年多就让了整个琥都形貌大变。”

        “如今这里钢铁产量极高，流入国野，甚至可以为民众所用。”

        “就连建造之物，都会掺杂入钢筋，衣食住行，更是处处可见，只是仅限于琥都之地，外界还是难得，是故琥都才被称之为钢铁之都。”

        石野语气有着感慨。

        想当初铁器是何等的珍贵，被天下诸侯大族掌握，大都用在武士军伍之中，国野民众鲜少可以获取。

        其后他又向熊三阐述当前天下的局势。

        如今风云变幻，随着晋、楚的先后消亡，虞和梁原本就要崛起，只是当初周无忧横插一脚，让这两个国君吓破了胆，最后却便宜了主帅为琥珀的夏国。

        战后的晋地，武士损失惨重，权臣大族羸弱不堪。

        琥珀率领夏国大军突进，镇压血性之辈的反扑，再分化豪族和国野民众，随着各种法令颁布，稳住了晋地民心，失去支持的豪族纷纷灭亡，国野趋于稳定，逐渐就有了大治的气象。

        这时携大胜之威，授为国公。

        封地几乎占据了近半夏土，就连整片晋地，都纳入麾下。

        除此之外，琥珀坐拥琥都，尽起大势，又有着国野和大族上卿或明或暗的输诚，已然是裂土称王，称孤道寡。

        连带着此地的学宫诸多弟子，都占据高位，有了一番格局。

        唯一可虑者，唯有虞、梁二国。

        ……

        “雷统领！”

        一个披甲武士身上甲胄碰撞，大步走来。

        他神情沉稳，眼角还有着伤疤，发髻和铁甲上落满了雪花，这时沿着走廊，到了一处石亭，单膝下跪道：“石野统领回来了。”

        石亭里面，端坐着一个身穿武士服的雄壮男子。

        在他面前是一张矮案，放了一座泥火炉，铜釜架在上面汤汁滚沸，里面正在温着酒，边上是一碟碟生肉和酱料。

        “回来了？快带我过去。”

        雷奕闻言大喜，顾不得面前的吃食，起身吩咐着。

        “是！”

        披甲武士应是，随即甲胄碰撞，站起来转身就走。

        雷奕跟在后面一脸欣喜，石野既然回来了，不知道熊三师兄和陈凡师兄，还有何泽他们有没有过来，他就问道：“石统领有没有带什么人？”

        “带了。”

        披甲武士回答：“是一个戴着斗笠，穿着斗篷的巨人，身形很高很壮，脸上裹了面纱，看不清面目。”

        “应该是熊三师兄！”

        雷奕心里暗忖，这时又听到披甲武士说道：“除了石野统领回来，先前派去虞、梁的武士和使臣也回来了，国公大人现在已经过去。”

        “嗯。”

        雷奕闻言颔首，派去护卫前往虞、梁两国使臣的武士，是他麾下。

        由当今身为国公的琥珀下令，邀请两国君主会晤，琥珀当前虽然是国公，但已经是一方霸主，这次邀请，想必是顺利得以功德圆满。

        这时正想着。

        雷奕就看到在前方雪地里，几头神骏的大角麋鹿正在风雪中踱步，口中呦呦鸣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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