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顾安中午一顿饭吃出了过年的豪爽，原本还想问问屋里的大哥哥晚饭还丢不丢。

        结果等她收拾完，悄悄探进屋半个身子打探情报，里边的人已经睡着了。

        顾安当即如鱼得水地溜进小木屋。

        屋里并没有多大的改变，当然这破烂的小木屋本来就没什么改变的必要。

        倒是大黄的狗窝，有点出乎顾安的意料。

        昨天她从窗口摔进来不小心压垮的纸板箱狗窝此刻被人用一根小木棍撑了起来，安安稳稳地贴着墙立着。

        她戳了戳立得还挺稳的木棍，低头看了眼大黄。

        大黄歪了歪脑袋，露出水汪汪的大眼睛，显然这不是它可以做到的事情。

        顾安心下明了，小心翼翼地挪开大黄的狗窝，翻出被稻草遮遮掩掩的土坑，把小木盒拿了出来。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自己的小金库，时不时还望床那边看几眼。

        里边的钱一分不少地待着。

        顾安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思考片刻后，她继续把兜里的巨款一并藏了进去。

        重新掩盖好小金库，她拍了拍压在土坑上面的狗窝，郑重其事地把看管小金库的重任再次托付给大黄。

        大黄正襟危坐，正准备大吼一声接下任务就被顾安眼疾手快地捂住了狗嘴。

        “汪叽~”

        颇具气势的叫声从指缝间漏出来几声呜咽，最后消弭于无声。

        顾安一边处理金库，一边时刻注意着床上那人的动静，此刻抱着大黄一动不动地观察了好久。

        床上那人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顾安深呼一口气，突然又怕那人是真的饿晕了，悄悄地往床边走近了几步。

        好在那人的呼吸正常、睡相也正常……嗯……应该是好看。

        浓密的睫毛随着起伏的呼吸轻轻抖动，略显苍白的肌肤上是无比完美的五官，像是童话故事书里等待王子亲吻的公主。

        当然，这只限于大哥哥睡着的时候。

        当他抓起板砖，撇去王子的长相，那不言不语的阴戾感堪比抓了公主、只手遮天的恶龙大人了。

        没等顾安多遐想片刻，沈孟秋皱巴着眉头一个翻身，抬手揉了揉睡得不爽的背脊，吓得顾安直接跑了。

        大黄提前完成了今日找寻食物的任务，自然就跟着顾安一道跑了。

        一人一狗的游戏也很朴素：分头行事，在这偌大的垃圾场里找寻可以用的东西。

        最后搬去小木屋搭建他们的窝。

        虽然现在小木屋也不是单纯地属于顾安和大黄了，但是变废为宝的活动依旧如火如荼。

        ……

        沈孟秋也不知道是被气晕的、还是饿晕的，这一觉睡下去再醒来天都已经黑了。

        屋内没有黄狗的身影，屋外更是安静得只剩下风吹草动。

        垃圾场的晚上总是混杂着各种奇怪的动响，也不知道是什么触动了破铜烂铁的心。

        呵。

        漆黑的屋里传来沈孟秋的笑声，又短又促，极尽讽刺。

        “汪！”

        一声狗叫犹如天打雷劈，在这空旷的垃圾场里经久不衰。

        沈孟秋瞬间判断出那黄狗和他的距离，估计它一分钟后会出现在这个屋子里，索性眼不见为净地翻身面壁，闭目装睡。

        可没等他坚持三秒，沈孟秋顿时恼了。

        他怕它不成？

        当即一个侧翻，直接面对着狗窝盯了片刻。

        他只是不想和一只狗对骂而已。

        于是该闭眼还是闭眼，只是这张脸是决计不会为了避让锋芒转过去面壁了。

        他睡不安稳，也不能便宜那大黄狗。

        只是沈孟秋没想到，那狗今个儿倒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进屋径直往他这边走来。

        狗爪子踩着木板的动静一停，沈孟秋就感觉自己的胳膊被推了推。

        没等沈孟秋研究出对方是吃了哪颗熊心豹子胆，一阵急促的奔跑声逐渐远去——那狗又怂怂地跑开了。

        “……”

        装睡的沈孟秋一时之间拿捏不准，这狗是想看看他死没死，还是又研究出什么新的折磨人的办法。

        没一会儿，那脚步声又靠近，像是要如法炮制再来一遍。

        只是这会儿脚步声一停，沈孟秋已经伸手抓住了那只不怀好意的“狗爪子”。

        沈孟秋使了劲的手在对上顾安黝黑的大眼睛后顿时卸了力，没什么肉的手腕脆生生的，好像不松就会被捏断了似的。

        “汪汪汪！”大黄却感知不到这点微小的变化，顿时如临大敌，对着沈孟秋狂吼狂叫。

        甚至直接跃到床上，准备把沈孟秋给扑倒，却被顾安一手拦了下来。

        有了顾安的安抚，大黄顿时不吵不闹，安静地贴着她站好，一脸警惕地看着沈孟秋。

        顾安低头瞥了它一眼，大黄连忙收敛犬牙，一屁股坐下。

        等顾安抬头，对上沈孟秋的大黄立刻缩了缩鼻头，露出吓唬人的犬牙，龇牙咧嘴穷威胁。

        这蠢狗还是个两面派呢。

        沈孟秋乐了乐，把注意力重新转移到眼前这位不速之客身上。

        小丫头依旧是破破烂烂的打扮：头发短短的，不是狗啃的就是自己拿剪刀随便剪的；五官糊了尘土，脏兮兮的像是泥坑的孩子，也就那双黝黑的眸子带着几分鬼灵精；衣服倒是换了条，只是比起昨天那条拼拼凑凑的布丁衣，今天这条比她人还高的衣服显然是中年男士款的……

        也难怪昨天沈孟秋会把她误认为这间屋子的主人，再没有比她更像小叫花子的气质了。

        也就这么一眼，沈孟秋饿死垃圾场的计划悄无声息地终结了。

        他是要丢那老头子的脸，但实在无法接受自己变成这样邋里邋遢。

        沈孟秋松开小丫头的手，没什么好心情：“你真当以为我不会揍你？”

        顾安早就准备，无视沈孟秋的废话，递上写好的纸条：大哥好，我是顾安，以后我会负责你的一日三餐。

        小丫头姿态很低，半弯着腰将一张便利贴双手奉上、宛若递上圣旨一般供沈孟秋阅览。

        “我说过……”

        顾安连忙换上第二张纸条：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大哥不吃也没关系，但我还是会来送，要是大哥觉得我碍眼，以后我就把饭送到门口，保证不露面！

        小姑娘把肩头又往下压了压，好像沈孟秋不开口，她就能保持这个姿势、不露脸地消失。

        目光幽幽地落到顾安身上。

        不是没人给沈孟秋送过饭吃，在那个家的大多时候，几乎都是佣人把饭菜送到他的房里来，只是他踹翻过一次，就不会有第二次，那些人即便只是做做样子都不愿意。

        难得这次遇到个锲而不舍的。

        沈孟秋转念就想到这一人一狗愉快午餐的画面，不打算再遂了这丫头的意。

        “晚饭呢？”

        果不其然，顾安一愣，猝然抬头的眼眸里还带着几分懵逼。

        她看着少年眼里的几分狡黠，突然觉得那飘忽的贵气落了地，实打实地耀眼夺目了。

        顾安后知后觉地去拿门口的外卖，大黄屁颠屁颠地随身护法。

        沈孟秋这才发现小丫头藏在衣摆底下的脚丫子依旧是光堂堂的，连双鞋也不穿。

        垃圾场的路坑坑洼洼、都是石子，她倒是如履平地。

        沈孟秋那点弱不可闻的蹙眉在顾安进屋之后就荡然无存了——本来大少爷就没什么闲心，只是单纯觉得这可怜装得没什么必要。

        只是当他看到脑补的四菜一汤变成一碗朴实无华的皮蛋瘦肉粥后，沈孟秋的眉头直接锁成“川”字。

        他看了眼老实巴交站在床前的小丫头，又重新检查了外卖袋子——确确实实，只有一碗皮蛋瘦肉粥。

        顾安背在身后的两只手紧紧地揪着彼此，她有点心虚地低下头。

        可惜没能得到沈孟秋的半点怜悯。

        “就这？”他还是不可思议地问出了口。

        沈孟秋相信林聪那家伙不会吝啬这点钱，所以也不懂顾安为什么要买这碗粥来凑合。

        当然，不排除顾安是故意整他。

        虎落平阳被犬欺，万万没想到一个小屁孩都能欺负到他头上来了。

        怒极反笑，沈孟秋提起袋子就要扔，被眼疾手快的顾安一把按住。

        小姑娘看着瘦瘦小小的，力气倒是不小。

        她压着沈孟秋的手按在外卖袋子上，还能腾出另一只手翻出口袋里的便利贴。

        没等她换手去拿笔，顾安先抬起头来朝沈孟秋眨了眨眼睛，像是在说：请容我解释一下。

        也不知道是小丫头的手太冷了，还是那双眸子太真诚了，沈孟秋松开外卖袋子，转而提住了顾安的衣领，冷漠道：“写。”

        顾安顿觉被人扼住了命运的后颈肉。

        只要她不能写出一串花来，就会分分钟被大哥丢出木屋。

        所以她是绝对不会实话实说，告诉对方：我以为你今天晚上也不打算吃饭，所以随便买了碗分量最小、价格最实惠的粥试探，就算真的被摔了、砸了，也不至于太过浪费。

        她不假思索一笔一划地写道：大哥你好久没吃饭了，所以不能吃太硬的食物，这家粥铺在城南小镇远近驰名，又软又香还养胃，所以我自作主张给大哥买了这碗粥暖暖胃先。

        沈孟秋的脸色显然好看了许多。

        顾安默默地撕下第二张便利贴，继续编花：大哥的胃要是没有什么不适的话，明天开始，一日三餐保证荤素搭配、风雨无阻。

        沈孟秋松开顾安的衣领，没等人松一口气，他就把便利贴往顾安的脸颊上一左一右地贴了上去。

        顾安顿时有种和什么妖魔鬼怪签订契约似的感觉。

        “林聪给了你多少钱？”沈孟秋解开外卖袋，也不嫌弃了，拿着勺子一口一口优雅地吃了起来。

        顾安过了遍脑子，猜出来林聪大概就是西装男，正准备抬笔交代，却听得沈孟秋笑了声。

        他好像并不是在问顾安的话，倒像是在自言自语：“他倒是好本事，拿害死我妈的钱，来救济我？”

        顾安的手一抖，也不知道要写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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