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开张

第三日一大早，温臻的面食铺就在明州县开张。

        郑氏跟在她后面，面色紧张又有些忐忑。这几日她从丧子分家的痛哭无助里稍稍缓和一些，便开始各种担心面点铺的开张。

        就这般被迫离了孙家只剩他们孤儿寡母两人相依为命，日子哪里还是好过的。

        于是便有了温臻走到哪里，郑氏就跟到哪里，全程步子焦急却又不知道该急什么好，好几次差点绊倒温臻。

        温臻清楚郑氏心中焦虑，此时劝婆婆去休息反而劝不动，倒不如让婆婆觉得自己也能给铺子增一份力，便轻声温柔道：“婆婆，厨房里的醋缸和糖蒜罐我好像忘了拿过来，今日开张应该少不了用醋缸，婆婆若是无事可否帮我拿过去。”

        闻言郑氏面露喜色，忙不迭点头道：“好咧好咧，我这就去拿。”

        待郑氏走了后，温臻才迈步到面点铺外，细细打量着面点铺是否妥当。

        深褐色的牌匾描着大大的“温记面点铺”字样，原本温臻想花些银子请木匠师傅做张牌匾，哪料粗鲁算了一下竟然要三两半，便打消念头自己找了块木头写了几个书法字上去。

        牌匾挂上去后李三蛋跑去裁缝铺淘了匹大红色的碎布头，郑氏帮忙绞了系成彩头红绸，让李三蛋欢天喜地地挂了上去。

        板凳桌子、锅碗瓢盆也顺次在牌匾下铺开，瞬间有了不少开张的热闹气息。

        温臻将蒸屉和粥锅从厨房里搬了出来，也准备掀屉开张。

        这次开张除了准备麻辣小龙虾蒸包和青椒牛肉包两种已经试水过的蒸包，温臻又做了些蒜蓉蟹黄蒸包与玫瑰豆乳蒸包，配合着糖蒜、蘸料与腌菜，百合银耳粥与番茄虾仁汤也分别熬了满满半锅。

        李三蛋摩拳擦掌地站在蒸屉旁，清着嗓子准备吆喝。

        只是多半由于今日天气不太好，清晨乳白色的晨光到了此时突然被不知从哪里飘来的乌云掩盖了大半，平日里不多见的风也吹得大了些。

        抱着醋缸走出来的郑氏一看这天气，脸颊又拉了下来。

        温臻倒没有太急，只是一边等一边挑拣出糖蒜。

        糖蒜是她买下这间食铺开始就和腌菜一起放在地窖里腌制的，制作过程比较简单。选取为破损的大蒜底部剪皮并清洗干净，加入少许盐、凉水浸泡达到杀菌长期保存的目的，隔天控干水分，用盐、糖、红糖、花椒八角、白醋调制汁水并熬熟放入大缸中，放入大蒜进行封口腌制。大概过了半个月，就酸甜可口，清辣干脆。

        她正将一个个八瓣糖醋蒜捞出来摆好，淅淅沥沥的雨水就落了下来。温臻顾不得淋雨，刚准备将蒸屉盖上，额前便被一片阴影笼盖。

        一抬头，便看见赵瑄翊左手撑伞，披着厚厚的外袍，纤长的睫毛在苍白的眼脸前垂下，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自从赵瑄翊威胁失败反而顽疾复发后，这人就老老实实、一动不动在床上躺了三天，以至于温臻看他都觉得可怜，忍不住将他划分为史上最弱反派。

        温臻扶了扶鬓前的雨水，对赵瑄翊道：“多谢。不过你还是回去躺着养病吧。”

        实在不是温臻想赶他，主要给他看病的药太贵了，温臻快掏不起了。

        赵瑄翊动了动苍白的唇，似乎想说些什么，突然一大团黑乎乎的身影裹着风雨冲进铺子。

        “老板，你们这里是卖包子的吗？”

        “几文钱一个啊？”

        来生意了。

        温臻定眼一看，是两位田间干活、衣着粗布袍子的庄家人。这三人原本是打算去田里劳作，哪料突然赶上下雨，只得先吃些东西等雨停再走。

        “我们这里荤素蒸包、甜咸粥类也都有。荤菜蒸包两文半钱一个，有麻辣小龙虾蒸包、青椒牛肉包和蒜蓉蟹黄蒸包；素菜蒸包一文半钱一个，有玫瑰豆乳蒸包。粥类有百合银耳粥与番茄虾仁汤，都是两文钱一碗。”

        其中一个老伯疑惑道：“麻、麻什么虾包是什么？”

        “是从田间沼泽地里捕上来的青虾虫，经过辣椒腌制做的馅料。”

        说话时温臻眼尖的注意点，这位老伯似乎喜好辣味，在她说到“青虾虫”时老伯面露惊诧难色，但听到“辣椒腌制”时又情不自禁地喉咙动了动。

        而他身旁的另一位老叔原本晃着脚上的草鞋，闻言盯着温臻的脸看了半天，突然拍了下脑袋：“啊呀，俺好像想起来了你是不是就是前几日在集市上卖新奇包子的小娘子？”

        温臻拿着蒸包去集市上叫闹包子一时，整个明州县传了个大半。传言大体都说前几日集市上来了个肤白貌美的小娘子，一双巧手竟能把田间沼泽里的青虾害虫做成美味无比的蒸包。而且卖得也不贵，与寻常荤素包子价位差不多。

        这两位老伯老叔虽然当日没去集市，但也听自己媳妇说了几嘴，就对温臻的麻辣小龙虾包颇有印象。

        听老叔这么一提，温臻不由得笑了笑：“您老好记性。”

        喜欢吃辣的老伯立刻拍板道：“那给我和老兄来两个龙虾包。”

        温臻示意李三蛋去拿两个麻辣小龙虾包，自己刚将碗筷摆上，老叔“咦”了一声：“俺记得当时他们说荤的包子是两文钱一个，怎么你刚刚说两文半钱一个？”

        往蒜碟里倒辣椒油的老伯一听这话，立刻长大了眼睛看着温臻。

        温臻笑了笑，语气温和地解释：“当日在集市上第一次售卖就进行了一些活动促销。但今日开业也有优惠活动，您二位点了蒸包，腌菜和糖蒜是免费送的。”

        得知腌菜和糖蒜免费送，两位庄家人也觉得可以接受，便心满意足地啃起包子来。

        几乎是眨眼的功夫，包子就下了肚。两位庄家人连糖蒜皮也吃得精光，吃饱喝足后连连向温臻竖着大拇指，赞不绝口。

        第一笔生意入了账，整个面食铺的氛围也喜悦了不少。郑氏双手合十，连着念叨了好几声“菩萨保佑”。

        可惜菩萨大概光顾了一会儿面食铺就离开了，一直接近晌午也没有其他顾客来。郑氏心里沉不住，说要出去走走。

        温臻让李三蛋跟着婆婆出去，面食铺干净下来后，自己在蒸笼前坐了下来。

        整个过程赵瑄翊一直坐在一旁，心里觉得这小骗子还挺沉得住气。

        温臻虽然没回头，但能感受到一道冷冷淡淡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她索性绞了个手帕，慢条斯理地用脚尖碰着地面。

        在她大概碰了三十一下后，郑氏突然拉着李三蛋风风火火跑了进来：“儿啊，快热包子热粥，来生意了！”

        温臻抬起头，便看见是早晨来的两位庄家人又带了五六个叔叔伯伯来了铺子，心里清楚是两位老叔老伯给自己介绍生意了。

        开食谱离不开熟客介绍，她心下感激，连忙起身把人们迎了进来。

        半大的包子铺瞬间热闹了起来，要各种蒸包的、腌菜的、粥的应有尽有。

        “啊呦，这百合粥甜嘞可不赖啊，你们都赶紧尝尝。”

        “这青椒牛肉包真的不错，小娘子看着文文静静、秀秀气气的手艺倒还真不错。”

        “小娘子这手艺师承哪里啊，可真不错。”

        几个庄家人连番赞不绝口，对温臻和整个面点铺都好奇得很。他们舒舒服服吃到一半突然看到一旁还坐着的赵瑄翊，瞬间来了兴趣，直接将赵瑄翊定位为小娘子的夫君，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小娘子这郎君长得挺俊。”

        他们议论的声音不大不小，倒是让温臻和赵瑄翊都听得一清二楚。

        幸而婆婆不在身边，温臻刚想解释，就听另一位老伯叹道：“就是怎么看着比小娘子老了不少，还有点虚，而且还不干活，都要小娘子干。”

        又老又虚

        赵瑄翊杀人的心都有了，眉梢紧紧地拧了起来。

        温臻偷偷瞧了一眼赵瑄翊又绿又黑煞是好看的脸色，努力憋住笑，秀美的脸颊都有些微红：“各位误会了，那位不是我夫君，是我母家哥哥。”

        她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一声，压低了声音：“就是脾气不太好，各位还是别议论他了。”

        几位庄家人吃了蒸包喝了粥，又买了几个蒸包用油纸包着带走，再次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由于是首日开张，温臻并没有做太多，只是种类全了些，如今被几位庄家人一用，基本卖了大半。

        她刚松了口气，耳畔突然响起一道有些熟悉的温雅声音。

        “看来在下要是再来晚些，只怕赶不上娘子开张第一日的蒸包吃食了。”

        宋隽钰一袭月白长袍，手里握着一柄竹扇，微笑着看着温臻。

        温臻对宋隽钰有印象，便请人进来坐着，客气道：“宋公子想吃些什么。”

        “各种蒸包都先来一个与我尝尝，剩下再打包一份。”

        听了这话温臻便去忙碌，便没注意到宋隽钰的目光似是随意的一瞥，与赵瑄翊的目光撞了个正着。见赵瑄翊的目光愈发冷淡不友好，宋隽钰大度地笑了笑，摇了摇折扇回应。

        来了大生意郑氏自然是高兴的，刚在温臻的嘱咐下将蒸包端上去，就听赵瑄翊冷冷的开口。

        “别卖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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