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旧事

　　“哇你好大一块淤青啊。”

　　赶着上课前五分钟，婉儿三人来到课室，直接坐在祈愿占好的位置旁。

　　婉儿见祈愿换了一身衣服，大概预料到发生了什么事情，转而仔细去瞧祈愿身体其他部位，便发现了她手臂上一大块淤青。

　　“没事，应该是前两天学游泳，不知碰到哪里撞伤的。中午看的时候还觉得小块一些，现在越变越大了，应该很快就好了。”

　　“咦惹，还会变大哦，回去找夏可给你揉揉熟鸡蛋。”

　　“啊？揉熟鸡蛋？拿来吃吗？”

　　“什么啊，熟鸡蛋、不剥壳那种！拿来揉你淤青的地方，消瘀化肿呢。”

　　“那鸡蛋还能吃吧。”

　　“不能！揉了淤青的鸡蛋怎么可以吃呢。”

　　“啊~好可惜哦，这淤青，放着不管也会慢慢好的。”

　　言下之意，祈愿不打算用鸡蛋揉散淤青的地方了，婉儿一脸难以置信，戳了戳旁边的左焕。

　　左焕根本没太在意，将话题转移到学游泳上面。

　　“你在哪里学的游泳？现在还没到夏天，这附近有开恒温游泳池的地方吗？”

　　“不是在外面学的，就在别墅，夏可教我呢。”

　　“哦~就是你之前提到过的别墅？在郊区那个？”

　　爽懿也跟着探头出来。

　　老师迟迟没有过来上课，别的课室都安静下来了，他们所在的课室越聊越旺。

　　“对，那里自带一个游泳池，可以调整为恒温模式，夏可又愿意教我学，我就没有再费心思在外面找学游泳的地方了。”

　　“我也想学游泳呢，你学多长时间了？是不是很难？”

　　“我也才刚起步呢，平时上学都在这边住，就周末回去别墅可以接着学。”

　　“别墅离学校很远是吗？”

　　“嗯嗯有点，单程一个小时车程。”

　　“刚开学这几个周末，我们都正愁找不到地方玩呢，我们可以去别墅玩吗？”

　　左焕与婉儿对了一眼，瞧见门口外走廊上，原本应在十五分钟前就应开始给他们上课的教授姗姗来迟。

　　“先上课吧，老师来了。”

　　“慢拖拖的，他等下不会又是想拖课了吧。”

　　从祈愿坐的位置去看，刚好可以看到教授渐入眼帘的脚步，便跟着说。

　　“我们先上课吧，去别墅的时间再确定，一般周末都可以的。”

　　“我说，这教授肯定是个宠女狂。”

　　“什么是宠女狂？”

　　“啧啧，他都五十岁人了，女儿怎么也该二十岁左右了吧，皮包上还是挂着他女儿小时候的照片作为装饰，上次我问过的，真的是他宝贝女儿。”

　　“那也只是一个宠爱女儿的父亲嘛，他平时看起来挺温和谦逊一个人，我对他印象还挺好的。”

　　“咦惹，我一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女儿都这么大了还把她小时候的照片挂在身上，怪渗人的。”

　　……

　　“今天白天下了雨，地板上还没干呢，不能轮滑了。”

　　“嗯……”

　　祈愿和左焕两人坐在图书馆前台阶上，手里各拎着一双轮滑鞋和装备，可怜兮兮地看着图书馆前广场上的人们。

　　白天下了一场雨，其他地方都还算干爽，广场这块空地上铺的是类似于大理石的砖块，排水能力较差，部分地方还有浅水坑。

　　两人平时都在广场上玩轮滑，轮滑鞋在湿地上使用的话容易使小轮上金属部分生锈，看来今晚是不能在广场上玩了。

　　“但是那旁边连接到教学楼的路是干爽的呢，那条路又长又宽，我们可以在那条路上来回走。”

　　“那条路上有点黑，我怕……”

　　“怕什么，那边又不是没有路灯，就是树多了些而已。话说，你怎么还带了橘子出来？”

　　额……她可以说，是循棠被调派去做别的事情，橘子临时担任了随身保镖的角色吗？

　　“橘子整天在家里闷得慌，久不久带它出来散散心呢。”

　　这是把它当狗了吗……

　　“好吧，你把它放出来？不怕它一下子溜了？”

　　“不怕，等我们结束了就再叫它回来就好了。”

　　两人走到广场边缘再换好装备，往林中大路滑去。

　　冬末春初，原本气温就较低，大路边上都是几近盖天的大树，更显幽深。

　　两人上学期曾经几次走这条路，夏天的时候感受到的清凉，在现在变成至寒。如果不是知道橘子就在附近看着，祈愿根本不敢往这边走。

　　状态渐佳，两人滑行的速度渐快，身边的事物都成过眼云烟，呼啦啦随风飘走。不时能看到几对情侣相伴而行，女方都抱着双臂，一副受凉的样子。

　　“你今晚在这里，有没有跟夏可说好的？”

　　“说了，晚点他有可能过来接我。”

　　“那我没看错了，你看那边。”

　　顺着左焕的手指的方向，祈愿也注意到了。

　　前面一段路上，有一辆白色轿车停在路边，一个身影修长的人倚靠在车身一侧，往两人的方向望过来。

　　“要不要回家了？”

　　夏可的声音随风传了过来，祈愿注意到左焕并没有什么反应，明白是夏可的以念传心。

　　两人每日相见相依，祈愿都从未有烦腻，听到他这样说，更是想卸了双腿直接飞到他炙热的怀里。

　　“应该就是他了，等会儿把东西放车上，我们滑完这条路才算结束，到时让他开车把东西拿过来就好了。”

　　“啧啧，想不到我们亲爱的也有这样使唤人的一面。”

　　“哪有~”

　　两人放下东西，在大路的终点坐上了夏可的车，夏可顺便将左焕先送回宿舍楼下。

　　将近八点半的时间，校道上人流还比较旺，来来往往，有打算去吃夜宵唠嗑的，有打算到外面网吧决一胜负的。

　　夏可在祈愿的劝说下，换了一辆外形比较常规的白色轿车，停在校道上，并没有吸引太多的目光。

　　为了将橘子唤回来，祈愿打开了一侧车窗。

　　“橘子~”

　　人行道上的学生听轿车里的人这样一喊，有几人转头望向祈愿。

　　豪车和坐在副驾驶位上的女学生，有几人意味深长地对望一眼，转而去看车主是谁。

　　夏可和左焕下车到后尾箱上拿东西，后尾箱门一开，左焕便闻到淡淡的桃子香味。

　　后尾箱内，空空如也，只有她和祈愿两人的轮滑鞋和装备，还有几个像是装衣服的袋子，并没有她想象中的桃子。

　　夏可一一帮忙将东西卸下来，连带着仅剩的几个纸袋子一起交在左焕手里。

　　“这些都是公司出的新品，我让人挑了适合学生穿的日常款，希望你们会喜欢。”

　　“这怎么好意思……”

　　“你们平时对祈愿这么好，我应该的。

　　还有一箱桃子，认识的朋友种的，虽说有点反季节了，但是味道真的不错，我怕你拿的太重了，先让人送到宿舍了，回去跟她们说一声，不用客气。”

　　“啊~我就说，好像闻到桃子的味道呢，多谢了~我们会好好吃的。”

　　说完，左焕拎着东西往宿舍楼走去，夏可关上后尾箱门，扫视了一圈停在人行道上看他的人，便回到前面的座位上。

　　车内，橘子对祈愿对它做清洁处理感到非常不满，跳到后座上愤怒地舔顺被揉乱的毛发，背对着两人。

　　“你到外面走一趟了，当然要抹一抹小脚啊，你看，幸好我早有准备，不然这上面的泥要沾到哪里都是了。”

　　“就是你以前总顺着它，让它养成娇惯的性子。”

　　“我以前？啊~以前~”

　　“嗯。”

　　“我现在不这样了嘛。”

　　“你今天在学校，有发生什么一日趣闻吗？”

　　祈愿心里咯噔一下，想起了夏可说的循棠会在身侧护卫的事情。会不会今天她跟游人见面，甚至说话的内容，都被循棠听了过去，然后悉数汇报给他了呢？

　　要来的终究会来。

　　她不想让夏可知道的事情，凭借他的神通和财力，要了解她这一生中大大小小的事情，简直易如反掌。她怎么会以为仅凭自己不说，就能瞒天过海呢？

　　“你知道，我在孤儿院的时候发生的事情吗？”

　　“了解一些，有一段时间我……因为别的原因，没能守护在你身旁，所以错过了许多。”

　　“是从什么时候呢？从今年1月24日开始吗？”

　　如果一切都是从这个时间开始，那该多好……

　　“不是，从你五岁的时候，开始。”

　　祈愿心中一紧，指甲嵌入肤内，自己也没有察觉。

　　从五岁的时候开始，那时候，院长他们都还在，游人也还在……那一年，是噩梦的开端，她好不容易才走出来的噩梦……

　　“这样，原来你都知道了。我不是有意想瞒住你的，如果你想好了，我、我可以现在就回去收拾东西，我没多少…”

　　“我后悔，我后悔我没能控制好自己，所以才让你遭遇了那样的事情。”

　　车子已经慢慢停稳，车库内，卷帘慢慢往下拉，挡住最后一丝光线。

　　黑暗中，任何一丝光亮都会显得特别瞩目。

　　这次祈愿看清楚了，夏可的眼中，在一瞬间，闪过一道绿色的光，就像那晚，他的眼睛曾经变化为蛇的眼睛一样。

　　“你说什么？”

　　“如果我能再早一点回来，你就不会被噩梦纠缠了。”

　　夏可的方向，传来布料与皮料摩擦的声音，车库里面漆黑一片，失去了视觉的干扰，祈愿能更清晰地感受到夏可声音中的颤栗。

　　他比她还要害怕。

　　他在说什么？

　　“你知道我的噩梦是什么？”

　　“我知道。”

　　“我…我曾经被…你都知道？”

　　“知道。仙属不能任意妄为，但是那晚的人，的确是我派过去的。

　　我以为你没有受到身体上的伤害，就不会有人界常常说的阴影，是我错了。”

　　听到这里，祈愿双手发颤，艰难地解开了安全带，下车。

　　还未站稳，左手尾指被他钳住。

　　虽卑微而分毫，他用了十成的力气，不愿让她有半点松脱的机会。

　　让他感到意外的是，祈愿循着他的方向，摇晃了几步，跌入他的怀里。

　　“所以都是你……都是你，对不对？”

　　对，都是他的错。

　　“一直都是你在护着我，那个晚上，之后的呢？也是，对不对？”

　　对，都是他的错。

　　夏可点了点头，将她揽入更深。

　　“明明你一直在我的身边，为什么你就不出现，你如果早出现了，我们就不用等那么久了。”

　　峰回路转，夏可还沉醉在深深的罪责感中，祈愿已转入两人未能早点相认的感叹当中。

　　夏可一直害怕祈愿会为了以前的事情而责怪他，甚至怨恨他、离开他，所以不敢将那段事情剖出。

　　祈愿一直害怕夏可会为了以前的事情而远离她，认为她污秽、不堪，所以不敢将那段事情坦白。

　　两两相瞒，蹉跎甚久。

　　“我怕你会怪我，所以不敢提这件事。等着赖到哪一天，你硬是要处理这件事了，我再坦白、再求你不要离开。你不要离开，我，我不能。”

　　祈愿轻拍了拍夏可的后腰，示意他抱得太紧了，她几乎无法呼吸。

　　“哈~终于呼吸过来了，你这人总是不知轻重，我都快断气了。”

　　祈愿以为自己这么一说，能缓解沉重的氛围，没想到夏可还是沉浸在其中。耷拉着头，半弯着腰，枕在她的肩上，双手锢着她的腰不肯松手。

　　“我们先进去吧。我不走，你抱着我进去。”

　　祈愿总是害羞，愿意让他抱着自己移动的次数屈指可数，这次这样说，完全是为了让他明白自己不愿意离开他。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夏可的心被火光点亮。

　　一鼓作气，两人已坐在客厅沙发上。

　　客厅里灯还没开，只有月光星星点点，透过琉璃七彩的窗户投射在客厅的空地上。

　　夏可抱着祈愿坐在皮沙发上，两人半晌没有说话。

　　“你是不打算说话了，还是不敢说话了。”

　　“……不敢。”

　　夏可小心的样子，让人难过又好笑，祈愿噗嗤一笑，整个人埋入他的怀里。

　　“我心里知道那晚我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伤害，但是所有事情都是从那一年开始的，久而久之，那件事成为了专属于我的小黑屋，里面有他们，有黑暗中独亮着的红灯。”

　　如果你能将阿姨救回来就好了。

　　祈愿咬了咬唇，将这句话吞了回去。

　　“幸好你守在我身边了，不然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做才好。我什么也没有做，所有人却都恨绝了我，如果不是你，我有可能无法再和你在一起了。”

　　“你不生气？”

　　“你见过我生气了还会这样小鸟依人吗？”

　　夏可摇了摇头。

　　只有两人独处的时候，夏可才会化出古风的原型，长发长衣，宽松而飘逸。

　　祈愿不避嫌，将手伸进了他的左襟，覆在他跳动的胸腔上。

　　“我一直怕你嫌弃我，才不敢把这件事告诉你。没想到你倒好，你害怕我会生气，也不敢将当时的事告诉我。

　　我眼神不好，但是听力还不错。从你心跳的声音，我能断定，你是爱我的。是不是很傻？”

　　“不傻，因为你说的挺正确的，我爱你，不容置疑。”

　　“傻瓜。还真是多亏了游人，不然，我们两两相瞒，不知道瞒到什么时候。”

　　“她找你做什么？”

　　“你都知道了还问，循棠不是都一五一十跟你汇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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