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章太子大婚（三）

        围拢而来的乌云遮住了明月，偏僻幽静的宫殿一角，二皇子站在树木层叠的阴影里，神情看不分明，唯有一双眼睛闪着野心的光芒，往日温润如玉的脸庞此时竟有些阴森，如同躲在暗处伺机而动的毒蛇，让人毛骨悚然。

        “是时候了吗？”二皇子轻声问道。

        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站着一个眼熟的侍卫，侍卫拱手禀告：“回殿下，药效应当是发作了。”

        “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这药可用吗？”二皇子透过层层宫墙看向某处，皱起了眉。

        “此药名神仙散，能使人亢奋，若是动了欲念则效果加倍，按理说太子这时候应该也发作了。”侍卫也有点疑惑，他打探过太子是喝了合卺酒的，难道真是药没起到作用？

        他好像想通了什么一般，猜测：“会不会是……太子对太子妃无意，所以并没有动欲？”

        听闻此言，二皇子冷笑一声：“这就更不用担心了，我的好大哥恐怕是情根深种了，费尽心机从我手中夺了那如花似玉的美人，洞房之夜怎会忍得住？”说到后面更是冷笑连连，双拳捏得脆响。

        侍卫诧异地看了他的背影一眼，又低下了头。

        也许心里真的很苦闷，二皇子今日格外有倾诉欲：“觉得奇怪吗？本殿为了一个没由来的猜测，连心上人都舍出去了。”

        “卑职不敢。”侍卫惶恐应道。

        二皇子不以为意，眼神狠辣，幽幽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若是莹表妹真的不幸香消玉殒了，本殿日后定会追封她的，想必她泉下也能安息了。”

        侍卫听得脊背发凉，将头埋得更低了。

        “我这大哥可真能忍啊。”二皇子看着那平静明亮的新房，笑了下，却是偏头对侍卫吩咐道：“可以了，按计划行事吧。”

        侍卫心里却有些怀疑二皇子的判断，但此时也只能压下去，领命去安排了。

        公西莹捂着心口的手止不住颤栗，觉着心跳越来越快，渐渐有种窒息之感，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是不是今夜就要和太子做一对亡命鸳鸯了？

        虽然已经预料到了今后日子必定会风波不断，但她也没想到自己会死得这般快，呜呜呜，她还这么年轻，还没活够啊！

        死亡第一次离她这般近，公西莹蹲下身，环抱住膝盖，埋着脸小声啜泣，瘦弱的双肩不住耸动。

        “别怕，没、没毒。”一道极度沙哑吃力的嗓音响起在空旷的室内，将公西莹吓了一跳。

        她抬起头来，红着眼望向声音的发源处，这才想起房里还有个太子。

        太子仿佛是痛得有些受不住了，上身又伏低了些，整个人都快要从床边摔下来了，却不知为何仍坚持用一只手挡着脸，一头青丝披泄下来宛如上好的玄色丝绸，公西莹目光实在无法穿透这两重遮挡去看清太子的神情，可她却有种太子正注视着她的感觉，不知怎么她心里不那么慌了，想起方才太子说过这酒没毒，应当是不会有性命之忧才是。

        “表哥，你好点了吗？”公西莹看他这般危急，也顾不上哭了，嗖一下站起就要去扶他，起身太急，公西莹脑袋有一瞬间眩晕，可此刻她也顾不上了，晃了晃脑袋，小跑着过去。

        “别过来！”太子却突然喊了一声，又急又快，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嘶吼了。

        公西莹被吓得差点打了个趔趄，猛然顿住：“怎、怎么了？”

        “走……别……管！”刚才的一声好像耗尽了太子仅剩的力气，他的声音越发虚弱，但语气却丝毫没有放缓。

        “你都这样了，难道让我眼睁睁看着不管吗？”公西莹秀眉紧皱，不明白太子在犟什么。

        “是……”

        公西莹听他承认，更加生气了：“要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喝那么多加了了的合卺酒，反正我是不会这么没良心把你丢在一旁不管的！”说完，觉得自己再正确不过了，理直气壮地大步走向太子，将他的话当耳旁风。

        太子呼吸粗重了些，似乎还想说什么，公西莹直接打断：“别说了，你现在又管不了我，还是省点力气吧。”

        见他脖颈上晶亮一片都是汗，发丝都沾上去了，公西莹看见床边不远处木架上放着的水盆，脚步拐了个弯，她拿手试了下水温，正好是凉的，就拿起旁边的帕子浸湿水，拧干后走到太子面前蹲下，柔声道：“我给你擦擦汗吧，你把手放下来。”

        太子却宛如没听到一般，只是费力地偏了下头，以实际行动表明让她离远点的坚决，公西莹都气乐了，都这么痛了还要和她闹脾气呢。

        她将帕子换到左手，右手伸过去抓住太子捂脸的手腕，察觉到他体温烫得惊人，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就使力往外拉。

        可就算太子都成了如今这般虚弱的模样，公西莹使出吃奶的劲儿了，仍是没有撼动他的手丝毫。

        公西莹叹了口气，算了，擦脖子好像也有用，不让擦脸，她换个地儿擦还不成吗？

        公西莹收回有些发酸的右手，左手拿着帕子迅速地向他的脖子贴去。

        浸了水的帕子贴在颈侧肌肤上，触感冰凉，脖子这样脆弱的命脉被刺激，太子习武的本能尚在，反射性地捏住了公西莹的左手腕。

        “嘶——”公西莹疼得吸了口气，太子无意识地放松了力道，忙抬头向她看来，似乎想看看她是不是被自己捏伤了。

        公西莹正想喊他松手，无意中却对上了太子抬起的脸。

        往日里的坚冰被打破了，露出底下湍急汹涌的激流，太子一双凤目像是被无边戾气染成了不祥的猩红，满是锋利杀机，看上一眼就如坠刀山火海，如果说平日的太子是仙人，那么此刻的他便已然堕魔，周身似乎燃烧着滔天业火，眼角朱砂痣如雪中飘落的红梅，又似乎是流出的血泪凝结，凄婉悲凉。

        公西莹在视线相对那一瞬间感受到了莫大危机，心快跳出喉咙了，浑身寒毛直竖，好像下一刻就会命丧黄泉，但她的双眼却紧紧盯着眼前俊美到妖异的男子，一眨不眨，色授魂与。

        好美，好——刺激！！

        公西莹不知自己是兴奋居多还是颤栗居多，双眼亮晶晶的，似乎盛满了莹莹月辉，太子从这清澈如镜的双眼中看到了自己此时的模样，狼狈又吃力地偏过头去。

        公西莹却如被蛊了心智般向他凑近，正要说什么，门外不远处却传来嘈杂的人声，公西莹神情一凝，转头看去。

        “大胆，什么人敢擅闯东宫太子寝殿？”

        “原来是二皇子，您可是走错了，宴席不在这边？”

        听到有人称呼二皇子，公西莹皱眉，有不好的预感漫上来。

        “卑职无意中撞见刺客行刺太子殿下，担心殿下安危，也为了擒拿刺客，带着巡逻的禁卫军过来察看，半路遇上了二皇子，所以一道过来了。”

        “确是如此。”二皇子附和了一句。

        他们在撒谎！可为什么要撒一个如此拙劣的谎言？不怕被拆穿吗？公西莹不明白二皇子此刻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也知道他不会安好心。

        “太子遇刺了？不可能！太子和太子妃明明已经歇下了。”

        “是吗？可没亲眼见到大哥安然无恙，本殿到底不放心，尔等还是让开吧。”

        “二皇子这是要硬闯吗？”

        被动了手脚的合卺酒、突发异状的太子、恰巧带人赶来的二皇子……

        好像有根线串了起来，公西莹有个惊悚的猜测。

        今晚会不会就是二皇子精心布置的陷阱？旨在揭露储君有异，到时朝堂必然掀起轩然大波，太子恐怕会面临被废的境地……

        她紧紧盯着那薄薄的一扇门，眼神格外凝重，虽然不明白同喝了加料的酒，太子为何会变成这般，但她也知道太子这幅异常模样是不能让旁人知晓的，心里在盼望着东宫之人能趁早把瘟神打发走。

        “吼——”低哑的嘶吼声从旁边传来，公西莹心跳骤停，猛然回头捂住太子的嘴，祈求地望着她，使劲摇头，别出声啊，却看见太子眼中清明之色越来越稀薄，她的心直往下沉。

        “不是说大哥就寝了吗？来人，拿下这等欺上瞒下之人！”二皇子陡然利呵出声。

        公西莹全身一抖，僵硬地转动眼珠望向门口。

        令人毛骨悚然的兵器碰撞声响起，房门也微微抖动，似乎下一刻这薄薄的雕花木门就会被人突然破开。

        公西莹呼吸都屏住了，生怕这点气息会吹开房门。

        “滚开，本殿的路也敢拦！”二皇子声音仿佛就在门外响起。

        公西莹一个激灵，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揽着太子的肩膀撞到床上，反手将帷幔都扯开。

        “砰——”房门被粗暴推开，弹在墙上，发出不堪重荷的巨响。

        二皇子大步跨进屋内，就见层层大红色床幔缓缓飘落，遮住了床上所有景象。

        公西莹趴在太子胸膛上，死死捂着他的嘴，大口大口无声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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