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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玩具


  赵青山把孙远芳从黑名单里放了出来,一时间收到了无数条短信,他没看、想也知道孙远芳说了些什么。虽然依旧头疼,但赵青山还是拨通了孙远芳的电话。

  孙远芳秒接:“青山!你在哪里?你赶快给我回来!”

  她的语气还是强势的。

  赵青山并不回答她:“您去找小北干什么了?”

  孙远芳有点心虚,但嘴上绝不认输:“那妈妈要想办法找到你呀,你从来没有一个人在外面住宿过,你万一出点什么事怎么办?你万一遇到坏人怎么办?妈妈着急呀!”

  赵青山对她这套“妈妈论”烦不胜烦,他叹了口气,让自己保持平静:“您现在能先听我说话吗?”

  “……”电话那头也传来孙远芳的叹息声,“有什么话你回来说,妈妈一定听。”

  一不做二不休,在赵青山看来,他如果让步了,只会助长孙远芳的控制欲:“如果不能听那我就挂了,没什么说的。”

  面对强势的赵青山,孙远芳有些不知所措,只好妥协:“你说……”

  赵青山理了理思绪,将在脑海中演练过无数遍的话说了出来:“我不回家不是为了气您,我也不想惹您生气,这件事情跟任何人也都没有关系,您别再胡乱攀扯小北,她根本就不是您说的那样。我知道很多时候,您都觉得您是为了我好,可很多事情我也有我自己的判断、自己的想法,我不明白为什么我必须无条件地按照您的意愿生活?我知道我爸想把我接走这事儿让您没了安全感,可我也跟您说了!我压根儿就没有要走的意思,您也不信,您就是管着我,不让出门、不让晚回家,您要时刻掌握我的动向,您恨不得连我的思想一起掌控,您不觉得这样很可怕吗?”

  “青山……”孙远芳哽咽,有些咬牙切齿,“赵青山!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啊?妈妈为了你付出了这么多,落得你一句可怕?我这么多年尽心尽力,培养你关心你……这么多年!却换来你一句可怕吗!”

  “关心?”赵青山站在窗边,看着外头灰蒙蒙的天,“您律所忙、没时间,就把我送去学各种课外课程,要不然就留下一个指令——吃饭,吃饭完看书,看完书睡觉……您关心我考试成绩多了少了、关心我课外项目掌握得怎么样、关心我有没有听您的话完成您布置给我的任务……您关心过我开不开心吗?您关心过我究竟想要什么吗!”

  “妈妈忙是为了什么啊!”孙远芳语速提升,“你现在不满意了是吗!那你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赵青山叹了口气:“我不想干什么,我就是想告诉您,我也有想法、我也有感受。”他有气无力地笑了笑,“您其实也心虚吧?所以最近连律所都去得少了,天天留在家里看着我。您想过没有?这是照顾吗?您这是控制!您想方设法地控制着我!我受不了!”

  “赵青山!”孙远芳又怒了,“你到底是中了什么邪!你……”

  “那这样真的对吗!”赵青山不让她说下去,“我跟您说了我压根儿没有想过要出国,是您不信啊!趁我睡着您还查我手机来着吧?您还律师呢,这些行为有没有问题难道还要我来提醒您吗!”

  孙远芳憋了半天,哑着嗓子又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您放心,我在外面挺好的,很安全,不会像您以为的那样干坏事儿,明天也会好好去上学。”赵青山说,“您如果不想跟我当街吵架丢人现眼的话,明天就别去学校堵我。”

  “青山……”孙远芳崩溃了,“青山……妈妈错了还不行吗?你回来,有什么话你回来再说行吗?”

  “妈,这么多年,您的儿子赵青山一直在按照您的想法活着,可是妈——我赵青山不仅仅是您的儿子,我长大了啊……我很感谢您对我的培养,但我……您也听一听我说的话吧行吗?”赵青山顿了顿,听到电话那头孙远芳的哽咽声,“妈,这么些年其实您也不开心不是吗?我不在家,请您试着过一过自己的生活好吗?没准……挺开心呢?我……我就是想开心一点,大家都开心一点。您好好想想吧,我先挂了。”

  他挂了电话,又开始下雨了,雨水打在窗户玻璃上,把街景分割成一缕一缕的。

  半小时后,夏虎打来电话:“喂?你在酒店吧?我现在来找你。”背景传来雨声,还有汽车鸣笛。

  赵青山眼睛一亮,随即又暗下去一些:“你爸不跟踪你啊?”

  “我还想问你呢,怎么回事儿啊?”夏虎说,“中午那会儿你妈给我爸打电话来着,我听他们那意思,是想让我爸去查你身份证的记录呢,我就一直在那儿盯着我爸。结果刚才,你妈又打电话来说别查了,还说了什么我没能偷听到。他俩挂了电话,我爸就主动让我来找你,我一开始也觉得有诈,还死活不肯出门来着。没想到我爸挺语重心长的,让我来陪陪你……哎我先不跟你说了,下雨天打车真特么费劲,你在酒店乖乖等我,到了再说。”

  听着夏虎说话,赵青山总是能平静下来。夏虎乐观、开朗,仿佛这世上无论发生了什么都没什么大不了的。赵青山一直觉得,这么多年自己还能保持一个还算健康的心理,都得多亏夏虎始终陪在自己的身边。

  他有一个秘密,一个谁都不知道的秘密。这个秘密压在他的心头,每每想起,他都会陷入一场纠结和痛苦当中。他不知道自己性格上发生的转变是否和这个秘密有关,关于这个秘密,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无法消除、无法改变。

  雨越下越大,赵青山开始想着夏虎会不会淋湿的时候,门铃响了。

  一开门,一只湿漉漉的夏虎就往里窜了进来:“好家伙,这雨下得真特么有一手。”他丢下书包,把伞放进卫生间,“老子打个伞,结果这雨横着来,打个屁伞,早知道就不拿伞了,还占个手。”

  赵青山觉得好笑:“你先洗个澡吧。”

  夏虎早就开始脱衣服了:“可不得洗个澡吗?操,老子内裤都湿了。”说话间他已经光溜溜的了,“你拿身衣服给我,还有内裤。”

  赵青山在他开始脱裤子的时候就自己走开了,他闻言看了看行李箱:“只有穿过的。”

  卫生间里,夏虎已经打开了花洒,嚷嚷了一声:“你说什么啊?”

  赵青山犹豫了一下,拿着干净的衣物进去放在架子上,他看着地板:“只有穿过的了。”

  “哈?”夏虎呼噜了一把脸上的水,“咱俩从小就穿一条裤衩,什么时候讲究这个了?”

  赵青山嘀咕一句:“那是小时候。”

  夏虎没听见这句话,握着花洒对着赵青山比划了一下,洒了赵青山一脸水,夏虎哈哈大笑:“一块儿洗吗?”

  “有特么毛病。”赵青山在脸红前一刻离开了卫生间。擦干脸上的水,他躺在床上,长出了一口气。

  真要命。

  洗完澡,夏虎边擦头发边走出来:“怎么回事儿?你妈今天这一出,总不能是欲擒故纵吧?你联系她了?”

  “嗯。”赵青山从床上坐起来,“她去找小北了,我就给她打了个电话,把想说的都说了。”

  “暂时还挺有效啊,我出门前我爸可语重心长了,让我来陪陪你,劝劝你。”夏虎一屁股坐上了床,忽然反应了过来,“你妈去找小北了?说什么了?”

  “小北没说。”赵青山叹了口气,“我也没问,问了也不会说的,不过我猜也知道,我妈肯定说了什么难听的话,小北给我打电话的时候……语气不怎么活泛。”

  “可怜的小北。”夏虎感叹一句,继续道,“我看你妈是不是被你说动了啊?要不也不能让步吧?”

  “不见得。”赵青山扁了扁嘴,“她是没想到我会这样,估计正懵着呢,得看她懵完是什么态度了。”

  “那……”夏虎打量着赵青山的表情,“那你真就这么不回去了吗?”

  “回去不是前功尽弃了吗?”赵青山也看向夏虎,“还得给你租高层大阳台呢。”

  “嗐,我说着玩儿呢。”夏虎低头擦头发,“不过你要是真租个高层大阳台,我就也不回家了,我来跟你同居,想想就带劲儿。”一想到这个他就兴奋,“咱就能跟从前那样,一块儿上学、一块儿放学回家,还没爸妈管着!想干嘛干嘛,还能在家开派对,爽翻了简直。”

  “那你爸就真要把我抓走了。”赵青山打破他的幻想。

  夏虎没好气地白他一眼:“咱俩可是青梅竹马,你总不能自己展翅高飞,留我一个继续苦逼吧?”

  赵青山觉得夏虎湿漉漉的刘海垂在额前的样子很好看:“青梅竹马都是要结婚的,要不然我把你娶了,咱俩合法同居。”

  夏虎喝了口水:“老子拿你当兄弟,你特么居然想娶我?有你这么占便宜的吗?”

  赵青山笑了:“那你娶我也行。”

  夏虎骂道:“娶你大爷。”

  赵青山还嘴道:“我一心想嫁你,你却想娶我大爷?”

  夏虎愣了一下,拧上矿泉水瓶丢进赵青山:“赵青山,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赵青山接住矿泉水瓶,眼里闪过一丝怅然,继而扯开了话题:“你怎么背着书包来的?今晚不回去吗?”

  “嗯。”夏虎起身去拿放在门口的书包,“你作业写完没?给我抄抄。”

  “没呢。”赵青山也从自己的书包里翻出了作业,“这两天哪有心思写作业啊?”

  夏虎把作业铺在床上,趴了上去:“那一块儿写。”

  赵青山坐到写字台前,抬眼能看到夏虎正趴在床上玩手机,他好像正在和谁发消息,打字速度飞快、且嘴角挂着笑意。

  赵青山又看看窗外,高楼大厦们并肩站在铁青的天幕下,乌云压得很低。

  倾盆大雨下了一整个下午,天快黑了才开始小些。

  明岱一难得睡了个好觉,醒了也并没有着急起床,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客厅里的电视声、李倾北点烟的打火机声……想让时间逗留在此刻,久一些、再久一些……

  沙发上的李倾北裹着那条粉色的毛毯,呼吸间都能闻到明岱一身上的味道,满脑子的花痴念头让她由衷地感到羞耻,却无法自拔。

  她看着时间,想着再过一会儿就该去鼎盛了,要不要进屋去把明岱一叫起来。

  “你看了一下午动画片儿啊?”明岱一倒是自己出来了。

  李倾北愣了一下:“嗯,想投屏看个电影来着,但发现忘记连你家Wi-Fi了。”

  明岱一懊恼自己大意了:“你进来问我啊,我没有起床气。”

  李倾北说:“吵醒睡着的人是会被诅咒的。”

  “谁诅咒得了您啊?北姐。”明岱一走过来,“手机拿来,给你连上。”

  李倾北解锁手机递给他:“你有小一点儿的衣服吗?我能穿的。”她穿了一天睡衣了,眼瞅着该去鼎盛了,陆鹭那边儿也还没有回家的意思。

  明岱一帮她连好Wi-Fi:“你这么高,我的衣服你都能穿吧?顶多Oversize呗。”

  李倾北的个子比大部分男生都高一些,但明岱一比她还高半个头,且壮实。他的壮实和大元那种不一样,大元是墙一样的壮实,胳膊比寻常人腿粗,穿什么都像紧身服;明岱一属于那种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虽然李倾北尚未见过他脱衣,但上回坐在他后座时,手感让人很想犯罪……

  李倾北眨眨眼,试图眨走脑袋里邪恶的念头:“行,那你给我拿一身吧。”

  明岱一往卫生间走:“你自己进屋去挑了换上吧,我刷牙洗脸。”

  李倾北看了一眼半开着门的卧室:“噢……”

  卧室同样整洁,铺了地毯,踩进去软绵绵的。电脑桌上放着一摞档案袋,还有几部早就过时了的按键手机,李倾北霎时间想到了电影里那种多重身份、神出鬼没的角色,忽而一阵惶恐,一个念头一闪而过——她对这个男人一无所知……

  床铺是黑的,但枕头是粉色的,衣橱也有不少粉色的物件,衣服比李倾北想象中多一些,而且,品味确实不错。李倾北看了看那些粉色的单品,一边吐槽明岱一的少女心,一边挑了一套看起来比较小码的衣服换上,倒也还算合身。

  一起出门,明岱一打着伞,两个人挨得很近,李倾北好几次都想趁此机会干脆挽上明岱一的胳膊,可又觉得认识两天就这么暧昧有失矜持,于是一边忍着这份躁动,一边痛恨自己竟变得扭捏。

  “想吃什么?”明岱一问。

  “随便吧,我没有很饿。”李倾北心不在焉。

  “那就巷子口买个饼吃吧,那个蛋饼摊儿挺好吃的。”明岱一说。

  “行。”李倾北低头看着自己的人字拖,雨水淋上来,不一会儿脚背就湿了,凉凉的、湿哒哒的,走起路来要更用力些,总觉得一不留神就会滑个跟头。

  偏偏是这种需要专心走路的时候,她电话响了。

  夏虎和赵青山写完作业,吃饭的时候想起孙远芳来找李倾北的事儿,夏虎决定打个电话来哄哄李倾北:“小北,你干嘛呢?”

  “呃……”李倾北想了想,“出门吃点东西。”

  “下雨天在家喊外卖多好啊?”夏虎说,“我和青山点了份Pizza,新出的一款,巨好吃,我给你也点一份吧。”

  “不用了,我都出门了。”李倾北说,“你俩在一块儿?”

  “嗯呢。”夏虎说咬了一口Pizza,“青山给他妈打电话了,目前看来这场革命有了新的突破,不过青山说得等他妈缓过劲来才知道,现在还不好说。”

  李倾北笑笑:“行,那你俩挺住。”

  “别把自己摘出去啊,你是我们坚实的战友。”夏虎说,“他妈来找你是不是欺负你了?我跟你说你别生气,我觉得他妈现在有点更年期,有时候见了我都阴阳怪气的,看谁都觉得要跟她抢儿子呢,说话不好听,你别忘心里去。”

  “没有。”李倾北的脸在冰敷下已经不觉得疼了,“我还能不知道他妈吗?”

  “嗯。”夏虎笑了笑,“那行,你吃饭去吧,我挂啦。”

  “嗯。”

  挂了电话,明岱一拿余光瞥李倾北:“离家出走的发小?”

  “不是,另一个。”李倾北把手机放回口袋里。

  “发小还挺多。”明岱一道。

  “就这俩,他俩从前就住三十四号。”李倾北说。

  “这么巧?”明岱一愣了一下,“那我那屋住的谁啊?”

  “打电话这个。”李倾北说。

  明岱一想了想:“我记得我房东出国了啊?挺有钱一老头。”

  “他家搬家的时候把房子卖了的,卖给你现在这个房东。”李倾北回忆了一会儿,“你楼下住人了吗?”

  “没吧,没见过有人进出。”明岱一说,“楼下也是我房东的?”

  “嗯。”李倾北点点头,“你房东是我离家出走那个发小的爸爸。”

  夏虎和赵青山当初卖房子的消息,不知怎么被远在国外的赵泓扬知道了,那时候赵泓扬打过电话给陆鹭,跟她说自己的生意伙伴正好在国内,打算替他出面把三十四号买下来,毕竟这事儿不能让孙远芳知道,知道就办不成了。

  只是赵泓扬多年没回国,三区的路都记不清了,就让陆鹭帮忙联系他那位生意伙伴,陆鹭满口答应。

  李倾北听见过他们打电话,所以也知道这事儿。但她没跟赵青山说,一方面觉得说了也没什么意义,一方面大人的事儿,她不想掺合。

  明岱一在脑海中自己捋了捋这中间的关系:“噢,还挺复杂。”

  说着话,已经走到鼎盛的巷子口了。

  蛋饼摊的老板一见明岱一走过来,就开始打招呼:“明哥,老一套啊?”

  明岱一应了一声:“来两个。”

  李倾北补了一句:“一个别加葱和香菜。”

  蛋饼摊老板笑眯眯:“知道,明哥不吃葱和香菜。”

  明岱一勾起了嘴角,对老板说:“两个都别加。”

  李倾北看他一眼。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随便什么默契都像是命中注定。

  鼎盛的夜晚一如昨日,客人翻来覆去也就是那么些熟脸。李倾北在这里已经不怎么拘谨了,和谁都能说上几句,招呼起客人来也不再扭捏。

  一直快到她下班的点了,她看起来有些焦虑。

  明岱一这两天都没像以往一样在办公室里睡觉,而是在楼下坐着。他自己觉得很神奇,什么都不干,只是看着李倾北走来走去,都觉得挺有意思的。这会儿发现李倾北神情间的异样,他看了一眼时间,走上前去:“走,送你回家。”

  李倾北伸了个懒腰,叹了口气:“我妈还没回来。”

  明岱一不假思索:“那你先睡我家吧。”又补了一句,“我反正也不在。”

  李倾北眨巴眨巴眼:“行。”

  送李倾北回到三十四号,明岱一见她往沙发上躺:“你睡屋里呗,等我回来你就该起床了。”

  “没事儿。”李倾北拍拍沙发,“这张沙发可是我从小睡到大的,踏实。”

  明岱一品了品她这句话:“那我给你拿个枕头。”

  “不用。”李倾北已经把沙发靠垫横下来了,“我枕这个就行了。你不用管我,赶紧回去吧。”

  明岱一看看她:“嗯,晚安。”

  李倾北躺下,把毛毯拽到身上:“晚安。”

  明岱一走后,李倾北打开了电视,她睡觉前必须看点什么、听点什么,如果只是闭上眼睛,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想法会折腾得她无法入眠,所以必须通过其他的东西来填充,然后放空。

  本来以为今晚会很亢奋、想入非非,没想到不一会儿她就睡着了。或许是这张熟悉的沙发确实让她觉得踏实,或许是毛毯上明岱一的气味确实好闻,或许是确实累了吧……

  早晨六点,明岱一拎着一袋豆浆回来,电视里还在播放李倾北投屏的《家有儿女》。

  开门声把李倾北吵醒,她扯过毛毯盖住自己半张脸,睡眼惺忪地拿过手机看了眼时间,又打开微信——陆鹭还没回来。

  李倾北叹了口气。

  明岱一换了鞋,把豆浆放在茶几上:“怎么了?”

  “我妈还没回来。”李倾北说,“我校服和书包都在家呢。”她感到烦躁,把整张脸都蒙进了毛毯里,“要不我今天还是请假得了。”

  挨着李倾北的脚,明岱一在沙发上坐下,点了一根烟:“不穿校服不让进吗?”

  “不是。”李倾北重新露出一双眼睛,“我还穿着拖鞋呢,哎,学校里那帮小屁孩儿就喜欢说三道四的,我……不喜欢让人议论。”

  “议论你什么?”明岱一问。

  身材、脸、收到的情书、身上的烟味、谣言……李倾北说:“没什么。”

  “那就不去。”明岱一说,“需要我给你扮演家长吗?咳咳——”他压低了嗓音,“喂,老师好,我是李倾北的爸爸……”

  “我是你大爷。”李倾北打开了她班主任的私聊,“我发个消息就好了,不是什么好学校,松着呢。”

  明岱一恢复正常的声音:“哪个学校?”

  “六中。”李倾北编辑着请假消息。

  明岱一想了想:“怎么跑六区去了?”

  “想离家远一点。”李倾北发完消息,“好啦。”

  明岱一抽着烟,看着电视:“你爱看这个?”

  “啊。”李倾北说,“小时候看,听着声儿觉得踏实。”

  明岱一笑了,打趣道:“什么声儿?夏雪夏雨夏冰雹?”

  “你笑什么?”李倾北支起上半身,“你一屋子奥特曼呢,我笑你了吗?”

  “奥特曼怎么了?”明岱一把烟掐灭,“一屋子奥特曼更踏实。”

  “这么喜欢奥特曼?”李倾北问。

  “是啊,这位少女——”明岱一站起身,回过头来一脸认真地看着李倾北,“得相信光。”

  李倾北愣了一下。

  信啊。

  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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