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池塘夜曲

　　落嫣回来以后，一直闷闷不乐，见到泽尧，也没了笑容，整个人如同丧失魂魄一般，错身从他面前走过。泽尧纳闷，怎么出去一趟，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整个人安静了不少。
日渐偏西，霜落满园，池面渐起一层白雾。
她坐在后院的小池塘边，一坐就是一下午。
双脚沁在寒水里踢着，踢出一圈一圈涟漪。
她望着山石发呆，愁绪满容。
虽然仙王并没有对联姻一事做出回应，可也没有拒绝和反对，证明他心里还是有联姻的想法，倘若达罗王子真要选择她，他会不会为了他的族群而放弃自己？
落嫣不敢想象，低头看着自己的脚丫，黯然神伤。
有悠扬的笛声传入耳中。
鱼儿游出水面，在水雾中起舞，几只鱼儿游到脚下，搔着她的脚板，她天性怕痒，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
回头一看，泽尧站在不远处的一株无霜花树下，执着玉笛吹奏，洁白的无霜花花瓣落在他的发梢肩头，清风浮动他的发丝，掀起月白的锦袍。哪怕只是站在那处，便是个不容忽视的存在。
落嫣有些吃惊，呆愣愣的看着他。
泽尧放下骨笛，朝她走了过来:“难得见你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有什么伤心事？说出来或许我可以帮你开解开解。”
落嫣扔了一块石子进水里，闷闷的说:“告诉你又能怎样，你也帮不了我。”
泽尧坐在她身旁，假装思索的模样:“可是为了…你那位王上？”
她垂下眼帘，看着自己的脚尖:“他那样高高在上的人，理应配得上最好的仙子，可我，从来没想过要得到什么，只想默默追随在他左右，他需要时，我便会出现，他不需要时,我也会默默走开。只要，他不想着将我送走。
可现在……我无法确信这一切不会改变。
他虽待我无微不至，却从未有过任何许诺。
大抵，也只是我一厢情愿罢了！”
落嫣苦笑一声，怅然叹了口气:“我不敢想象，万一有一天他变了，变得不再像以前一样，我又该何去何从？”
她仰望着天空，惆怅着说:“我尚未启智的时候，不知道爱是什么？等我开了智慧，也没人告诉我爱是什么？只有他让我明白，人类的七情六欲为何物？
我曾经那么努力想要成为一名医者，除了想要解救众生疾苦，也是为了要向他证明，我并非一无是处，我也可以，做很多很多的事情，也可以，对他有所用处。”
说到伤心处，她有些哽咽起来：“
我所求不多，只求能安安稳稳待在他身边，别的我什么都不求，为何连这小小的心愿，也难以满足？”
清风拂面，吹动着二人的衣袂，沉静了一会，泽尧不知从哪里端出一盘糕点，递送到她面前：“尝尝。”
落嫣诧异：“你从哪里得来的糕点？”
泽尧道：“你摘的那些红果，涩得要命，我将它制成了糕点，去除了涩味，尝尝吧，味道极好。”
落嫣半信半疑，拾了一块糕点塞入嘴中，味道果然不错，她心情舒展了一些，看向泽尧问：“你明明，看起来不像是出生穷苦，为何？会织布，还会制糕点？”
泽尧说：“我如果告诉你，我从很小的时候，便离了父母，和一个古怪的老头生活在一起，你会不会信？”
落嫣没有答话，只是看着他，他望着渐渐黑下去的天幕，接着说下去：“  我和那个怪人生活了上百年，他虽教我本领，却把我当成试毒的药童，试完毒，又亲自为我解毒，如此反复折磨，令我饱受煎熬，我曾想过逃跑，无一次能够成功，那老头掌管着一个族群，他们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那里的族人，教会我下海捕鱼，上山砍柴，下田种地，什么脏活累活，都尝试过…
说罢，他自嘲的笑了一下。
落嫣听着有些心疼，那么小的年纪，却经历了常人所未尝过的疾苦，落嫣问他：“你没有家人吗？为何会将你丢给这样一个人？”
泽尧自嘲说：“于他们而言，我不过是个多余的人，有没有又有何区别？后来，我又遇到了一个人，是她让我明白家的意义，可我，却把她忘了…我不记得她是谁了…
他迷茫的看着落嫣，仿佛看到了那张脸，正好与落嫣的容颜重叠，他伸手想要触碰，手到半空又默默收回，改为拳握，闭了闭眼说：“我好像忘记了很多事，也忘记了一些人。努力的想要想起，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我不断寻找，找了六百多年，我也未能找到…
即便她现在在我面前，我也不奢求她能够记得我了，因为，是我先把她忘记，又如何能要求她能想起？
他似有些许怅然。
落嫣想起进入他梦境之中看到的那一幕，那个浑身是血的男子，不顾一切寻找着那个女人，哪怕满身伤痕，他也不曾放弃？
是多大的执念？才能支撑他走到现在？
落嫣安慰说：“既然那个人出现过，就一定存在。你一定会找到。”
“是吗？”他不确定问。
落嫣点头：“相信我，仙族有一面镜幻仙镜，既能看到四季轮回，也可以看到过往今生，若能去幻境中走一趟，兴许能唤醒你的记忆，只不过我虽知此处幻境的存在，却不知在何处，待我有些眉目了，自会告知于你。”
忽然，悬挂在腰间的通灵镜亮了起来。
落嫣中止话茬，将那镜子扯了下来，放在眼前，镜面浮现一张人脸。
“不好了仙子，出大事了！”镜面传来乐瑶的声音，十分焦急的模样。
“出什么大事了？”落嫣示意她冷静，慢慢说，另一头的乐瑶哪里冷静得了，心急如焚道：“那些药，那些药出问题了！”
落嫣震惊，一下子站了起来：“什么？”
乐瑶将画面一转，无数伤患躺在地上，身上长满了奇形怪状的东西，那些东西甚至还在蠕动，十分诡异，痛苦哀嚎之声此起彼伏，已经变异了的人类，疯狂乱跑，见人就咬，场面十分混乱。
乐瑶一边用法术制住一帮追赶她的变异人，一边与落嫣通灵，她现在的处境十分危险。
落嫣抓紧了境面：“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变成这样？瑶儿，赶紧回来，快回来！”
乐瑶忙于应付，来不及与她细说，突然咚的一声，镜子好像掉了，画面截止，再也看不到任何东西，
“瑶儿！瑶儿！”落嫣抓着镜面大喊，然而收不到任何回应。
“不行，我得下界一趟！”她担心乐瑶，不知道下面是什么情况，必须下去走一趟。
然而刚走出几步，就被一道强光弹射了回来，面前不知何时，多了一队身穿银甲的卫兵，手执兵器，将她拦了下来。
来者并不认识。
落嫣镇定言：“你们是何人？胆敢擅闯仙都！”
为首的神官说：“奉四大真神之令，捉拿祸乱人界的小仙，识趣的，还是跟我们走吧！”
“你们是…”落嫣步子后退一步，没想到这么快，就惊动了四大真神。
“九重天那几个老顽固，倒是好大的架子！”
一道懒洋洋的声音响起，略带一丝嘲讽，泽尧拉过落嫣至身后，朝着他们走去，那些卫兵竖起兵器对准泽尧：“你是何人？这里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说话？几位真神，又岂是你能妄议？”
“我是何人？”
泽尧微微勾唇：“我…”
落嫣将他拉了回来：“不要管，不关你的事。你自身都难保，做什么出头鸟。”
泽尧“…”
她按下泽尧，走向那些人：“我可以跟你们走！不要连累其他人。”
他们正要将落嫣带走，暗夜中，又响起一个声音：“在本王的地盘，抓本王的人，问过本王意见了吗？”
众人齐齐向那声音的方向望去，苍桀负手，从夜色中走出，身后跟着申宿等人，一股威慑之力凌驾于眉宇之上。
“王上？”落嫣呆怔。
苍桀朝她走来，那些卫兵见到仙王出现，不由得有些慌张，泽尧墨瞳微秒变化，退至暗处，未免引人注目，有他在，落嫣想必不会有事。
苍桀没有留意到他，注意力只放在那帮神官身上，为守的那位神官还算镇定，上前一步道：“这小仙犯下大错，仙王陛下，莫非是要包庇不成？”
苍桀站定，微微浮笑：“此事，不劳几位真神费心，即是我仙族内部之事，自由仙规处置，诸位为了我族一介小仙，如此兴师动众，难道上重天庭，已经清闲至此了吗？”
那位神官心底一颤，故作镇定说：“仙王陛下，我等可是奉了真神之命前来，您这样做，就不怕得罪几位真神？”
苍桀冷笑：“本王说了，即是仙族之事，轮不到外人过问？从本王的领地带人，也得看本王同不同意？恐怕今日要叫各位，白跑一趟了？”
神官气极，面对仙王的威压，又不敢轻举妄动，他心里清楚，以他的实力与仙王对抗，无疑是以卵击石，现如今，还是回去禀明几位真神，再作打算，
他只好作罢，率着一众神卫消失。
待众神官离去，苍桀转身看了落嫣一眼。
落嫣以为，接下来免不了一顿责问，然仙王什么也没说，只示意仙兵将她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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