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夜雨飘零

“快让开，要撞上了！”

        对面的船逆风而来，速度却比他们不知快了多少，女艄公大声示警，可那大船的速度不减反增。

        这要是撞上了，小小的乌篷船就只有被撞沉撞翻的份！

        就在此时，只听“咚咚”两声，两段竹竿自舱中飞出一左一右抵在船头，刚好止住了那大船的冲势，而乌篷船被这巨大的冲力对上，立刻猛烈地震颤起来。

        “撑住！”

        祁明月高喝一声飞上船头，却见女艄公已将长长的竹竿怼入河床，将船只牢牢稳了下来。

        见对方下盘稳健不动如山，她收回视线，立刻迎向从大船上飘过来的黑衣人。

        他们一个个都用黑巾蒙了头脸，手持鬼头刀，错眼看去直有一二十人之众。

        这些人明显是冲着她来的！

        祁明月冷笑一声，从腰间抽出通体漆黑的长剑，一挥一震之间如雷霆横扫，当先的三个黑衣人同时发出“砰”的一声被狠狠掀进了冰冷的河水中。

        另一黑衣人趁机从后偷袭，而月华发手一送直接从他肚子里穿了过去，惨呼声中，那呲呲冒血的尸体被长剑挑起啪地扔了出去。

        雨水浇透了她的衣衫，凌乱的额发遮住了她的眼睛，祁明月持剑立在船头，剑身上的血珠混着雨中一滴滴渗入甲板…她的身影与四方的黑暗融为一体，仿若地狱修罗。

        而剩下的黑衣人迅速退回到大船上，一时没了动静。

        “不好了，他们在凿船！”

        身后传来女艄公的惊叫，祁明月心中一紧：这人行事诡异，还不知是敌是友！

        她转念一想，对着大船上的黑衣人厉声喝道：“你们要找的人是我，不怕死的就跟过来！”

        说着身形骤起，在河面上几个起落就跃出了数十丈，那些黑衣人见她跑了，立即控船去追。

        祁明月虽然轻功卓绝，可宽阔河面无可凭借，她跑出一段后渐渐力有不逮。

        黑衣人的大船在后面紧追不舍，不断有破风之声在耳边响起，那些人知道近战奈何不了她，竟用上了箭矢！

        “嗖嗖”两声，又是两枚冷箭破空而来，她皱眉避过颈间那枚，任凭另一箭射中了左肩。

        剧痛袭来的一刹那真气再难为继，祁明月的身形在半空中猛然一滞，跟着“噗通”一声落进了水里！

        水面被激出一大片水花，借着月色似能看到那泛起的涟漪上晕出一丝丝的暗色，渐渐飘散开来。

        掉进河中的瞬间，冰冷的河水立刻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她不顾肩上的伤势奋力游向河岸，可那些黑衣人见她落水竟还不放弃，不停有箭矢破开水面直射向她落水之处。

        就在一只利箭即将射中她后心之时，“当”的一响，两粒干莲子不知从何处飞来，一粒打中水中那只，一粒直接将半空中的另一支打飞了出去。

        这般力道和准头，非高手不可发出！

        只是祁明月此刻无瑕留意，也不知是谁出手帮了她。

        在河水中潜伏了片刻又在河中游了一段，直到周围一切都安静下来，她才拖着疲惫的身躯上了岸。

        此刻风雨已停，可是路面泥泞难走，她拖着脚步走在岸边的密林中，步子越来越慢。

        肩上的伤口泡了水后有加重的意向，幸有无极功强大的心法支撑才不至于让她立刻倒了下去，但频繁的压制与释放已在她的经脉中留下了遗症，若是继续…恐怕会伤了根基。

        之前压制无极功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可如今…祁明月倏然冷笑一声，直接走到一颗树下开始盘腿调息。

        双手与膝上结印，渐渐地，一股幽蓝真气在她周身形成了一个光晕，随着她每一次的吐纳而发出忽明忽暗的光芒。

        又不知过了多久，她周身的蓝光骤然消失,如万源归根回到她的体内，她睁眼的瞬间，如墨的眼眸里赫然透出一股慑人的魔力，如前世的魔宫宫主，是高高在…她阖上眼眸，待在睁开时，内力精光已尽数遮掩，与平日无异。

        将压制的无极功全部释放之后，祁明月的伤势恢复明显加快了。

        肩头的衣物被撕开露出底下狰狞的伤口，她随手扯下一片布条当做绷带，就在她重新掩好衣襟之时突然听到林中传来一个极轻的声音。

        “谁！？”

        握紧手中长剑，祁明月警惕地看着暗处，岩石之后一只飞鸟不知被什么惊起，嘎嘎鸣叫着飞上了茫茫夜空。

        夜鸟飞过河面在半空中盘旋不去，最后停在了河中的一艘扁舟上，小舟无灯，随着夜风越飘越远，渐渐被黑暗吞噬。

        许久之后，东方的天空渐渐冒出一缕灰光，在河面上洒下曦光数点，小舟驶入一荒芜人烟之地然后静悄悄伏在了芦苇深处。

        芦苇岸的对面是一片陡坡丛林，戴着斗笠的女艄公从船上下来左右望了一眼，然后一个闪身钻进了林中。

        这地方从外面看是一大片陡坡荒林，里面实则有一条宽约二三丈的涧河，而在水气溟濛的水岸一座小木屋背靠峭壁，一半的木桩泡在水里，而露在外面的部分带着明显的腐烂痕迹，看上去给人一种颤颤巍巍，一碰便会崩塌的脆弱之感。

        此时的木屋里正透着一抹微黄的光亮，女艄公在进屋之前拿下了斗笠，露出一头灰白相间的乱发，似经了霜的枯草。

        屋子里的炉子里炭火正旺，上面温着的酒盅正不断地往外冒着酒香，她走过去看着躺椅中上的人，语气不善：“你怎么又喝酒？”

        “翠娘，这酒不错。”坐着的男子抹了一把自己灰白的胡子，一双大手青筋突出，眼神虽还锐利精悍，但看面容俨然是个过了半百年近花甲之人了。

        “你不能喝酒。”

        被叫做翠娘的女子显然不吃他这一套，伸手就要去夺他手中的酒杯，可也不见那男子如何动作，他身下的躺椅已与他一起飘去了一丈远。

        “欲持一瓢酒,远慰风雨夕…外间风雨兮兮，此间酒意融融，你怎么连这最后一点乐趣也不留给我？”

        “…你倒是放得下。”

        翠娘走到窗前坐下，看着外间的曦光沉默不语。

        良久之后，男子叹了一口气：“你此次出去…见到他了？”

        翠娘点头：“见到了。”

        “…如何？”

        “很好，像她。”

        男子重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再开口时喉间似有哽咽：“…那就好。”

        翠娘的语气却突然激动了起来：“我不明白，你自己为何不去见他？你明知…”

        “人死不能复生，又何必让他经历两次…你能替我去见他一面已是全了我的心愿。”

        翠娘眼中似有泪光，只能转过头去掩饰自己的情绪。

        男子又问：“你这次去十二令可有引起他人注意？”

        “应该没有…”她背着身摇了摇头，“我易容成了十二令弟子的模样，他们找不到人的，不过…”

        “不过什么？”

        “我回来的时候一时心软帮了一个人，现在想来却有些蹊跷…”她从袖袋里掏出一把干莲子，回忆道，“我原以为只是一次普通的江湖仇杀，但那女子的身手和那些黑衣人…”

        “你想到了什么？”

        “血魔教。”

        此三字一出，屋中顿时陷入了一片寂静，风雨如晦，长夜如磬，江湖的后起之辈在前人的褴褛之中还不知要面对什么样的波澜，是重蹈覆辙还是…百炼成钢！

        邙山脚下的一处荒庙里，段子真往尹流霜的方向挪了两步：“流霜公子，此处离邙山不算太远，不如去我们奇剑门坐坐？”

        他这声音不小，尹流霜还未答话，一旁的顾夜行先不满了：“难道我们不是与你一道回来的，你只邀请他是什么道理？”

        “就是就是，飞雪山庄的少庄主还在这呢！”顾夜行身侧的妙微雨也打趣道。

        攸白玉似笑非笑地看过去，盯着段子真不说话。

        “唉，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

        “呆头鹅！”苗佩瑶斜晲他一眼，低声说道。

        “好了，你们别为难他了。”

        尹流霜止了众人的揶揄，又对段子真说道：“我们这次出来是要一起去飞雪山庄祝寿，时日渐近，我们不好在路上耽搁，祁门主那边改日再去拜访，还有一事…”他顿了一下：“祁…她为何一个人先回山了？”

        “这个…”段子真挠挠头，“我还真不清楚，师姐一句话都没说完，火烧火燎地就走了。”大家此时都已知道了祁明月的身份，倒也不用掩藏了。

        “可是家中有事？”

        “家里有师父在，能有什么大事，不过我师姐这人一向不喜别人管她，她要做什么只能让她去了。”

        “段子真。”

        “哎！？”

        被突然传来的冷冽之声吓了一跳，段子真腾地转过头去，却在看到灌木丛后那个模糊的黑影时吓得大叫起来。

        “鬼呀！”

        “你说谁是鬼？”

        祁明月缓缓从暗处走出，一头长发散落下来，湿淋淋的还在滴着水。

        她的衣摆短了一截，肩上碎布在风中招摇，带着隐隐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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