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失踪

董于蔺叹口气：“我怎么知道他为什么要在家里见你。不过……”他眼珠转了转说，“上次是老太太的生日，这次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是我知道是要请客吃饭的。”

        我手捂额头说：“自从我进了这里，我发现整天都和吃有关。”

        董于蔺说：“民以食为天。”说完站起来，“我先送你，今天要早回去有事。”

        我说：“好。”

        他开车把我从门店送到我的办公室，我下了车，看着他离开，回到自己办公室。

        职员都已经下了班，我回到自己的办公桌边，打开电脑又看起屏幕上的数据。

        半年才收了十家门店，这个速度太慢。

        就算我能让董氏收购全部182家门店，四叶logo也未必见得能易主。

        这个速度实在太慢。

        我得要另外想别的方法。

        我把所有翁氏的资料又拿出来来回看了几次，苦苦冥思，到底有什么办法，能让我的速度加快呢？

        这个时候天黑了。我的电话响了起来。

        陈太。

        陈太已经很久没有和我联系了，现在给我打电话，真的出乎我的意料。

        “金小姐。”

        她的声音还是一样，稳定，不疾不徐。

        “陈太，你好，很长时间没和你联系了。”我惊讶地说。

        “金小姐，这个电话打得有些唐突，但是，是董家的人委托我找你。”陈太说。

        “陈太，请讲，我能帮什么忙？”我连忙问。

        陈太始终是了解我的人，她看我，实在能看到底。

        “金小姐，今天你有没有见过董少？”她在电话那头问我。

        “见过的，白天和我在门店，不过，几个小时之前就离开了，说有事先走。”我回答她。

        “金小姐……今天本来他应该回家吃晚饭的，因为今天老太太召集家里人吃饭，但是现在都还没见到他，所以，董家想让我问问金小姐，知道不知道董少现在可能会在哪里？”

        我一听就头晕，一个是因为董家找不到人，第一个居然会想到来问我，难不成董家会觉得我是什么人？另外一个是董于蔺竟然不知去了哪里，此刻我幡然发现，我原来每天都能看见他，不，不，确切地说，他每天都在我这里。

        他自己的工作呢？他不用去南非？事业四部改弦易辙换市场了？

        陈太在那边诚恳地说：“董少的电话没人接听，这是他回来第一次有这样的情况。金小姐，我们都知道董少和你在一起的时间多，所以如果你知道他去了哪里，还要麻烦你帮忙找找。”

        我哑然。

        这句话真的中了董于蔺说的，全世界都知道我是他的女朋友，只有我自己不知道。然后大家都在找不到他的时候，第一时间就是来找我。

        我觉得自己更象一个秘书。

        我连忙说：“陈太，不用那么客气，这个是我份内应该做的事情。不过，我们平常不是在公司，就是在门店……我现在打几个电话，看看是不是在别的门店。”

        陈太松口气：“金小姐，你肯帮忙最好。”

        我惭愧：“陈太，你说哪里话，我怎么会不帮忙？可见我平常在你们眼里是不易接近的人。如果真是这样，我要检讨我自己。”

        陈太说：“金小姐，我等会派藤叔去接你，你的办公室距离市区很远，也远离公司，附近没有什么车，应该不方便找人。”

        我说了声谢谢。

        陈太想得周到，我的办公室的确很远。

        我挂了陈太的电话，赶忙给几个门店的负责人，让他们四周找找有无发现董于蔺的影迹，店内也好，方圆几公里之内都要给我找找。

        店里的人已经习惯我各种千奇百怪的要求，所以并未问原因，各自挂了电话分头安排人去找，十分钟之后陆续给我回电话，都答复没有看见人。

        我再给陈太电话，陈太在那端沉吟一会说：“金小姐觉得董少还可能会去哪里？”

        我沮丧地说：“陈太，我今天才知道，我对董少原来知之甚少。”

        陈太温和地说：“你对他不了解这个是正常的，他平日也不喜欢表现自己，我们都觉得他的话很少，也几乎从来不提自己。金小姐，有没有什么地方他和你提过，除了办公室和门店的地方？”

        我说：“没有，我现在真的想不起来。”

        我真的想不起来，前一刻钟还在想翁氏门店的收购速度太慢，后一刻钟就要去找人，这个时差工作一时之间还没颠倒过来。

        我蓦地发现自己一直太过沉浸在让翁氏四叶logo易主，一直没觉察自己原来从来没有认认真真研究过董于蔺。

        他什么时候开始对我非常好？是从南非回来之后么？不会，从南非回来之后，我还是正常的工作。我也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可以让他如此留意我。他为什么会让我去拍卖会？为什么会带我去老太太的寿宴？为什么会和董事长提我的想法让我得以有一个平台去做我可以做也希望做的事情？

        他对我了解有多少？

        如果我没有评估失误，我对他而言，不过就是一个顺理成章在公司里按例会出现的一个比较好的销售人员而已。

        每个公司在每个阶段都会发现这样的职员，我的出现很正常。

        也不见得上司会对每个这样出现的职员都这样好，我知道我至少比很多人优秀，但是不至于让他待我如此。

        我忽然想到一个地方，那个董于蔺带我去吃宵夜的地方，那个偏僻的半山餐馆。

        陈太在那边提醒我：“藤叔很快就会到，他会把车留给你，自己会坐另外的车回来。”

        陈太真的不愧是陈太。

        她想到我可能是不是需要到不想让别人找到董于蔺的地方，所以干脆留车给我。

        我连忙又说：“我知道可能有一个地方他会去，不过不一定，如果能有车，我自己能开过去。”

        陈太说：“有这样的一个地方可以找，总好过一个地方都没有的要强，非常感谢你，金小姐。”

        “陈太不用客气，我先去找找，能找到最好，我会转告董家的寻人信息。”

        陈太又谢了我，挂了电话。

        才放下陈太的电话，另外一个电话又响起。

        “我是莎莉。”对方开门见山。

        这个人与我而言，记忆更久远。

        “莎莉……”我连好久没见这四个字都没能说得出口。

        顷刻间仿佛认识董大少同时又认识我的很久没联系的人，突然就出现了。

        “金小姐，我是莎莉，我打这个电话，是为了……”她急着说。

        “是为了董少。”我温和地打断她。

        作为董于蔺的妹妹，又与我有相识的经历，自然能找就尽量找。

        “你什么都知道？”莎莉在电话那边迟疑。

        “不，我什么都不知道，但是我知道陈太刚才找过我找董少，现在这个时间你找我，照以往的经验，不见得是想请我吃饭。”我说。

        上次在老太太的寿宴没见着莎莉，我现在才想起来。

        也可能是她没去，不过没理由，那么大的一个事情。

        也可能去了，但是刚好不在场，或者在厨房或是别的地方，小姑娘不喜欢成年人的俗套的宴会，也是情有可原的。

        或者，也在场，也看到了，只是没有出声而已。

        不过无论如何，这些对于我来说都不重要。

        我也不能说茉莉和我猜测过莎莉就是董家的人。

        我对着话筒说：“莎莉，我会去找董少，现在陈太让人给我送车，不然我两条腿去找也要到明天白天才走得出这个市区。我如果找到他，会第一时间告诉他现在全世界都在找他，请他回家。”

        莎莉彷徨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过来：“金小姐，我们哪里都找过了，电话打了没人接，所以全家人都很着急。”

        “我知道。”我安慰她，“他不会有事，那么大一个人了，会自己照顾自己。再说，今天他离开的时候，没有什么情绪波动，也不见得是生气。”

        我想说可能迷路了，又打住了自己的要出口的话，那么大一个人，整天在这条路上奔走，怎么可能会迷路。

        我又想说可能是想自己找地方静一静，但是转念一想不可能，他如果要静一静为什么非得在这个节骨眼上去自己静一静，再怎么说，也都应该先去赴老太太的召集家庭聚会，其余的事情放在一边以后再说。

        莎莉还要说话，我止住她：“莎莉，门外已经有人过来，可能是陈太派过来的藤叔，过来送车钥匙，我先挂了，找到他我一定让他先和家里联系。”

        莎莉连续恩恩了几声才挂电话。

        门外已经站着一个人。

        我抬头看，是宾士的司机，这次是我第三次见。

        原来他叫藤叔。

        藤叔于我已经很熟，他没说什么，跨步进到办公室，将钥匙和证件递给我，说：“金小姐，这是陈太让叫给你的，车已经在楼下。”

        我点点头。

        我没有让他载我去，董于蔺带我去的那个地方，未必见得会想让别人知道他的习惯。

        否则怎么会那么晚去那个地方吃宵夜？还那么偏僻。

        我等藤叔走了后，才收拾东西，关门下楼去开车。

        我是会开车的。

        董于蔺说我还是知道系安全带，是有安全意识的，我不禁苦笑。

        他不知道我有几年的车龄。

        启动车，我才留意，这是另外一辆车，外形不招摇，黑色。

        我更佩服陈太的安排。

        晚上出去寻人，不能开太招摇的车。

        我不但会开车，我的记忆力也非常好。

        我按着之前的记忆，把车先开到公司，然后再根据记忆开到高速路口。我开着大灯，一路看着路上的路牌。

        那次路上一路没有说话，我的眼睛是没闲着的。

        我当时在心里默默地记路。

        一个人如果开车有年限了，自然而然就会去记路上的各种标识，包括路牌，包括路口，包括路边的建筑物。

        一路上我思绪纷乱。

        我将第一次在电梯里见到董于蔺开始回忆，一直到今天下午他离开。

        所有的事情都象电影一样从我脑海里一一掠过。

        细细算起来，自第一次见到他，几乎每天都能看见他，我的时间除了睡觉之外，几乎都是他在这些时间里占据主要位置。

        我震惊不已。

        这个人潜移默化让他自己就这么默默地渗入了我的记忆。

        这么一想下来，震惊之后，开始是怒气慢慢从心底升起。

        为什么生气，我自己也不明白。

        我是生气他在我没有留意的时候逐渐占据我的时间，还是生气他没有经过我的同意，或者没有告诉我就擅自失踪？结果我现在要黑灯瞎火到处去找他？

        我在心里不停诅咒，不断地用各种我熟知的词汇骂他。

        一个小时后，我用完所有的词汇，怒气开始平息，变成了怨气。

        我为什么要这么去寻他？公司给我的人工是销售的岗位人工，不是保姆的人工。现在是我的下班时间，并没有付给我加班费。

        就这么想着想着，怨气又消了，变成了着急。

        这个人到底去了哪里？如果真的在那个偏僻的半山的餐馆，又是为什么？一定有充足的理由才会这样，假如他真的在那里。

        如果他不在那里呢？我还能去那里找他？

        我心里开始没有底。

        如果我现在在去找他的路上，他已经往回走了呢？或者，他已经到家了呢？

        我左手握住方向盘，右手开始用电话拨他的号码。

        “嘟……”没有人接。

        我连续拨打了三次，都没有人接。

        我心里更慌。

        不会有人打劫他，一定不会。他虽然是董氏集团里的家族成员，但是不见得身上有很多现金，如果要绑架，现在应该有消息。

        两个小时之后，我总算能一路摸过去，找到那家半山的餐馆。

        我把车开到餐馆的门前停车位，大灯照了一圈，门前停了几辆车。

        董于蔺的那辆宾士，就在中间。

        我坐在车里，闭上眼睛，深深吸口气，又将气大力吐了出去。

        很好，他在这里。

        我把车停好。

        我下了车，锁车门，走进餐馆。

        我站在餐馆门前，向里面张望。

        餐馆老板迎了出来，和气地问我：“你可是要找一名姓董的先生？”

        我呆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他竟然早就知道我会来？

        我按捺住要爆发的脾气，铁青着脸，一言不发地点点头。

        餐馆老板带我去到走廊拐角最末的一个位置。

        董于蔺坐在最里面，面朝窗外。

        他的外套搭在椅子上。

        餐馆老板无声息地离开了。

        我不知道要生气，还是不能生气。

        不过，应该生气的是他家里的人，我不过是一个职员奉命过来寻人。找到人后任务就结束。

        我正想着怎么开口，是要先将他骂一顿，还是想告诉他让他赶紧给家里回个电话，然后赶快回家？

        正在想着自己应该表露的态度，董于蔺背着我开了口：“你过来，看看这里的夜景。”

        我一口气已经到了胸前，听到这句话，忽然就压了下去。

        我默默地走到他身边去，向窗外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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