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奇剑凋零

“师兄，你说这十二令怎么还有身手这么好的弟子，虽然不如流霜公子，但也能算个一流高手了吧？”走在去赌坊的路上，段子真一边转着手中的玉佩一边问道，经过这几日，他这一声“师兄”可是叫得愈加顺口了。

        不如尹流霜？

        祁明月道：“师弟，你觉得那黑衣弟子看起来多大年纪？”

        段子真回忆了一下：“这人看起来个子不高，骨架也不大，长得不怎么样，但武功却不错，看起来怎么也得有个二十七八吧。”

        二十七八…若真是这个年纪，这人恐怕就是不出世的武学天才了，以她看来，那人的功力非三四十年不可得。

        她总觉得自己漏了什么，只是段子真接下来的话彻底打乱了她的思路。

        “师兄，我看尹流霜好像心情不太好，你怎么不去关心人家？”

        祁明月不明白他这天马行空的思路：“你为什么觉得他需要我关心？再说了，他现在是新鲜出炉的天字令主，有什么好不开心的。”

        “那可不一定哦…”段子真一手撑着下巴，半眯起眼：“虽然我不知道他为何赢了比试还不开心，但这半天都没看到他…肯定是有心事。”

        神神叨叨，祁明月不理他。

        段子真追上来：“你真的不去看看？”

        “要去你去！”

        “我去做什么，人家才不稀罕我。”

        “再废话你就回一个人回中州。”

        “好好好，我不说就是了…”

        两人一路走一路斗嘴，却在拐过街口的时候迎面撞上几个熟悉的身影。

        一绿衣女子风一般跑过来一把挽住了祁明月的手臂：“你什么时候来的？要知道你也在，我就早些来了。”

        “微雨，这位是…”

        跟在妙微雨身后的男子看着她们亲密的样子狠狠怔住了，要不是祁明月及时抽出自己手臂怕是对方就要忍不住上手了。

        她向妙微雨使了个眼色，然后抱拳道：“在下来自奇剑门，这位是我的师弟。”

        攸白玉悠悠然走过来，但笑不语。

        “中州奇剑门？”顾夜行转向妙微雨：“你与这位公子何时认识的？”

        “这个…”

        祁明月及时接道：“这个还要多谢微雨姑娘，我此前外出受了伤，多亏遇到的微雨姑娘的妙手回春才能转危为安。”

        妙微雨也在一边搭腔：“哎呀，夜行哥哥，你也知道我常外出采药，也是偶然间遇到祁…祁公子的。”

        顾夜行点点头，没在此事上多做纠缠，只是默默走过去将两人隔了开来。

        攸白玉道：“两位这是要去哪？”

        “我们正要去赌坊，白玉少主可要一起？”

        祁明月阻止不及，一边的段子真已自顾邀起了人。

        “赌坊？”妙微雨愕然看着祁明月，“你要去赌钱？”

        祁明月瞪了一眼段子真，回道：“不是赌钱，是去拿彩头。”

        攸白玉道：“你不提起我都差点忘了，那赌资里可是还有我的一份呢！”

        这时天空中响起“轰隆”一声，巨大的雷声震得街边的房屋都似跟着颤了一颤，狂风骤起扫着尘土从街头卷向街尾，骤然恶劣的天气让街上的小贩们叫苦不迭，纷纷打包收摊慌忙离去。

        “师兄，我们快走吧。”段子真疾步走着，再过十来丈就到赌坊了，正好进去避避。

        飞扬的尘土迷住了双眼，一道闪电划过，祁明月脚下一顿，心中陡然升起一阵恐慌。

        ”怎么了？”

        “师弟，你在这等苗令主一起启程，我要先回邙山！”

        段子真惊得长大了嘴，急忙拉住要走的人：“为什么要等令主？我要跟你一起走！”

        “来不及了，令住那边我之前已与他禀报过，他知道什么事，你回去与他说，我要先走一步。”

        此时已到了赌坊门前，祁明月却蓦地向另一个方向狂奔离去，留下的人面面相觑，皱眉不解。

        雷鸣夹杂着闪电像一条条过了银线的雷鞭斥打着大地，就如凡人无法对抗命运的巨轮。

        雷声再一次落下，一刹那，粗大的雨点与电光合为一体，雨水像水流一样从乌云中冲下来，街上人影全无，四周听不到别的响声，徒留震耳的雷响和大雨滂沱的嘈音。

        雨水连绵一路从江州下到了中州，祁明月昼夜兼程马不停蹄的赶路，五天后才终于赶到了邙山脚下，大雨使得山路泥泞难走，她用上轻功不过一刻钟就到了山门口。

        大门前，刻着奇剑门三个大字的门匾被弃置在青石墩上，一道深深的污痕从左至右将“剑”字划成了两半，她颤抖着指尖抚上去，只一碰，那本就脆弱不堪的匾额顿时彻底裂做两半，“哐当”一声落在地上！

        “铮——“

        长剑出鞘发出已一阵耀眼的光芒，祁明月一剑破开大门，门内的情景遽然映入视线，瞬息间，她眼中升起的黑色比墨还要浓烈。

        尸体，到处都是尸体…从山门到正殿，从铸剑庐到议事堂，大雨早已冲尽了所有血迹，目之所及，唯有苍白堆积。

        祁明月作为秦蓝玉时，曾受过剧烈的，长久的痛苦，她就像一直攀附在悬崖上的藤枝，看似习惯了风吹雨打坚韧不拔，可内心也期望着能有个人替她挡一挡那风雨，让她可得片刻的欢愉安宁。

        上一世，原以为尹流霜就是那个人，可之后正道人士的众口铄金，爱人的犹疑偏信，让她这株悬崖藤枝终于在看不尽的痛苦中自绝根基摔了下去。

        重活一世，前世的这些痛苦对她来说就像流水中的血似的，虽然鲜艳的将水波都染红了，但她以为新起的波浪总会冲淡原来的血迹…但此刻，她才真正意识到，若是连源头都已被鲜红污染，那这河中每时每刻溅起的浪花都将给她带来新的噩梦！

        “砰”的一声，书房大门被她一剑破开，祁明月走到书架前翻开上面凌乱的书册，顿时露出后面的暗格来。

        她伸手一探，果然！暗格的锁扣已被撬开—藏宝图不见了。

        又是藏宝图，她冷笑一声，突然想起了前世的这一年，那时的她与尹流霜已经情意相笃，只是他还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突地一天，江湖上起了留言，说是魔宫之主秦蓝玉杀人夺宝，一夜之间灭了一门派，只为夺得他们手中的藏宝图，至此之后，无乐宫被江湖正道群起而攻之，再无宁日。

        就是不知道这一次，这幕后凶手是不是又要旧戏重演，祸水东引。

        祁明月踉跄着走进剑庐，可里面的情景，让她不忍睁眼再看。

        明明只相处了三年而已，明明只是个脾气固执的老顽固而已，明明只是个怕她受伤却每次都用训人掩饰的傲娇老头而已，明明只是个…为了给她铸个趁手的兵器而几日几夜不眠不休的铸剑师而已…她跪倒在祁平的尸体前，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悲鸣。

        斜风细雨，满上的茂林修竹，此时看起来也只如前尘梦魇，祁明月站在邙山脚下，心中起了片刻的迷茫。

        她竟没有找到祁客山，不论是受伤也好，还是…也好，她在奇剑门内竟都没有发现祁客山的踪迹，连他的…也没有。

        虽然奇剑门是以铸剑术在江湖中占了一袭之地，但祁客山的武功在他那一代中也处于上层，若是他在，当不至于让整个门派遭了这样的灭顶之灾…思绪万千，祁明月忍着情绪最后来到了剑冢。

        与其他地方一样，剑冢已完全被毁去，只剩下一片废墟。她站立良久，就在她要转身离开的时候却被废墟之下一抹黑色吸引住了视线。

        那是…她一个箭步过去将地上一把毫不起眼的长剑拾起，抹去上面的尘土，剑身上发出的墨色光晕让她的心重新绞痛起来。

        这是…月华？平伯替她炼成了月华！

        她狠狠闭上眼，再睁开时，心中已有了决定。

        邙山离南阳河有一段不短的距离，祁明月一口气纵马赶到时，天色已十分黑了。

        放眼望去，河岸上漆黑一片，只有远处零星飘着几点灯光。

        到青州虽还有陆路可走，却没有水道来的快，她心中着急，正想着是否要施展轻功去追刚刚驶出的船只，却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摇桨声。

        一艘乌篷船隐在夜色中悠悠荡了过来，一个蓑衣笠帽的艄公站在船头，出口时却是女子的声音：“公子可是要用船？”

        “是，我要去青州。”

        “我正好也要上东边去，公子请上来吧。”

        祁明月上了船，见舱中虽小，但收拾却齐整非常，只是一个女子半夜摇桨，总让人觉得奇怪。

        女子进来将桌上的油灯拨亮了几分，又走回船头：“公子很着急？”

        “是。”

        “那您可坐好了。”

        船以极快的速度驶离了岸边，祁明月透过半开的帘子望向舱外，神色警惕。

        船只走了一会，因为顺风速度越来越快，大约一刻钟之后，前方的河面上发出几点亮光，半隐半现，摇摇晃晃。

        “那是什么？”祁明月问道。

        船头的女子回头一笑：“客官你瞧，这大半夜的，还有别人出来拉活呢！”

        祁明月凝眸细看，只见一艘大船逆风而来，速度却丝毫不弱，那架势仿佛是要把它面前的所有一切扫入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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