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009业障

“小心。”

        篮球“嗖——”一声飞过，怀中的女孩似是惊吓过度，直接不省人事。

        “圣之！”操场不远处的几个女生纷纷跑过来，“这是被砸到了？”

        石白月摇头，干脆将晕过去的人打横抱起，在一片惊叫声中快速跑向医务室。

        女同学们都围绕在巫圣之床边，校医老师说估计是例假和贫血造成的短暂晕厥，石白月不再久呆，离开的时候还听到身后有人小声道：“她是谁啊？”

        此时五月初，夏日即将到来。

        石白月摘下口罩和鸭舌帽，站在市一中的校门处往回望。

        明天出发去集训，今天也没课，正巧碰上巫圣之课表上的体育课，所以特地武装来了趟学校。

        本来只是想走前再见她一面，没想到还好是来了，不然那篮球一砸，医务室就得换成医院。

        四年前，也在这个门前，她刚得知巫圣之的近况，匆匆跑来想见对方一面。

        那时正是下午五点，初一学生放学的时间。

        石白月在人群中等了许久，没放过任何一个女孩子的身影，最终目光落在一个形单影只的瘦小女孩身上。

        女孩面黄肌瘦，完全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石白月愣怔片刻，又远远地跟在女孩身后，目送对方进入“幸福福利院”。

        两天之后，她终于鼓起勇气走到巫圣之身前，可还没等她开口，小小的女孩往后退了一步，面上挂着僵硬的微笑，眼中满是戒备。

        她突然庆幸自己阅读了许多人类书籍，学习了许多人类习性，从而读懂了此刻巫圣之对她的抗拒与陌生。

        期待许久的久别重逢，就以两米的距离、戒备又陌生的眼神告终。

        她一边拜托了母亲悄悄关注巫圣之，一边更加努力学习和了解人类，期待着在以后的某一天，她能以最懂人心、最知进退的模样与巫圣之再见。

        后来她们考上同一所高中，那时的巫圣之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变得肤白貌美、清丽可人，面上总是挂着温柔笑意，轻易就能让人对她产生好感。

        但石白月知道，这是对方越来越娴熟完美的伪装，也是与外界越来越疏远的标志。

        于是她再次止步，选择站在远处，悄悄隐没在人群中追逐对方身影。

        从前，现在；炼狱底，阳光下。

        不论何时，何地，多少生灵。

        巫圣之都是最耀眼的那个。

        只要看上一眼，就足够。

        “你对我好奇。”

        “我是在等你。”

        巫圣之眼睫微颤，唇边梨涡加深，随后指向大楼外熟悉的停靠区：“那是你家的车吧？你现在回去吗？”

        “嗯。”石白月笑意不减，顺着她的问题离开前台，“我走了，再见。”

        目送对方的身影坐进车里，再看着车子离去，巫圣之笑容收敛几分，轻轻坐回椅子，背脊放松后靠。

        那两句莫名奇妙的话，她其实明白意思。

        ——我很开心，你对我好奇。

        ——我到现在还没下班，是在等你。

        但明白归明白，她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更不想应对，就只能装傻。

        逃避可耻，但有用。

        这次也绝不会失败。

        中班夜班连上之后可以选择轮休，但巫圣之此刻缺的是钱，因此仍旧连上中班。

        惊惧密室地处郊区，早晨七点的公交站台更为冷清。

        巫圣之看着天边朝阳，突然发现最近遇见游魂的几率明显下降。

        或者说，是惊惧密室这里不会有孤魂游荡——有意识的孤魂不会来此地，无意识的孤魂会直接被勾魂使带走。

        她轻笑，除了钱多外，倒是还有别的优点。

        就在她以为日子就会这样继续下去的第三日，阴府app上突然响起警报——

        其实这不是第一次响起警报，在她装上app至今响起过四次，但每次都与她们特联组无关，由中界点其他阴差组接手。

        此时她中班，正打完中界点的卡准备上去。

        “咦，有活进来了。”方浅浅简单分析完电脑上的数据，接着一脸兴奋地转身，“圣之白月！你们这次可能要出外勤啦！”

        出外勤？

        方浅浅的电脑屏幕左边是一段大门处的监控画面：一位入店的客人身上有一圈明显的黑色气息围绕；而右边则是一长串跳动的数值，不少数值都显示着橙色，似是一种预警。

        没等方浅浅解释，林语出现在办公区门口，敲响隔断道：“圣之白月，你们和我上去。”

        这期间林语进行一番简单说明，让巫圣之对惊惧密室和阴府的认知又深了几层。

        业障：过去之因，今后之果。

        而密室大楼门口处的冷风装置并非冷气十足的中央空调，而是如巫圣之所感的阴风装置——“过阴门”，用来检测游客身上的业障深厚。

        “大部分人心中都沉睡着恶，”林语道，“就看是谁将它唤醒。有时候是自身，有时候是外因。”

        “更有时候，是二者结合的强制与引丨诱。”

        ——这便是秘闻档案的清剿途径之一。

        三人走到游客物品存放区，林语将一张白色的卍字图案贴纸贴上那位游客的手机，莹白色光芒闪过，贴纸消失，她们再次回到中界点。

        “这个图案和给我们的不一样？”巫圣之问。

        “对，”林语点头，“白色的是单向的，他们不会看到关于我们的任何信息。”

        好吧，巫圣之想，可以说是毫无隐私可言。

        游客的手机内容均通过阴府网络展示在方浅浅的电脑屏幕上。

        客人名叫梁越，性别男，30岁单身，是a市一处热门商务区大楼中的某金融公司小部门主管。

        梁越的手机里乱七八糟的东西其实很少，直播软件和交友软件一个都没有，社交软件倒是非常丰富，大的小的几乎下了个遍。

        “这人……”方浅浅皱眉，“嘴好脏啊……”

        没错，梁越的社交软件里全是不堪入目的谩骂，远至明星绯闻近至周边热点，看到一个骂一个，当之无愧的资深键盘侠。

        “全是口业。”细细翻过那些内容，林语总结。

        口业？

        “身、意、口三业障之一，”石白月解释，“妄言、两舌、恶口、绮语。”

        原来如此。

        巫圣之恍然，又微笑道：“所以沾染了这些业障的，死后会怎么样？”

        “当然是按阴律定罪，情节轻的下十八炼狱受刑罚，重的再去三恶道轮回。”方浅浅道。

        哦……

        她面上笑着，心中却不断回想自己曾经的言行，试图找出“犯罪”的痕迹。

        “你很澄净。”石白月冷不丁开口，“不用担心。”

        ……

        这人又在说胡话了。

        巫圣之笑容微僵，在方浅浅不明觉厉的八卦眼神中捉住电脑屏幕上的几个熟悉字眼。

        “程思景？”

        “圣之也知道程思景？”方浅浅一边说着，一边将梁越的围脖页面点到屏幕最前。

        ——“死tx恋，卖py的东西！真恶心！”

        “不是，”巫圣之摇头，“是班上有同学喜欢他，我经常听她们聊到。”

        梁越转发辱骂的是一条娱乐八卦营销号发的围脖——

        不八卦就挂v：惊！大热男子偶像团体x高人气成员程思景竟然是gay！且自出道起就被他们公司的已婚已育四十多岁男高层包养力捧，难怪各种影视资源代言资源拿得手软！

        【程思景图片2，被某男性搂肩搂腰图片4】

        “这事还挺奇怪的。”方浅浅道，“本来娱乐圈里就很少有人爆同性绯闻，而且一般爆了也很少人信。”

        “昨天早上突然有一条程思景是gay的消息出来，我本来觉得没人会信，谁知道突然转发破千，紧接着又出来一条他被已婚已育四十多岁男高层包养，转发直接破万。”

        “昨晚x工作室的围脖就发辟谣说都是谣言，会采取法律手段。”

        “但，”方浅浅摇头，“还是一堆人相信营销号说的，现在又开始‘饭圈’和‘路人’之间的是非骂战。”

        巫圣之看着屏幕上程思景的大头照片，突然看见他的一双眼——丹凤眼，眼尾痣。

        原来是他。

        “他应该真不是。”她道。

        “不是什么？”

        巫圣之将昨晚前台所见简单一说，方浅浅皱眉，似是为难：“但是这时候如果为了证明自己性取向去曝光恋情，我感觉不仅不会起作用，还会将水搅得更浑。”

        “毕竟‘已婚已育男高层’的字眼，已经引起更敏感的争论了，如果曝光恋情，程思景绝对护不住他女朋友。”

        巫圣之隐隐觉得奇怪：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是曝光程思景的性取向和金主丑闻，但为什么金主的信息也会如此细节。

        ——他们公司，已婚已育，四十多岁男高层。

        倒像是想拉整个娱乐公司下水。

        但娱乐圈的水本就浑浊，一旦被卷入，谁都难以独善其身。

        翻看着梁越以及网络舆论这两天关于程思景事件的辱骂，方浅浅摇头轻叹：“怕就算是当事人剖腹取粉，都无济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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