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姜清影？”

        “嗯？”

        姜清影端坐在椅子上，右手食指轻轻拨动着左手手腕上的相思豆。

        李样的手指一搭一搭地敲在桌上，“手链很好看，谁送的？”

        姜清影笑了笑，眉眼弯弯，不带一点攻击性，“我哥。”

        “哥哥眼光不错，待你也很好吧？”

        “对啊，很好，他是这个世界上我最敬爱的人。”姜清影说着，抬头看向落地窗的位置，“五点了，警察叔叔有什么事儿可以快点问吗？我还要给我哥做饭。今天没上成课，也该给他一个交代吧？”

        “好，你认识柯婷吗？”

        “不认识，但听说过，毕竟校门口那件事情在学校传得挺广的。”

        “许起呢？”

        “认识，同班同学。”

        “六月六号晚上八点，你在哪儿？”

        “外面瞎逛。”

        “逛到哪里？”

        李样嘴角也带着淡淡的笑意，看似不经意地问。

        “我本来在外面瞎逛，刚好看到陈意驰和许起一起进了酒吧，起初我并不在意，男孩子嘛，都爱玩。后来大概八点，我准备回去了，想了想，又给意驰打了个电话，但是打不通，所以我就进去看看他们。我到前台一打听就知道他们在哪个包厢，我进去后看见他们两个都喝醉了，我也不能一个人把他们两个都送回家，所以我就打电话给意驰爸爸，让他把他们带回家。”姜清影把所有细节都交代清楚，完全不给别人发问的机会。

        “七号上午你去哪儿了？”

        “白沙湖公园，散步。”

        “几点？怎么去的？”

        “八点左右出门，嗯……”陈意驰低头想了一会儿，“可能十一点回来的吧？坐公交去的。”

        公园，又是一个没有监控的地方。

        “好，谢谢你的配合。”李样起身，拉开高档的门，“姜清影，名字很好听。”

        姜清影的身影晃了晃，茶几上已经冷透的茶水似乎照出他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破裂，“谢谢，李警官。”

        “这已经是第三天了，案件还没有进展吗？”张局看着厚厚的报告，面色凝重。“我们已经找到了新的重要线索，还需要一点时间。”李样站得笔直，回答道。“到许起这里还有什么疑问吗？”“有，动机没查清，证据不足，许起也完全否定了这些指控，这个案子还不能结。”

        张局端起保温杯，喝了一口，“小李啊，没时间了。媒体催着要交代，受害人催着要交代，上头也催着要交代……”张局眼下挂着一个大大的黑眼圈，松弛的苹果肌垂了下来。“张局，”李样开口，“再给我们两天时间，就两天，七十二个小时。”案发三天，李样三天未眠。“我再争取争取吧，”张局叹了口气，无奈道。

        “调一下七号上午八点左右泰航豪园以及从泰航豪园到白沙湖公园的公交车监控录像，动作快点！”

        出乎意料的是，小区门口和公交车里，都出现了姜清影的身影。而公园没有监控，“他的手机定位关了，无法定位。”卢小棠失望的说道，“妈的，真是……欸？老大，你看这是陈意驰吧？”李样让卢小棠把人物放大，“我们好像一直都忽略了很重要的一个人物，”李样盯着屏幕上穿着黑色t恤都男孩儿，说道。陈意驰家和姜清影家都在泰航豪园，在10点左右，姜清影回到小区，十分钟后，陈意驰也进入了小区。高档小区的监控清晰度很高，而李样，看见了陈意驰脸上的惊恐和惊慌。

        “去找陈意驰，他是突破点。”

        “六月七号上午九点到十点，你在哪儿，去干嘛了？”蔡正的语气不似先前软和，凌厉而严肃，“认真回答，要是有所欺瞒——”蔡正提高了音量，没有再说下去。

        “七号……七号……我……”陈意驰浑身都在颤抖着，他断断续续地说着，突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蔡正起身给他递了两张纸巾，等他哭了五分钟，才缓缓开口，“是我，都是我。”

        众人皆是一惊，蔡正抬头，看了看头顶的监控，随后问道，“什么是你？说清楚！”

        “是我给柯婷发的信息，是我……”陈意驰认命似的闭上眼睛，眼泪顺着眼角滑落，“是我推她下楼的。”李样紧紧皱着眉头，不说话。

        “你为什么要推她下楼？”

        “她勾引我兄弟，我气不过，就想约她出来教训教训，她一不小心就掉下去了。”

        “你想怎么教训她？”

        “就把她骗到楼顶，带上面具吓吓她，她就自己掉下去了。”

        “那你的面具呢？”

        “扔了。”

        “什么时候扔的，扔哪儿了。”

        “她掉下去后，我害怕极了，匆忙跑出来把面具随手扔到了一个垃圾桶里。”

        “就是美慕天城外的垃圾桶吗？”

        “是……吧。”

        “撒谎！”蔡正用力拍了一下桌子，厉声道，“柯婷死的当天我们就排除了小区周围的所有垃圾桶，根本就没找到你说的面具！”

        “那……可能是扔在别的地方了，我记不清了。”陈意驰满脸通红。

        “这不是你们小孩儿过家家，这是实实在在的一条人命！我们警察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知道你如果现在承认了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吗？啊？你承担得起吗？你父母承担得起吗？”蔡正愤怒地站起身，身后的椅子轰地倒在地上。

        “我，再问你一遍，六月七号上午九点到十点，你在哪里？去干了什么！？”

        陈意驰显然被吓到了，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是我。”

        “李警官，李警官，张局，张局，不可能，我儿子不可能是杀人犯！我儿子平时是混蛋了一点，但他不可能杀人啊！”陈才明半跪在地上，老来得子的夫妇二人对陈意驰十分宠爱，而此时原本意气风发的陈校长，仿佛一夜白头。“唉，陈校长，我们也没办法，你儿子一口咬定人就是他无意害死的。”张局惋惜的说道。六月十一号晚，哭泣声久久回荡在稻城市公安局内，晚风从山野呼啸而来，裹挟着城市的悲欢喜乐，有人欢喜有人愁。

        “老大，去睡一会儿吧。”赵原阳看着三天未眠的李样，说道。李样没有回家，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倒头便睡着了，椅子很硬，硌得人很疼。

        这一觉，李样做了好几个梦。他梦见浑身是血的父亲，他用力想捂住从父亲胸口流出的血，但鲜血越流越多，最终沾满了他的双手，父亲不舍地看着他，张了张嘴。李样把耳朵贴在他嘴旁，却听不清父亲在说什么，他大哭着，大叫着，怀里的人却再也没有醒过来。画面一转，是大雨滂沱的夜，许起的脸在大雨中越来越模糊，李样伸手想抱抱他，他却后退了一步，从高楼坠下。再醒来时，耳边是点滴嘀嗒嘀嗒的声音，鼻尖萦绕着熟悉的消毒水的的味道。

        李样睁开眼，好一会儿才适应了明亮的光线，眼角还挂着几滴泪珠。“样哥！你终于醒了！”小梅护士拿着几瓶盐水走进来，看见已经睁开了眼了李样，惊喜地说。“我怎么了在这？睡了多久？”

        “你呀，发着高烧熬了三天三夜，能活着已经是个奇迹了……你昏倒了，原阳他们把你送到医院了，你躺了一天。”“一天？”李样看了看墙上挂着的钟表，现在显示的是九点二十四，“十二号？”

        “对呀。”“我的手机呢，快给我，我有急事！”李样着急地说道。“这儿呢，你别慌啊。”小梅把床头柜里的手机递给李样，李样拨通了蔡正的电话，随后在小梅惊讶的表情中拔掉了手上的针管，抓起自己的外套飞奔出去。

        李样用力敲着门，破烂的木门上落下一层薄薄的灰，李样喘了口气，柔声道，“许起，是我，开开门，好吗？我知道你在里面。”然而里面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李样看了看被打碎的玻璃，那里被几本课本堵住了，“阿起，你开开门，我想见你，我看看你就走。你要是不开门，我就撬锁了。”

        说完，李样竟然真的从兜里掏出一颗黑色的发卡……人在江湖飘，技多不压身。

        “别，别进来。”许起虚弱的声音响起，李样听见他的声音，悬起的心也放了下来，“阿起，你不想，我就不进来了。我只是担心你，来看看。”李样站在门口，“你会没事儿的，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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